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曼麗冷笑一聲,迴答道:


    “我是誰?我不就是你那兒媳婦嘴裏說的,總是能收到她傳遞來的情報的蔡曼麗麽。


    隻是可惜啊,她說的那麽熱鬧,好像我倆關係多好似的,可我連她的人都不認識。


    而且我看,她好像也不像她自己說的那樣,跟我有那麽熟悉呢。


    沒看我來了這麽半天,她都沒認出我究竟是誰麽。


    至於她能把我的樣貌說的活靈活現的,又說對了好幾件事兒,我看不過是她從小鬼子搜集的情報裏知道的。


    不過是道聽途說而已。


    畢竟,我蔡曼麗抗日這麽多年,可也不是無名無姓的人。


    至少小鬼子提起我來,還是會膽戰心驚一陣子的。


    知道點我的情況,不是啥稀奇事兒。


    我都這麽說了,老爺子,你還有什麽話好講?”


    田雲長本來還想自欺欺人的相信自己的兒子和兒媳婦,不是漢奸。


    可聽蔡曼麗把這層遮羞布,毫不客氣地給撕扯開來,不由得老淚縱橫,羞愧得捂著臉,再說不出半句話來。


    過了好半晌,緩過勁兒來,方才哭道:


    “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居然生出這等孽障來。


    早知道他這樣,倒莫不如他剛一生下來,我就把他擱那尿盆子裏浸死,也就一了百了了。


    總好過讓他做出這等羞辱我田家門庭之事來,要好過得多。


    可恨我這老不死的,為啥要活這麽大歲數哎,我要是早早死了,是不是就不用知道這等糟心事兒了!


    他這樣的,以後也算不得我田家子了,你們愛咋處置便咋處置吧,都隨你們了!”


    田慶和段詩意的異常,田雲長肯定多少也知道點。


    但田慶再怎麽不好,總也還是他的親生子。


    他過去總是下意識地認為,孩子還是好孩子,隻不過一時走岔了道,迴頭轉過來也就是了。


    這樣自欺欺人地過了這麽許多年,一遭被蔡曼麗挑破,心情之複雜,實在難以言表。


    既羞愧,又傷心,恨鐵不成鋼之餘,還夾雜著幾許憐惜。


    要說他平時也沒少跟田慶說讓他做個好人呢,可這死孩子,咋就不聽話呢。


    恨隻恨,當年自己為怕兒子真個單槍匹馬,去到張家店找小鬼子報仇,才同意了他娶段詩意。


    都是這女人把自己兒子給帶壞的!


    不然,兒子本心不壞,不可能心甘情願替小鬼子辦事。


    轉而不由得心疼上兒子。


    田雲長恨的雙手抓撓著自己胸口的衣襟,恨聲說道:


    “我就知道段詩意這賤貨不是好人,都是這臭娘們把我兒子給帶累到了。


    恨隻恨我當年沒有阻止她跟我兒子結婚。


    大侄女啊,您,您能不能行行好,隻把段詩意這臭娘們給抓走,饒過我兒子這一迴吧。


    以後,我保證好好教育他,不讓他再幫小鬼子辦事。


    我,我小兒子早就沒了,現如今就剩下這麽一個兒子在身邊。


    他有千錯萬錯,還望您看在我幫你們尋寶的份兒上,饒過他這一遭吧!


    求求您,高抬貴手。


    以後,我給您立長生牌位,日日焚香祈禱,保佑您長命百歲!”


    蔡曼麗聽了這話,似笑非笑地迴答道:


    “老爺子,您可快省省吧,說這麽些話,還怪累的。


    好叫你知道,你兒子犯的這些個錯,我們是不可能饒過他的。


    如果真是輕來輕去的小錯,咱們也不是那不講情麵,不通情理之人。


    就算是不看在您的麵子上,看在老孫叔的麵子上,咱們也能不再追究下去。


    不是有那麽句話叫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麽,對吧。


    可你兒子犯的這錯,這是什麽?


    這可不是小錯啊,這是背叛祖宗,背叛良心的大錯。


    小鬼子侵占咱們的土地,殺害咱們的鄉親們,掠奪咱們的資源,在中國犯下了罄竹難書的惡行。


    他去給這樣的畜生當走狗,幫著一起禍害中國老百姓。


    我就問你,你自己個說,能不能饒過他?”


    田雲長的腰身,不由自主地塌了下去,臉色也跟著灰敗下來,嘴裏隻是翻來覆去地念叨著:


    “悔不該,悔不該讓他娶了那個臭婆娘啊!恨,我恨呢!”


    到現在,他也還是不願意相信自己的兒子,是個徹頭徹尾的壞人。


    仍舊認為全都是被段詩意給挑唆帶壞的。


    蔡曼麗看到這樣風燭殘年的老人,為了不爭氣的兒子,這樣傷心難過。


    心裏也不由得一陣酸楚。


    可憐天下父母心呢。


    當下也不再繼續跟田雲長糾纏,命令幾個抗聯戰士,把田慶夫妻捆綁起來,以便迴頭有時間的時候,好審問一番,看能不能問出點關於小鬼子的情報來。


    又讓他們留在此處負責警戒看護。


    帶著剩餘人馬,也進了通道裏,前去支援陳秀秀等人。


    老孫頭兒剛才出去拉粑粑去了。


    人老了,吃的高粱米飯多點,便秘。


    拉了好半天才覺得腹中痛快了點。


    他聽見通道裏傳出來的槍聲,也是一驚。


    褲腰帶都沒係好,慌裏慌張地就從草棵子裏竄出來。


    一出來,就發現這裏隻剩下幾個抗聯戰士,還有被捆綁在地的田慶夫妻倆。


    再就是低頭垂淚的田雲長了。


    他忙問一個抗聯戰士:


    “哎小兄弟,我就問一下,陳大當家的他們都幹啥去了?怎麽我一迴來,就剩下你們幾個人了呢?”


    抗聯戰士對老孫頭兒印象極好,他早就聽蔡曼麗講過,老孫頭兒要把自家帝陵裏得到的珍寶,支援給他們一部分,用於采買物資。


    加上過去老孫頭兒也曾經幾次冒著生命危險,幫他們運送糧食和藥品。


    因此對老孫頭兒說話,那是相當的和顏悅色:


    “啊他們啊,這不是裏頭好像打起來了麽,陳大當家的怕王老虎他們有危險,帶人過去支援去了。”


    老孫頭兒露出若有所思地神情。


    倒是田雲長,正是孤獨無助之時,見到老孫頭兒,如同見到了救星般,一把揪住老孫頭兒的袖子:


    “二少爺呀,求你跟這些人好好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把我兒子給放了。


    你也知道,我們田家世代都給你們家守墓,就從來沒有那不守規矩的壞人。


    你大侄子,他不是個壞人呢。


    他隻是被段詩意那小賤人給帶累到了。


    你就幫你大侄子一把吧,讓他們把他給放了吧。


    我保證,以後定會對他嚴加看管,必定不會再讓他替小鬼子辦事!”


    說完捶捶自己的腿:


    “可憐我這腿斷了,不得用了,要不然呢,哪至於因為我不能勞動,再也掙不來養家糊口的錢,還得讓我兒子,背著漢奸的名頭,掙那三瓜兩棗的,替我養家哎——


    你大侄子,他是個好孩子呀,二少爺呀,你就幫幫他吧!


    算我求你了!”


    這是怕老孫頭兒不幫他兒子田慶求情,所以拿他的斷腿說事兒呢。


    畢竟,田雲長這腿之所以斷了,可是為了保住張家祖墳,被小鬼子給打斷的。


    啊這······


    老孫頭兒也為難上了。


    幫吧,可田慶犯的那可不是一般的錯誤,照他看來,那絕對是不可饒恕的大罪、重罪,一槍崩了他,都算是輕的,合該千刀萬剮。


    可不幫吧,田家對他們張家,那可算是忠仆啊。


    而且張家店的故人,還就剩師兄這麽一個人了,如果真把他兒子給殺了,自己以後,咋還有臉麵再見師兄呢。


    加上師兄這身體,本來就已經是強弩之末,恐怕再也受不住失去兒子的風險,怕不是這邊把田慶殺了,那邊師兄也得跟著他一起去了吧。


    這,這可真是為難人呢!


    到莫不如躲了吧。


    躲得一時算一時吧。


    於是老孫頭兒一抹臉:


    “師兄啊,你且在這裏等上一等,我先去支援陳大當家他們啊。”


    說完,撒丫子就跑了。


    咱再說陳秀秀帶領著手下的弟兄們,終於按著槍聲傳來的方向,找到地方,一看,不由得是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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