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小三並不願意聽從老穀太太的話,出去喊人進來。


    她以為老穀太太八成又是要老生常談,還是原來跟他們嘮叨的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破事兒。


    無非是你二叔家裏孩子多,負擔重,你們多幫襯他一些怎麽了?


    又或者是你二叔家裏就他一個人掙錢,你們現在幫他一把,等將來他家的孩子們長大了,不也記你們的好麽?


    真要是發達了,沒準你們還能借得上光呢。


    反正翻來覆去就這一套吧。


    過去老穀太太對他們家裏的人,洗腦洗的還算挺成功的,反正她拿錢,還真拿的挺痛快的,沒人敢攔她。


    但隨著家裏越過越窮,無論掙多少錢,都填不滿穀二叔的那個大坑。


    穀二叔欲壑難填,胃口還越來越大,見天的慫恿老穀太太從家裏給他拿錢花。


    錢都被拿走了,吃不上穿不上,又凍又餓的,穀老大一家子就覺醒了。


    老穀太太再如何給他們洗腦,人家不聽了。


    畢竟在城市裏沒錢是真的沒東西吃啊。


    不像在農村,兜裏沒錢,還能挖個野菜啥的充充饑。


    可在城市裏,兜裏沒錢,想去菜市場撿個菜葉子都輪不到他們。


    因為那些菜葉子都是有主兒的,不讓隨便撿。


    尤其家裏連著娶了倆兒媳婦以後,聘禮一出,婚禮一辦,更是過的捉襟見肘,甚至在外頭還因此借了一大筆外債。


    家裏的房子也年久失修,又因為家裏添了兩口人,房子還不夠住了。


    再看穀二叔,拿著他們家的錢,見天吃香的喝辣的,一家子都吃得白白胖胖的。


    又還住著用他們家錢蓋起來的新房子。


    反觀他們家,一家子住著小破房子,吃這頓沒那頓的,餓的是又黑又瘦的,比那逃荒的難民強不了多少。


    兩廂一對比,穀老大一家子不心理失衡才叫怪呢。


    因此一聽穀小三出來說,老穀太太要給他們開個小會,講一講為啥偏心穀二叔的事兒。


    這些人沒一個肯動彈的。


    不去,去幹啥呀?不管是啥原因偏心的,錢也都給人家拿去花了,要也要不迴來了。現在再說原因,啥用沒有。


    所以打死也不去聽原因去,沒的聽了讓人更氣得慌。


    老穀太太坐屋裏等了老半天,見沒一個人進來,心裏空落落的,這個憋屈難受啊。


    隻能拄著拐棍,山不來就她,她主動就山唄,不然怎麽整?


    到了外屋,她先歎了口氣,訕訕地找了個地方坐下,這才跟兒孫們講起了那過去的故事。


    老穀太太講完,本以為兒孫們知道原因以後,必然會舉雙手讚成她,甚至於會為了剛才對待她的態度而感覺到羞愧。


    結果好麽,都低著頭,沒一個人肯開口說話的。


    這可跟老穀太太設想的不一樣啊。


    她不禁皺著眉頭,問穀老大:


    “老大,你就沒啥想跟我講的?”


    穀老大吧嗒了兩口旱煙,甕聲甕氣地說道:


    “娘,您就算編出花來,咱家也是真沒錢給老二拿了。”


    他這話一說完,老穀太太好懸被氣出一口老血來,顫抖著手,點指著穀老大:


    “老大,我這不是編的瞎話,這是真事兒啊!千真萬確,如假包換的真事兒!”


    穀老大在炕沿上磕了磕煙袋鍋,愁眉苦臉地開口說道:


    “娘啊,就算是真事兒,家裏也實在是拿不出錢來給老二了。


    娘,不然你把我的命拿去吧,就當抵了老二他爹的命了。


    我死了以後,還請您就放過我的孩子們吧,別讓他們再替老二家當長工賣命了。”


    穀老大媳婦也癟著嘴,眼含熱淚說道:


    “娘啊,家裏現在都快斷頓了,真的是再也拿不出半文錢給老二了。


    娘,您就體諒體諒我們吧。


    別再從家裏拿錢給二叔了成嗎?算我求您了!”


    老穀太太的倆孫媳婦更是在旁邊翹著腳,歪著嘴說風涼話:


    “真是為了從家裏往外頭掏錢,啥招兒都能用出來哈。


    哎呦,編的故事,還真挺像那麽迴事兒的哈。”


    “嗯呢,這估計是上二叔那兒,倆人對過口供了,提前給編得勻勻乎乎的,好再騙幾個錢拿過去。


    這年頭啊,可真是的,為了弄倆錢,連臉麵都不要了,啥謊話都跟編。


    自家人居然騙起自家人來了,嗬嗬,真是讓人不知道咋說好了!”


    連她兩個大孫子都蹲灶坑那兒,邊烤火邊甕聲甕氣地對她說:


    “奶您啥也別說了!任憑您說破大天去,說一千道一萬,我們總歸就一句話:沒錢!”


    老穀太太真是一口老血堵在心口窩,上不來下不去的。


    她之所以把隱瞞了多年的真相給講出來,可不是為了要她自己兒子給死鬼抵命啊。


    也不是為了繼續從大兒子家裏拿錢,好給二兒子送去的。


    天地良心,真不是為了這個目的呀!


    而是希望兒孫們能體諒她的苦衷。


    以後能好好孝順她。


    誰知道大兒子一家子人的思路居然都這麽離譜,把她都給整不會了。


    老穀太太張口結舌地,不知道再該說點啥好了。


    最後一跺腳,垂頭喪氣地迴屋待著去了。


    說不通,半點都說不通,她真是沒轍了。


    等老穀太太進屋以後,穀老大的大兒媳婦就問:


    “娘啊,您說這事兒能是真的嗎?不會是為了多騙咱們家點錢,特意編出來的故事吧?”


    穀老大媳婦也不知道哇,聽兒媳婦這麽問,她就問穀老大:


    “孩子他爹,你說娘剛才講的那些話,能是真的嗎?”


    穀老大沒好氣地歎了口氣,板著一張老驢臉說道:


    “你問我,我問誰去呀?哈,我咋能知道是真是假?爹死的那會兒,我不過才三四歲,都沒記事兒呢。


    算了,總歸咱們家的錢,差不多都已經到了老二的腰包裏,拿也拿不迴來了。


    即便真有那麽一出,像娘說的那樣,老二的親爹,是因為救我而死的。


    可咱們家這些年賺的錢,都拿老二家去了,也算是還夠了。


    以後哇,咱們就關起門來過日子。


    老二那裏,逢年過節的,他要是想來,那就讓他來。畢竟娘還活著呢,不管咋的,他都是娘一把屎一把尿給拉扯大的。


    都說養恩要比生恩大,他不來看娘,那是他不對,是他不孝順。


    但他如果就鐵了心的,不想跟咱們家繼續交往下去,死活就是不來了,咱們也別上趕著求著他來。


    就這麽對對付付的過吧。


    等啥時候娘、還有你和我,都沒了的那一天,孩子們也就不用跟老二那支子人來往了。


    當陌生人處著就得了。


    行了,別考慮這些事兒了。


    咱們該咋過還咋過。


    這些年,給老二家的已經夠多的了。


    以後啊,你們都記著,針鼻大的東西,也別給他。


    咱們這些年還的,已經夠多了,再不欠他啥了。


    他要是敢說我欠他爹一條命,那就讓他把我的命拿迴去得了。


    他敢要,我就敢給!


    誰讓咱娘總說我欠老二的呢。


    隻要是咱娘說的話,不管真假,我就信!


    行了,時間不早了,小三啊,你們兩口子也迴家吧,省得讓親家母惦記著。


    還有你們幾個,都迴屋睡覺去吧。”


    他自己背著手,偷偷趴門縫上往老穀太太屋裏瞅了又瞅,迴頭對他媳婦說道:


    “娘可能睡著了,讓孩子們走道動靜小點,別把她給吵醒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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