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曾峻嶺聽了田癟穀的話,果然跑去找了因和尚幫他做藏寶圖。


    了因此時正跟王老虎推杯換盞喝的高興呢。


    桌子上倒是也沒多少好菜,主要是王老虎想掏騰來點好吃的,也掏騰不來。


    一個是年成不好,遭了水災,莊稼地差不多都毀了。更別提那些蔬菜瓜果了,根被雨水給泡爛了,零星種在略高一點地方的,也沒剩下多少能吃的。


    所以這桌子上用來當下酒菜的,主要是一大碟子炒黃豆。


    要說這黃豆也不好掏騰,這還是從田發財家裏抄家的時候,順來的呢。


    再就是一碟子小鹹菜,這小鹹菜就是點醬缸裏醃的洋薑,也叫地環兒,這玩意野生野長的,生命力極其強大。


    別的莊稼澇得都毀完了,它倒是長得還好。


    沒菜的時候,吃點醬缸裏醃的洋薑,脆生生的,除了一股子大醬味兒以外,也還別有一番滋味。


    反正好吃不好吃的,隻能說聊勝於無吧。


    還是徐鬆柏聽說王老虎請了因和尚喝酒,看他倆弄這倆菜實在不像樣子,去她妹子徐艾蒿家裏,弄了點隔年的土豆幹和茄子幹,擱鍋裏燉了一盆子,給他倆端上來了。


    徐艾蒿還又給添了一條鹹魚。


    這不她做了大夫麽,有那病人家裏沒錢,過來看個病拿個藥啥的,就用點農副產品當診費和藥費了。


    徐艾蒿這人也心善,一般大差不差的,也就那麽地了。


    不會說你給我這玩意不值錢,我不能給你開藥啥的。


    都是鄉裏鄉親的,但凡能幫一把手,就幫一把。


    所以別人家缺菜,她們家倒是也還好。


    徐鬆柏在旁邊的時候,了因和尚專門挑那素菜吃,半點不動鹹魚。


    哪怕眼睛賊溜溜地盯著鹹魚,嘴角流哈喇子呢,他也不敢吃。


    就怕人家懷疑他是假和尚,告訴給劉賢知道,人家找他算賬。


    等徐鬆柏一走,他可放開了,一抹嘴巴子,涎著一張臉,不錯眼珠兒地盯著鹹魚,就動上筷子了。


    他也不怕鹹,左一口右一口的吃。


    美得都快冒鼻涕泡了。


    且在心裏暗自高興,哎呦喂,夾一口鹹魚,喝一口小燒酒,有滋有味地,這才是他了應該享受的美好生活呦。


    這些天吃的那些個稀粥小鹹菜,可把他給饞壞了。


    這下子終於算吃到魚肉,幸福的直唱小曲。


    把旁邊陪他喝酒的王老虎都給看樂了:


    “哎,我說你這和尚當的哈,可也太隨意了吧?又是喝酒,又是吃肉的,嘿,整個一酒肉和尚啊你!”


    了因仰著大臉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我跟你說兄弟,這人生在世,無非是吃喝二字。旁的,都是瞎扯淡。


    隻有吃了喝了,把肚子給糊弄明白了,這才叫本事。


    我雖然是和尚,但我除了是和尚以外,我還是個人呢。


    是人,就離不開吃喝拉撒睡。


    尤其這年頭,說不上哪一時就去往西天極樂世界,嗝屁了。


    有好吃的好喝的時候,不盡快吃,等死了以後,後悔都來不及。


    我可告訴你,人也旦做了鬼,那可就吃不了陽間飯了,再香再好的飯菜,也隻能幹瞪眼,吃不到嘴裏。


    所以啊,有機會就得及時行樂,該吃吃,該喝喝,甭耽擱,知道吧?


    來來,兄弟,咱哥倆能認識,都是緣分呢,也別說你是胡子,我是和尚的。


    能坐在一塊喝酒的,不講究身份,更不講那些高低貴賤啥的,咱都是有緣人。


    俗話說相逢就是緣,來,咱哥倆幹一杯!”


    王老虎聽完哈哈一笑:


    “要說還是你想得明白,以後到底啥樣咱們誰也不知道。


    莫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吧,來,咱們哥倆走一個,一口幹了杯中酒!”


    倆人坐炕上,你來我往,推杯換盞地,就喝上了。


    沒多大會兒,差不多一小壇子酒,都被這倆人灌肚子裏去了。


    這倆貨愛整兩口,但酒量都不太行,到這會兒,都有點醉意朦朧的。


    正這時候,曾峻嶺唿哧帶喘地跑進來了。


    他一進來,了因睜著一雙醉眼,猛地打了個酒嗝,舉著酒杯:


    “哎,我說小孩兒,咱爺倆有緣呢,來,整一杯。”


    曾峻嶺來這兒找了因那是有正經事兒要辦的,哪兒能喝酒呢。


    忙推辭道:


    “不行不行,我不會喝酒哇。對了大師,我來是有點事兒想求您幫個忙。”


    了因喝的有點上頭,口齒不清地嘟囔道:


    “天大地大,啥事兒也沒喝酒重要啊,這酒是糧食精,越喝他奶奶的越年輕。


    小孩兒你還是太小,不知道這喝酒的樂趣呀。


    人呢,這一輩子不容易啊,酸甜苦辣鹹,你都得嚐嚐,才不枉你來人間走一遭啊。


    不喝酒哪能行呢。


    來,啥話也別說了,先跟我喝一杯,我讓你好好品品這杯中酒的好滋味。


    喝了這杯酒哇,給個神仙也不換呢!來來來,喝酒喝酒!”


    舉著手裏的酒杯,就硬往曾峻嶺跟前送。


    曾峻嶺也看出來這大和尚八成是喝多了,一門拽著他不撒手,非讓他喝酒不可。


    估計今天是幫不上自己啥忙了。


    他不想喝酒,更不喜歡跟個酒鬼講話,隻能隨便敷衍著:


    “那啥,大師啊,我也有心想陪你喝兩口,可奈何我不會喝呀。


    這麽地吧,大師你跟我叔先喝著,我還有點事兒,就先走一步了哈。”


    說著話,轉身他就要往外頭走。


    了因看曾峻嶺既不接酒杯,也不肯陪他喝酒,一拍桌子,瞪著眼珠子,耍上酒瘋了:


    “咋滴,你這小孩兒是不是瞧不起我了因?


    我讓你陪我喝酒,是看得起你,拿你當個人物了。咋滴,你這敬酒不吃,還想吃罰酒唄?


    不給我麵子是吧?


    行,啥也別說了,我知道,我就是個啥也不是的出家人,你看我沒啥大出息,你瞧不起我了唄。


    就連請你喝杯酒,你都不肯賞臉。


    行行行,我明白了,我知道了,我記住你了。


    小孩兒,你走吧,咱們這緣分呢,算斷了,走吧走吧。”


    說完了,嗚嗚淘淘還嚎上了:


    “哎呦歪,我了因命苦哇,連個小孩兒都瞧不起我,不給我麵子,我活在這世上,丟人呢,嗚嗚嗚——”


    曾峻嶺再咋說也就是個小孩兒,一聽咋滴,不喝酒,就是不給了因麵子,不識抬舉?


    而且了因都這麽大歲數了,咋還說哭就哭呢,自己也沒把他咋滴呀。


    這要是真因為自己不肯喝酒,把了因給惹急眼了。


    到時候再求他幫自己做假藏寶圖,八成這大和尚不能樂意啊。


    實在不行,跟他喝一杯?


    他正在這兒琢磨著是不是要硬喝一杯呢。


    王老虎不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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