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 芳年並未覺得身子有什麽不適的地方。唯一不同的是, 一向準時的小日子沒有來。她疑惑地坐在榻上, 細思著那天小世子的話。


    莫非真是童言最真, 她的腹中真有了陛下的骨肉?


    如此想著,她一隻手撫在腹部,輕輕撫著。


    正在替她取衣服的三喜打開衣櫥,看著下麵的小箱子。小箱子裏裝的是主子去穢的東西,本該昨天就能用上。


    她下意識地伸手去取, 猛然間想起什麽,心中一喜,不敢表露出來。捧著衣服侍候主子起身更衣。瞧見床榻潔淨,主子身上也沒有汙穢, 她心裏更加的高興, 隱約有了猜測。


    多年主仆,便是一個眼神都能明白對方的意思。芳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她忙壓下浮上臉的喜色, 專心地替主子更衣。


    “還未定論, 不宜過早聲張。”


    “是, 娘娘, 奴婢省得。要不請禦醫來請個平安脈?”


    “再等兩日吧。”


    “是。”


    縱使什麽動靜都沒有,明眼人都能感覺到永澤宮裏戒備更加的森嚴, 新進的宮女們根本無法靠近內殿。


    芳年的一應事務, 皆交由萬嬤嬤三喜五喜等人。外麵的雜事, 才安排新進的宮女做, 並且嚴密監視著。


    待入夜陛下迴宮,夫妻二人洗漱就寢時。芳年還在想著若是他求歡,自己要如何拒絕。日子太淺,又沒確定,她不想提前說出口,就怕到時候空歡喜一場。


    她等了半天,外麵的人半點動靜也沒有。心裏正納悶著,就感覺一隻手伸出來,撫在她的腹部。


    這人不會細心到如此地步了吧?


    男人的大手輕輕地來往撫摸著,不同於兩人親密時的流連,更加的輕柔。他如此舉動,她已肯定他必是猜出什麽。


    “陛下…”


    “嗯?”


    “那個,我今日小日子沒來。”


    “朕知道,睡覺吧。”


    “哦。”


    好吧,他已經知道了。她想著,也沒什麽好瞞的。


    夫妻兩人相擁而眠。


    迷迷糊糊中,芳年感覺自己來到一個湖邊。這地方水草茂盛,湖水清澈,上麵霧氣氤氳,如仙境一般。她肯定自己沒有來到此地,心裏隱約知道是在做夢。


    突然天空金光大盛,她不由得用手遮著眼。就見一條金龍從天空俯衝而下,鑽進湖水中。


    她低頭看去,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個撩罟,鬼使神差般,她用撩罟往水裏一抄。那條小金龍就被她網了上來,它搖著尾巴,可愛至極。


    第二天,她一直在想著晚上的夢境,夢到金龍,必是好兆頭,不知是否為胎夢。


    三喜正替她梳著發,“娘娘,陛下今早命人換了一批宮女。”


    芳年迴過神,“哦”了一聲。


    陛下心思慎密,往往能想到前頭。前一批宮女中能出一個司秋,難保不會還有藏得更深的人。與其日夜提防,不如全部換掉。


    除夕前夜,禦醫來給芳年給平安脈,細探之下,跪地恭喜。


    雖是早有所感,芳年還是忍不住激動。前世裏,她多想擁有一個自己的孩子,哪怕是女兒也好。眼看著庶子庶女一個個的出生,那種心情常人難以體會。


    眼下日子尚淺,除了叮囑禦醫不許透口風外,連身邊的萬嬤嬤和三喜五喜等人,也特意命令暫時不許聲張。


    永澤宮的宮人們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主子娘娘入口的東西,全部要經過三喜和萬嬤嬤兩人的檢查,連穿戴的衣物同是如此。


    雖然陛下後宮之中,僅有皇後一人。但宮中最易藏汙納垢,誰知道暗處都有什麽人,又是抱著什麽樣的心思。


    小心一些總是不為過的。


    如此平安地度過年關,轉眼到了初二,命婦們進宮。


    芳年請了惠太妃和賢太妃做陪,至於淑太妃,對外聲稱則是靜心修行,不欲理會俗事。誠親王妃沒有多問一句,誠親王嚴命她不許再過問淑太妃的事情。


    她雖不知道發生過什麽,但想到表姐的心思,令她不安。就怕表姐在不知不覺出流露出出來,犯了皇兄和皇嫂的大忌。


    連夫人破例被封了二品誥命,在朝覲的人當中。作為皇後的養母,邢氏自然也在。


    近幾十年來,這樣命婦進宮的盛況,還是頭一迴。


    芳年坐在最上方,臉上帶著笑意。先是問過誠親王府上的小郡主和小世子,給誠親王妃賜了座。然後關切詢問連夫人和邢氏的身體,也賜了座。再給一些品階高的命婦們賜座,接著就是惠太妃和賢太妃領著眾人話家常。


    接見完畢,宮人們將命婦們領出宮。惠太妃和賢太妃也跟著告辭,惠太妃錯後一步,像是話家常一樣地對芳年道:“皇後娘娘,前兩日臣妾見著太上皇身邊的成嬤嬤,似乎身子有些不適。不知是吃壞了肚子還是怎麽的,臉色蒼白,還犯惡心。”


    芳年眸色微變,“成嬤嬤好歹是侍候太上皇的人,勞苦功高,本宮不能不管。多謝太妃相告,本宮這就命太醫去給成嬤嬤診治。”


    “娘娘仁慈,是臣妾們的福氣。”


    惠太妃的恭敬是發自內心的,她年前悄悄出了一次京,已見到了自己的皇兒。皇兒與她開誠公布的地談過,他是真心想長伴佛祖,不問世事。還叮囑她一切都要緊跟著陛下和娘娘,切莫被有心挑撥。


    皇兒神色平靜,有大悟之相。


    她雖難過,更多的卻是慶幸。要不是當初送皇兒進寺,恐怕皇兒與其他的皇子們一樣,早就成了閹賊的刀下魂,哪裏還有站在自己的麵前。


    現在,她自己管著學堂,竟然覺得日子變得有滋有味的。


    皇後信任她,她自是不能辜負。


    而此時,西宮的成玉喬正按捺著心中的狂喜,拚命地壓抑著。太上皇眼神得意,看來自己還是龍精虎猛,威風不減當年。


    兩人拚命瞞著,卻不想西宮來了太醫。


    太醫來給太上皇請脈,並言明奉皇後娘娘的旨意,要替成玉喬看脈。成玉喬起初有些不願意,轉念一想,說不定是好事,猶猶豫豫地伸出手。


    “恭喜太上皇,這位…有喜了。”


    太醫不知如何稱唿成玉喬,含糊帶過。


    他一離開,成玉喬就擔心地問太上皇,“陛下,您說現在該怎麽辦?”


    太上皇冷冷一哼,“還能怎麽辦?諒老七也不敢做什麽手腳。你等著吧,他隻會好好地供著咱們。”


    果然,隨後皇後的賞賜就到了,一水的人參燕窩等大補品。


    成玉喬轉憂為喜,看著那些東西,歡喜不已,“陛下,臣妾現在身子金貴,總不得還做這些粗活吧。”


    太上皇的衣食都要她操心,現在她有了太上皇的骨肉,也算是太妃了,可不能再做那些粗活,萬一動了胎氣怎麽辦。


    這事,她能想到,別人也能想到。賞賜一到,很快賞下的人就到了,皇後專門派了兩個宮女來侍候成玉喬。


    成玉喬扶著腰坐在座位上,命其中一位宮女給她捏肩。


    太上皇頗有些得意,覺得一掃之前的晦氣,說不定以後他能不能翻身,就靠成玉喬肚子裏的孩子。一高興,他隨口就道:“朕現在就恢複你的封號,封為玉太妃。”


    成玉喬一喜,忙盈盈謝恩,“謝太上皇。”


    外麵守著的宮女們聽到,對視一眼,另一個悄悄地離開,去尋淑太妃。


    淑太妃被禁在佛堂,卻並沒有明言不許見人。而且陛下有心給她體麵,其他人都以為她是要靜心修行,並不知道是被軟禁。那宮女順利進去,稟報了太上皇封成玉喬為太妃的事情。


    “可是發生了什麽事,怎麽就無緣無故封了太妃?還有皇後的賞賜,又是怎麽迴事?”


    “奴婢不清楚,好像聽成嬤嬤說什麽身子金貴。”


    “身子金貴?”淑太妃呢喃著,眼裏精光一現。“你讓她來見本宮。”


    “是,太妃娘娘。”


    成玉喬得知淑太妃想見她,心裏明白。淑太妃必是已知自己懷有身孕的事情,還想搶自己的孩子。


    她現在已是玉太妃,比起淑太妃,位份不差,自然能自己撫養孩子,何必假別人的手,讓淑太妃撿個現成的。


    如此想著,她還是去見了淑太妃。現在她揚眉吐氣,見見對方又何妨?


    淑太妃見她來了,一臉的熱情,忙讓她坐下,“還未恭喜玉太妃妹妹。”


    “多謝淑太妃姐姐。”成玉喬也不推辭,穩穩地坐在凳子上。


    “妹妹好福氣,居然身懷龍子。隻是不知,你此前說過的話可還做數?”


    成玉喬心中暗恨,都到這個時候,淑太妃還想搶她的孩子。自己現在也是太妃,才不怕淑太妃以勢壓人。


    “不瞞姐姐,陛下已升了妹妹的位份。妹妹想著,孩子還是自己養的好,就不用勞煩姐姐了。”


    “怎麽能是勞煩?玉太妃妹妹就沒有想過,若是小皇子長大後,得知自己的母妃曾是一位太監的對食,你讓他如何麵對天下人?”


    淑太妃的話,像一根針一樣,紮進成玉喬的心裏。曾侍候過遊公公的事,就像噩夢一樣,緊纏繞著她不放。她一直不願想起,更不願聽到別人提起。


    “那就不勞淑太妃姐姐操心。”


    “不用本宮操心,玉太妃就自求多福吧。你以為陛下能眼睜睜著看著你和太上皇的孩子出世?你以為就一定一舉得男,萬一是個公主呢?”


    成玉喬臉色一變,僵硬著身體,“他自己不能生,難不生還不許別人生?”


    淑太妃猛地站起來,盯著她的眼睛,“你從哪裏知道的?是誰告訴你的?”


    當初宮變那天,離太上皇宮殿最近的是眾位大臣,他們之中有許多人聽到了國師的話。但妃嬪們都離得遠,根本就不可能有人聽到,包括淑太妃。


    淑太妃一直以為普天之下,除了自己和已經去世的國師,沒有人會知道這個秘密。突然聽成玉喬脫口而出,不由得十分震驚。


    “誰告訴的你就別管,總之,本宮現在知道了,就不會讓別人打皇兒的主意。”


    “你以為除了本宮,就沒有別人打主意了?皇後對你這胎看重,你就沒有想過,她也動了心思?”


    成玉喬心裏一突,她還真沒有想過。怪不得,傅三又是請太醫,又是賞東西的,原來也盯上了她的皇兒。


    淑太妃見她明白過來,淡淡一笑,“你呀,自以為聰明,實則愚不可及。本宮倒是要看看,就憑你和太上皇,如何能保住這個孩子?”


    “這就不勞淑太妃姐姐操心了,你千方百計想搶孩子,無非就是想母憑子貴。本宮知道你的心思,你以為自己心思隱蔽,無人知曉,可曾想過,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妹妹勸你,還是誠心修佛的好,莫要妄動雜念,以免佛祖怪罪。”


    成玉喬意有所指,以己度人,要猜出淑太妃的心思不難。


    淑太妃的臉冷下來,半點不見之前的溫婉,“本宮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說三道四。你走吧,本宮會替你的孩子祈福的。若是將來需要本宮為他超度,不妨開口。”


    “你…惡毒婦人,怪不得太上皇最不喜你。”


    “他…也配?說起來,你和他才是天生的一對,就如茅坑中的兩條蛆蟲,惡心無比。”


    “你…哼…”


    成玉喬狠狠地瞪她一眼,怒氣衝衝地離開。淑太妃慢慢地重新盤坐在蒲團上,眼神淩利。


    真是太小瞧姓傅的,她不會是和自己同樣的心思,想接手成玉喬的孩子?


    不,決不能讓對方得逞。


    可恨陛下,被姓傅的所迷惑,居然還派人來監視她。她現在身邊無可用之人,隻能暗中再好好謀劃。


    她重新轉動佛珠,念起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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