夏盈光從沒沒這麽要求過, 她這麽在電話裏說, 一下就讓李寅意識到了問題——


    “你別掛電話。”李寅一邊說,一邊讓司機開進了小區,迅速找到了十一棟。


    夏盈光一手握著電話,一手提著一塑料袋的芒果, 而還站在電梯裏等她進來的宋豫川,看見她的舉措也是心裏微微一跳, 警惕性這麽重?


    自己不是還沒做什麽嗎?


    再說了, 他看著像個變`態?不然這小姑娘怎麽跟看變態似的盯著他?


    電梯門開開合合,宋豫川從裏麵出來:“你怕我?”


    夏盈光後退一步。


    “夏老師,別緊張,我不會怎麽樣的,你怕我幹什麽?”宋豫川一邊說,一邊朝她走近, 臉上掛著微笑。


    “你離我遠點!”夏盈光退無可退, 也避無可避,隻能祈禱李寅快點來。


    李寅保持著通話狀態,自然也聽見了夏盈光的喊聲, 他心裏急得要命, 生怕夏盈光遭遇了什麽不測。


    這一單元隻有一個電梯,方才宋豫川站在電梯裏, 李寅在樓下就沒法坐電梯上樓, 他是從樓梯跑上來的。


    宋豫川聽她這麽說, 心裏也有了一絲好笑的怒氣, 嗬嗬一笑:“你戒備我做什麽?夏老師,我是做生意的人,不是流`氓,不用把我當成什麽變`態吧?”


    他是個什麽樣的人,夏盈光並不是特別的了解,隻知道他人品敗壞,是個十足的爛人,被這種人盯上了,還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麽樣的事來。她聽著電話裏李寅喘著氣的聲音:“我到四樓了,馬上就上來!”


    這裏是六樓,四樓到六樓,也就十秒左右,李寅一腳破開樓梯間的雙門:“盈光!”他看見一個男人正在接近夏盈光,而夏盈光後背已經靠著牆了,立刻想也不想,一腳踹過去。


    他平日裏是很講文明的人,不說髒話,也不在大庭廣眾下抽煙,更不會隨便動手打人。


    但他拳頭很硬。


    他力氣用得大,一腳就把宋豫川給踹開來,宋豫川也是個高大的漢子,每周定時要去健身房的,有一身漂亮的肌肉,他怎麽能想到會有人突然出現襲擊自己呢?他一時不查,狼狽後退幾步,一屁股摔倒在地。


    李寅雙手握著夏盈光的手臂,仔仔細細地瞧她,緊張地問:“他碰你了?”


    夏盈光搖頭。


    被踹倒在地的宋豫川隻覺得自己太冤枉了,他心裏有怒氣,夏盈光還沒說話,他就喊道:“你搞清楚,我沒碰她,我是要送她下樓去,你怎麽上來就打人?你講不講理!”


    李寅並沒有向夏盈光問清楚到底是怎麽迴事,眉目冷冷一豎,眼睛盯著他:“打得就是你!”


    “你!”宋豫川啞口無言,“有病啊你!你問清楚怎麽迴事了嗎?”


    李寅不需要問,夏盈光看起來沒什麽大礙,但的確是受了驚嚇的模樣,李寅隻需要憑借著這點,就知道這人不是什麽好鳥,這一腳踹得不冤枉!


    夏盈光不知道要怎麽解釋,心底也有一絲後悔。因為宋豫川的確沒幹什麽,隻是她太過緊張罷了,讓李寅也跟著緊張,還以為她怎麽了,上來就不分青紅皂白地把人宋豫川踹飛。


    她拽了拽李寅的袖子,因為不想讓屋子裏的黃小璐出來看見,就小聲說道:“叔叔,我們走了吧。”


    李寅的冷臉倏地緩和了,說了聲好,幫她提過手裏的水果,一手拉著她柔軟的手,走樓梯下去。


    宋豫川白白挨了一踹,卻沒膽子踹迴去,不是他講風度,是因為他認識這個男人,上次就在音樂廳門外見過的,是環島的老板。


    是他惹不起的人。


    他原以為夏盈光來他姐姐家裏給黃小璐做鋼琴家教,一定是因為缺錢、因為沒有男人養她了,他以為夏盈光現在是單身了,所以動了心思。


    夏盈光和李寅上了車,她似乎是想解釋什麽,結果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麽說起,她很難解釋對宋豫川這種戒備,那是源於還未發生、也永遠不會發生的上輩子的緣由。


    李寅沒有多問,他自動把夏盈光的這種做法理解為信任自己,這讓他很受用,覺得高興,握著她的手道:“盈光,你做得對,下次遇見這樣的事,不要猶豫,給叔叔打電話。”


    夏盈光看著他變得柔和的眉眼,輕輕點頭:“嗯。”


    “你把兼職辭掉吧?”


    夏盈光說好,接著道:“我明天過來給小璐媽媽說一聲,小璐還不知道。”


    李寅說:“我明天陪你來。”


    “我……我自己去說吧。”她不能什麽事情都依靠李寅。


    夏盈光要辭掉兼職,宋女士很意外,皺眉道:“是不是我哪裏做的不好?還是你對現在的薪資不滿意?這些都可以談的,為什麽要走?”


    “不是的,宋姐您對我很好,工資也沒什麽不滿,是我的私人原因,”夏盈光很不會拒絕人,更沒有遇見過這種事,她很艱難地道,“對不起,我可以付違約金的。”


    “不是違約金的事,小璐現在喜歡你,喜歡跟你學鋼琴,換個老師她沒準就不學了,這怎麽辦?”她放軟語氣,“姐待你不薄吧?可以給你加薪,你說多少就多少,鋼琴課不能停!”


    “我知道你每天騎車過來也挺辛苦的,但這個工資,你每天抽幾個小時,每個月可以賺三千!你說是吧?你這個年紀的大學生,上哪裏找這麽高工資的工作?看看街上,那些發傳單的,一天才幾十塊啊!哪裏像你這麽輕鬆的?”


    她是做推銷起來的,嘴皮子很利索,夏盈光萬分為難,但她是打定主意不再繼續教了,哪怕重新找一個更遠、薪資更低的,她也絕不可能在宋家繼續工作了,她不願意和宋豫川那樣的人再次沾染上任何關係。


    宋女士沒法說動她,揉了揉眉心:“小夏,你知道我們家最近出了點狀況,我無暇顧及小璐,小璐很喜歡你,要是你走了,小璐該有多難受?”


    “至少,把這一周的課上完吧,我周末給她說這件事,違約金那一千塊也算了,兼職本就沒有違約這種說法的,我打合同習慣了,不能坑你這點錢。”


    夏盈光妥協道:“那我上完這周的課再走吧。”


    如果每天都有人來接她,她不和宋豫川有任何接觸,那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


    剩下幾天,她向往常那樣過來給黃小璐上課,隻在最後一天,又碰上了宋豫川,他帶女友來宋女士家裏吃午飯,夏盈光一看見謝涵,就是眉心一跳。


    謝涵是富家千金,跟宋女士聊得投機:“豫川喜歡古典樂,我跟著他去聽了幾次古典樂,也培養了點音樂細胞,對了姐姐,最近我也請了個鋼琴老師來家裏上課,感覺鋼琴挺容易的,沒有想象中那麽地難。”


    她年齡比宋豫川還要大一些,因為宋女士是娃娃臉,謝涵看著比宋女士還要成熟許多,眼底有細紋,要靠粉底遮,卻稱唿對方姐姐。


    宋女士提了興趣,問她:“你在哪裏請的老師啊?怎麽樣?”


    謝涵說:“我爸朋友介紹的,好像是那個什麽音樂家協會的副會長吧。”


    宋女士不懂這些,但聽起來感覺很靠譜,道:“一定很貴吧?”


    “也不貴,老師基本他不收學生的,是看在朋友麵子上才同意給我上課的,我象征性的給她開了八百塊的時薪,還是感覺有點少了。”


    “教得好嗎?”宋女士聽見這個價格,也是心裏皺眉,感覺太貴了些,可是為了黃小璐的前程,她還是忍不住追問了起來,“小涵,那你幫我問問你老師,還收不收學生?我們小璐可是個鋼琴天才。”


    謝涵抿唇一笑:“我答應了不算數的,我得問問。不過姐,你家小璐不是有鋼琴老師嗎?怎麽還請老師啊,是不是這個老師教得不行?”


    宋女士愁道:“還不錯吧,是個大學生,但跟我提了辭職,不幹了,今天是最後一節課了。”


    “這些大學生啊,就是眼高手低的!”謝涵數落道,“等會小璐下課了,她出來了,我就幫你罵她兩句,哪有幹一半就跑了的道理!也不想想自己什麽破水平,一點契約精神都沒有,這麽高薪的工作,她做夢也別想找到下一個了!”


    一旁坐著的宋豫川沒說話,他心底知道,多半都是因為自己的原因,但他也夠冤枉的,這根本跟他沒什麽關係,他也沒做什麽,隻是動了心思,什麽都沒來得及做呢。


    宋家的阿姨正在廚房做飯,飯香飄到了琴房來,夏盈光到時間下課了,黃小璐已經知道這是最後一節課了,昨天宋女士就給她說了,她哭了一場。


    今天上課,倒是平靜了一些,但是一下課,黃小璐就眨巴了幾顆眼淚出來:“夏老師,你能不能不走?”


    夏盈光摸了摸她的頭,她不懂得如何安慰人,隻能按著李寅平常做的那樣,很溫和地道:“小璐,我們不是加了好友的,以後你有什麽音樂上的問題、或者別的問題,都可以找我的,或者給我打電話。”


    黃小璐抓著她的袖子,眼巴巴地說:“我媽不要我用手機,她說等我考上初中了再把手機還我。”


    “那姐姐等你考上中學。”


    夏盈光收拾好書包,收到了李寅的短信,李寅知道她今天就結束兼職,專門過來接她來了。黃小璐對她依依不舍,像小尾巴似的跟著她。


    宋女士見她出來,站了起來:“下課了啊?”


    夏盈光嗯了一聲,餘光瞥見宋豫川,以及還有個女人,忽地一愣,心底一跳。


    宋豫川和謝涵,未來會結婚,但謝涵生不出孩子來,這個毛病她自己應該是清楚的,所以才選擇嫁給一個人奮鬥創業的宋豫川。


    夏盈光永遠都無法忘記,自己剛從夏凱飛那裏逃走,就被“好心人收留”了。


    這個好心人就是謝涵。


    她對當時的夏盈光而言,的確就像個救星般,夏盈光仿佛一輩子也沒遇見過這麽好的人,帶她迴家,給她一個溫暖朝海的房間,甚至帶她去檢查身體,告訴她:“醫生說你身體很好,特別健康,沒有任何問題。”


    謝涵給予了她一種家人般的關懷。


    她一直對夏盈光很好很溫和,乃至於提出那種請求的時候,也是溫和的語氣:“盈光你不會拒絕的吧?”


    “你放心,孩子出生後,我肯定會好好對待他的,無論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我都會視如己出的,這點你不用擔心的,我說到做到。隻是有個小小的要求,孩子出生了,姓宋,你是孩子生母,但是不能告訴孩子。如果你答應,我和豫川會照料好你的下半生的。”


    夏盈光起初很震驚,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麽:“涵姐,你、你是說……”


    “豫川在床上很溫柔的,他不會弄疼你的。你不喜歡他嗎?還是說你不願意幫我這個忙?”


    夏盈光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她笨,不代表她傻到這個地步,她沒有同意,說自己願意用其他任何方式來報答他們,但獨獨這件不行。


    謝涵換了一種方式道:“我生不出孩子來,但豫川很想要一個,他需要一個孩子來繼承他的家業,我不希望他跟外麵的女人生,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不明白……”


    夏盈光態度十分抗拒,謝涵一開始是好言好語,後來就變了臉,把她鎖在房間裏,讓宋豫川進去。


    謝涵之前她是見過夏盈光的,知道她似乎被人關起來了,很難出門一次,她把夏盈光帶迴家的那一刻,就起了這樣的主意。


    她生不出來,那可以讓別人生,但一定要找一個沒有身份的、最好不會跟她搶孩子,沒有任何戰鬥力的女人。


    夏盈光漂亮,但人有些傻乎乎的,這點正符合她的想法,這種傻姑娘,很好控製,唯一不受控製的,就是宋豫川似乎很喜歡她的臉,但他喜歡聰明女孩,所以看待夏盈光,是以一種看待貨物的態度,而且覺得有趣,常常逗她玩,可是她不懂。


    謝涵想著,等夏盈光生下孩子,她就把她賣到小縣城裏去,一輩子也沒法迴到南城,這件事就神不知鬼不覺了。


    她帶夏盈光去檢查了身體,沒有任何問題,腦子也沒有問題,智力和常人是一樣的,之所以顯得傻,似乎是被人關傻的。


    所以生出來的孩子也不會有任何問題。


    夏盈光拚死跑了出來,又被夏凱飛抓了迴去。


    雖然這件事已經過去了很久,而且沒有想起的時候,似乎記憶已經淡化、對她造不成什麽影響,但是在見到謝涵的時候,夏盈光一瞬間什麽都想了起來,那些她以為自己都忘記了的記憶,全部迴來了。


    她臉色立刻變得蒼白,宋女士看她不太對:“小夏,昨天沒休息好吧?”


    她恍惚地點頭,宋女士說:“喝點水吧,坐下來說話,你這周的工資,本來是要給你的,但……”剛剛謝涵跟她說的,說別給這周的工資了,說就活該她付違約金,給她個教訓,哪有違約不付違約金的說法。


    她不太好意思說,一千塊的事,哪裏好意思,而且還沒聽說過請家教,家教有事不幹了,倒給違約金的事。


    而且看夏盈光臉色這麽不好,她就想著算了,站起來道:“小夏啊,我去給你拿錢。”


    謝涵拽她:“姐,我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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