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四海本來就感覺到自己特別委屈,一聽劉賢居然還說自己的不是,當時就炸了,嗚嗷喊叫的:


    “是,都是我的不是,是我嘴欠行了吧!


    那我離開這裏,你們大家夥就滿意了,我走就是了,你們還來追我幹啥?”


    劉賢被文四海給吼得一愣,知道如果不能消除文四海的怨氣,恐怕這人,就留不住了。


    可別人能走,文四海不能走啊。


    這樣的武器專家走了,那是整個山寨的損失。


    可文四海現在明顯正在氣頭上,光是靠慢聲細語地勸說他,恐怕不起啥作用。


    而且如果不能把文四海那張嘴給治住,即便最後他能留在山寨裏,恐怕以後也會因為這嘴欠的毛病,惹來禍端。


    劉賢想到此處,一咬牙,一狠心,不如來個大的。


    於是他掄起巴掌,“啪啪啪”就扇了他自己個好幾個大嘴巴子。


    那是真下力氣了,劉賢把他自己個這張臉給扇的,當時就腫起來多老高。


    邊扇自己耳光,邊哭咧咧地嚷嚷道:


    “四海兄弟呀,是我連累了你呀!


    都是我這做哥哥的沒有做好,才讓你受了委屈。


    你要怪,你就怪我吧!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好,是我沒有護好你呀!都怪我,都怪我,我沒用啊,嗚嗚嗚——”


    劉賢突然整這麽一出,不光把文四海給嚇了一大跳,就是那些跟在劉賢身邊一起來追文四海的幾個弟兄,也都嚇了一大跳。


    紛紛上來拉住劉賢的手,勸說道:


    “劉哥劉哥,你看你,這是幹啥呢?兄弟們誰也沒怪你不是。


    快別這樣了,啊!有話咱們好好說,可別打自己了。


    劉哥,你快別這樣了!”


    “四海,你也快來勸勸劉哥,唉,要說劉哥也苦啊,家裏人都被小鬼子給殺了。


    他心情不好,顧不到那麽多,你也別怪他了。”


    文四海也不是那惡毒的人,他隻是有點小毒舌,開玩笑沒分寸,不太懂人情世故罷了。


    因此上,見劉賢邊扇巴掌,邊哭哭啼啼地跟自己道歉,早就感到不好意思了。


    原來對劉賢急於撇清他自己的行為,也沒那麽大的怨氣了。


    也過來拽住劉賢的手:


    “哎,劉哥劉哥,我沒怪你的意思,你可別打自己了。


    哎,你說你咋還打呢?臉都打腫了,可快停手吧,我不走了還不成嗎?”


    文四海一說他不走了,劉賢馬上停下來,也不扇他自己個的嘴巴子了。


    抓住文四海的手,眼淚拔嚓地說道:


    “好兄弟,四海啊,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啊!


    咱們抗日,哪能離得開你這樣的武器專家呢。


    小鬼子封鎖的這麽嚴密,以後打小鬼子用的槍支彈藥啥的,哥哥可還指著你給造呢。


    你不走是好事兒,說起來,你之所以跟陳勤,啊,就是跟你打仗那瘸子倆動手,都是哥哥我連累的你,是哥哥對不住你呀!


    唉,因為陳勤那腿,是我擱槍給打瘸的呀!”


    劉賢說完,見不光文四海,另外幾個弟兄也表情疑惑地望著他。


    不由得苦笑一聲,說道:


    “唉,此事說來話長,不如咱們找個地方,我細跟你們說說吧。”


    幾個人一合計,就到了以前劉道雲兩口子住的那屋裏。


    從外頭村民家裏,買來點小鹹菜和高粱酒。


    幾個人喝著高粱酒,吃著小鹹菜,劉賢可講開他們劉家,和陳家這些年來的恩恩怨怨了。


    講到他們劉家當年是如何的興盛,劉賢感慨地說道:


    “以前呢,這方圓幾百裏以內,都是我們劉家的土地。


    我們家那時候,可算是大地主人家。


    隻不過,自打把牤牛嶺賣給陳家以後,我們家的子孫就開始不成器,輸耍不成人,把家業全敗壞沒了。”


    文四海就問:


    “那牤牛嶺難不成真是風水寶地不成?


    你看你們家沒了牤牛嶺,敗落了。


    陳家被南方蠻子把牤牛嶺上給騸了,也敗落了。


    可我看牤牛嶺也沒啥好稀奇的地方呀?”


    劉賢喝了口小酒,歎口氣說道:


    “所以要我說呀,發不發家,跟牤牛嶺沒啥太大關係。


    隻是過去看不破,陷入迷障裏了,總感覺,發家是因為手裏握有牤牛嶺這風水寶地的原因。


    其實,老話不是都說麽,富不過三代。


    你看我們家和陳家,基本都是這樣,都可著老話上來了。


    三代以後,就敗落完了。


    說到底,還是人不行了,家裏有倆錢,張狂得很,吃喝嫖賭抽,啥都敢幹,才導致家業敗落。


    可歎我們家裏的人執著,非得怪上陳家。


    兩家鬥來鬥去,最後導致兩家,到如今,都沒得到啥好果子吃。


    你看我們家,到我這一代,死的就剩我老哥一個,我呢,還沒了生育能力,算直接斷根了。


    陳家也好不到哪裏去,陳秀秀被毀容了,陳勤瘸了,養個閨女,還是人家高老杆的。


    他自己連個親生的孩子都沒有,顯而易見,也是廢了。


    再說陳儉那孩子,娶了倆媳婦,一個孩子都沒有。


    現在還直接就失蹤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陳家也算完球了,再能不能有子孫後代都不好說了。


    所以啊,風水一說,終歸是虛無縹緲,抓不著看不見,信則有,不信則無罷了。


    信這個沒啥用。”


    眾人也跟著紛紛附和。


    有人就問:


    “那劉哥你又是因為啥把陳勤的腿給整瘸了呀?”


    劉賢摸摸自己個的腦瓜子,訕訕地一笑說道:“這不是麽,那會兒我還年輕氣盛,跟老輩們一樣,認為我們劉家的敗落,純粹是因為陳家把牤牛嶺給奪走的緣故。


    於是就恨上他們家了。


    我呢,趁晚上沒人的時候,就把我們兩家之間的界碑石,朝我們家這邊,給挪了點地方。


    陳勤他爹陳厚魁那時候還活著呢,就來找我理論。


    我自然是死不承認呢。


    陳厚魁也是個較真的,逼著我在關二爺麵前發下毒誓,說誰挪了界碑石,誰家的孩子全死光光。


    都說人在做,天在看呢。


    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過去我不信這個。


    可現如今,我信了啊,可也晚了。


    我那四個丫頭,都死絕了。


    唉,當年那會兒丫頭們一死,我就瘋了,拿著槍去了陳家,想把陳厚魁給打死嘍。


    結果,黑燈瞎火的沒看清楚,把陳勤的腿給打著了。


    他可不就瘸了麽。


    後頭啊,我打完他就跑了。


    結果呢,我那四丫頭沒死透,被陳家給救迴家,養到好幾歲上,我才又給認迴來。


    我現在睡不著覺的時候,就總琢磨啊,如果當年我不把四妞給認迴來,沒準四妞最後還不會死。


    所以我們劉家跟陳家的恩恩怨怨,誰對誰錯,也分不那麽清楚了。


    不過呢,認真說起來,陳勤要不是被我給打瘸了,今天四海不能笑話他。


    不笑話他,仗就打不起來。


    這可不是我連累到四海兄弟了麽。


    所以我才說,我對不起四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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