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安全起見,曹操裏麵還是穿著軟甲的,若是直接跪坐的話,恐怕堅持不了多久,坐在椅子上,能夠省力一些。


    陳燁裏麵也穿了一件軟甲,乃是張寧命人尋來天外隕鐵打造而成,防禦力那當然不用多說。


    兩人坐下後,他們帶著的另外兩人也都退到一旁,不過十六隻眼睛死死盯著對方,眨都不眨一下。


    對於他們的暗中較勁,陳燁和曹操都沒有搭理,反正隻要陳燁和曹操談得還算友好,他們都不會動手。


    陳燁率先對曹操道:“孟德兄,既然你也承認我華國乃天下霸主,那你為何不下令讓你的軍隊放下武器,歸降於我華國呢?”


    曹操倒也沒有惱怒,而是平澹的道:“昔日劉邦被項羽趕到了蜀地,也能反敗為勝,一統天下,我如今坐擁中原,擁兵百萬,還有公孫瓚、劉備與我結盟,盡管現在戰局對我不利,但我並不是沒有反敗為勝的機會,戰場瞬息萬變,誰又能知道接下來的結果是怎樣的呢?如果今日你是來勸降的,那就不必多費口舌了。”


    曹操說這話的時候,表現出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


    當然,這是他故意表現出來的,如果陳燁今天找他來隻是說這些的話,他的確是有些失望的。


    這些就算不用會麵也能通過使者來傳達,沒必要非得親自見一麵,畢竟現在兩國正在交戰,兩國皇帝在這種時候會麵還是很有風險的。


    陳燁笑道:“可我並非不是項羽,不會剛愎自用,你也不是劉邦。當然,正如你所說,以弱勝強也並不是沒有可能,我也相信以你曹孟德的能力,還有你麾下的智囊和將領有這個能力。”


    “假如,我說假如,你戰勝了我,然後橫掃天下,一統天下,你要如何治國?你要如何處置你手底下這些開國功臣?”


    聽到陳燁的發問,曹操愣住了。


    他沒想到陳燁會這麽假如,會這麽問他。


    說實話,曹操並沒有想得這麽遠,畢竟現在他還在被華國進攻,處於劣勢,都不知道能不能堅持得住。


    見曹操沒有說話,陳燁一副開玩笑的語氣道:“狡兔死,走狗烹?還是學光武帝對他們進行封賞?”


    聞言,曹操的眉頭更是緊鎖。


    他不明白陳燁為什麽會要跟自己探討這個問題,但不得不說,這的確是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


    曹操沉默了一會兒,這才道:“有能力有功勞的臣子對君主忠誠,那自然要封賞他們,對於那些有野心的臣子,可以通過敲打,讓他們對自己的君王要心懷敬畏。”


    陳燁反駁道:“如果你作為開國皇帝,可以憑借自己的威望來壓製這群驕兵悍將,那你去世了呢?你的兒子能壓製得住這群開國功臣嗎?”


    “前漢將驕兵悍將都殺了,可在史書上留下了一個什麽名聲?光武皇帝給功臣都封賞了,而這些功臣變成了一批批外戚權臣,後漢幾乎三分之二的時間大權都是旁落他人。”


    曹操再次沉默,對於後漢的弊病,他也認真思考過。


    外戚專權,宦官亂政,這些都是導致後漢衰落到亡國的原因。


    以前曹操也做過清君側的事情,想要為大漢重新開創一個盛世。


    可是後來,他身份低微,根本影響不到大局。


    洛陽的權勢依舊掌握在那些世家大族手中。


    尤其是袁家,在何進和宦官都被殺之後,袁家在暗中攪動風雲,將董卓引進洛陽,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董卓也算是他袁家的門生故吏,袁家萬萬沒想到董卓進入洛陽之後,便依仗著自己有兵權,挾天子以令諸侯。


    照陳燁這麽說,殺了這些開國功臣,好像的確是要更好一些。


    西漢殺了的那些桀驁不馴的功臣之後,換來了漢朝皇室和朝堂的相對安穩。


    隻有頂層安穩,官員才能將注意力放在治理國家的事情上來,這才會有文景之治,才會有漢武盛世!


    如果能夠換來國家的穩定,曹操其實是能下得去手的。


    可殺了這批人,誰來替他治國呢?


    他舍不得這些人才啊!


    而且對於殺人才,曹操其實是有心理陰影的,殺了一個邊讓,差點把兗州都丟了,這也導致了他後來不敢亂殺人了。


    除了華國,其他諸侯選拔人才的本質依舊還是察舉製,所以作為統治者的曹操,見識是有局限性的。


    當然,華國可以實行科舉製的原因還有科技的發展,紙張的普及,教育的重視。


    想要打破這種士族門閥的時代,就隻有依靠科舉製。


    而這些,是曹操不能做到的。


    這就是穿越者的優勢啊!


    想到這些,曹操無奈一歎,亦是與陳燁聊了開,開始說起了當今天下的弊病:“誠如子煜所言,可將那些驕兵悍將都殺了,誰來治理國家呢?”


    陳燁微微一笑:“自己培養人才!”


    對於華國大力發展教育,甚至搞科舉製,曹操當然是知道的。


    其實他在陳國也在效彷華國,開辦學舍,培養人才。


    但在陳國,曹操開辦的這些學舍並沒有真正的平民去讀,基本都是寒門子弟。


    華國造的紙現在已經傳遍天下,在很多地方甚至都已經取代了竹簡,陳國緊挨著華國,紙張自然也普及了開來。


    可陳國掌權的畢竟是士族當權,就算曹操將這些寒門子弟培養了出來,他們能夠進入朝堂擔任官職嗎?


    恐怕絕大部分都會被外放到地方去當小官。


    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這可不是簡單說說的,就算九品中正製還沒製定出來,隻要是士族豪強掌握重權,就不可能讓寒門抬起頭來的。


    曹操不可能像華國那樣去培養平民的人才。


    華國對士族豪強革除得太徹底了,所以陳燁沒有這方麵的擔憂。


    華國就像是一張白紙,可以任由他在這張白紙上隨意圖畫。


    不過陳國現在開辦學舍,以後陳燁要是能夠將曹操給滅了,倒是可以將曹操現在所做的給接盤過來。


    曹操苦笑搖頭:“我可不敢像你一樣這麽做啊!但你用這種方法培養出來的人,真的能夠治國嗎?”


    陳燁笑道:“為何不能?我培養出來的人才,從平民出身,他們最知道平民需要什麽,讀過書通過考核的他們,就知道怎麽去治理國家了,在我的重臣中,有不少都是平民出身,我華國如今的強大,不正是因為他們嗎?”


    曹操突然問道:“我很好奇,你是怎麽說服沮授,田豐這些魏臣為你效忠的?”


    陳燁當然不會一五一十詳細的跟曹操說所有:“他們看到了我華國有一統天下,有創造無雙盛世的潛力。”


    說到這裏,陳燁由衷的對曹操道:“孟德兄,除了我之外,不管誰一統天下,都會出現一個士族王朝,到時候便是皇帝與士族共天下!曹與荀共天下?還是曹與夏侯,亦或是其他士族共天下?”


    聽到陳燁這句話,曹操眼眸微眯,盯著陳燁。


    別說曹操了,就連許褚和曹純聽到陳燁說的話,都用冰冷的眼神看著陳燁。


    陳燁這話,就隻差直接點著荀或的名字說了。


    誅心之言啊!


    但經過剛才所說的那一堆鋪墊,現在曹操的心裏還真有如遭重擊的感覺的。


    盡管他已經聽出來陳燁是挑撥離間,但曹操本就是多疑的人,陳燁所說不得不讓他警惕!


    當然,現在的他不需要考慮這些問題,因為現在他甚至都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華國的進攻。


    曹操冷聲哼道:“我與文若,與麾下文武生死與共,瓜葛交融!休要在這裏挑撥離間!”


    “哈哈哈!”


    陳燁毫不在意的笑了笑,他聽得出來,曹操這是急了,這說明曹操的心亂了。


    陳燁隨即起身,對曹操道:“能夠與孟德促膝長談,實在是暢快!今日便到此為止吧!”


    說著,便準備離開。


    曹操喝道:“站住!”


    陳燁轉身迴去,問道:“孟德兄還有何指教?”


    曹操直接道:“陳燁,我曹操一定會戰勝華國的!如果你敗了,你放心,我一定不會殺你,我要讓你看看我是怎麽平定天下,怎麽治理國家的,這盛世,不僅僅隻有你陳燁能夠創造出來!”


    陳燁微微一笑,很自信的道:“你沒有這個機會的,如果可以的話,我倒是希望你這個治世之能臣能夠為我陳國效力!”


    說罷,陳燁便徑直離開。


    而這時候,許褚悄悄從腰上摸出了一把匕首,暗暗蓄力,隻要曹操一聲令下,他便將匕首拋出,直刺陳燁背部!


    以許褚的力量,這匕首扔出去,就算是陳燁穿著軟甲也是扛不住的。


    不過曹操伸出手壓了壓許褚的手,小聲道:“算了吧,聽說陳燁曾經能與呂布交手,本身也是一名絕世猛將,這點伎倆是傷不到他的。”


    並非曹操不想讓許褚出手,而是沒必要。


    今天的談話雖然一句都沒有提到兩軍的戰爭,但今天的會麵和談話卻是影響到了戰場。


    陳燁約曹操會麵,就是想跟曹操說這些話,影響曹操的內心。


    一旦曹操的心亂了,那對接下來的戰局勢必會受到影響的。


    陳燁迴去之後,倒是心情暢快。


    曹操迴去之後,卻是心情沉重。


    陳燁的計劃得逞了,他的話確實是影響到了曹操,其實曹操內心是一直想要打壓士族豪強的,可人才都在士族豪強那裏,他隻能任用這些人,來達成他一統天下的目標。


    麵對這些士族豪強,曹操隻能通過製衡去平衡,去消耗他們。


    但是,你削弱了一家士族,又會有另外一家崛起。


    隻有從根本上解決培養人才的製度,選官的製度,才能真正打破士族豪強對官員,對朝堂的壟斷。


    曹操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因為陳燁今天的話,他也在想,怎麽去解決這個問題。


    “陛下。”


    見曹操平安迴來,陳國的群臣盡皆迎了上來。


    他們能夠看出曹操的情緒不太好,心事重重的樣子,不過他們並沒有在這裏多問。


    曹操迴過神來,露出澹澹微笑迴道:“諸公放心,朕無礙,迴陳留吧!”


    “遵旨!”


    曹操和陳燁都率領大軍返迴各自的城池,戰線依舊保持,沒有因為這次兩人的會談導致戰場部署的變化。


    不過迴去之後,曹操單獨召見了郭嘉。


    郭嘉不僅僅是曹操最重要的謀士,也是曹操的知己。


    曹操將陳燁對他說的一部分話跟郭嘉說了,比如華國培養人才和選官的製度,還有華國對百姓的政策,然後進而討論到華國壯大的原因。


    郭嘉並不算寒門,但也隻是潁川郭氏的支脈,也算是半個寒門了,再加上郭嘉能懂曹操的心,就算有的話曹操不直接點明,郭嘉也一下子就領悟。


    聽完曹操的陳述之後,郭嘉算是明白了陳燁跟曹操說了些什麽。


    郭嘉聽完,亦是感歎:“陳燁此人真乃當世英雄,不破不立!他治理的華國的確是將後漢所留下來的弊病給鏟除了,在這種基礎上建立起來的國家,想不強大的都很難啊!其實臣也對華國那科舉製很是讚許!這樣便能將選拔人才的能力收歸君王,收歸朝廷,便能培養出忠心於國家和君王的臣子,而非忠心於提拔他的士族。”


    曹操問道:“奉孝你覺得我陳國若是實行這種的製度,能夠強大起來嗎?”


    郭嘉暗暗一歎,他自己就是潁川士族中人,深知士族是怎麽想的,且就算曹操實行了這種製度又有什麽用呢?


    選出來的人依舊還隻是士族的人。


    郭嘉轉而道:“陛下應當將注意力集中在當下的戰爭,隻有贏下這場與華國的戰爭,我們才能去想這些問題!既然華國是因此變法而變強的,那麽等我戰勝了華國,也效彷華國不就行了嗎?”


    曹操聞言,抬起頭來看向郭嘉,本來渾濁的眼眸突然亮了起來,隨即大笑:“哈哈哈!不愧是奉孝啊!你說得沒錯,既然已經有人為我們試出了正確的路,我們為何不直接效彷呢?”


    曹操走出了牛角尖,調整心態準備好好跟華國打這場大戰!


    殊不知,陳燁迴去之後,在曹操迷茫之際,已經開始下令讓大軍開始行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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