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吃飽竟然把日本鬼子給殺了,陳家磨坊的鄉親們,都驚呆了。


    半天都沒緩過勁兒來。


    張三也驚呆了,“噗通”一聲,跪下朝白吃飽的方向,“咣咣咣”磕了三響頭:


    “兄弟,老哥哥我誤會你了,我給你磕頭賠罪!


    你是條漢子,有血性!


    哥們服你!”


    看大家夥呆嗬地,還擱這兒傻站著呢,也不說趕緊跑。


    給張三急得,嘶吼一聲:


    “白兄弟給你們爭取來機會,還不快跑!”


    王二貴這時候也緩過神來,跌跌撞撞地使勁推站他跟前的幾個小孩兒:


    “快,快往莊稼地裏跑,跑得遠遠地,趴地壟溝裏,躲起來別出聲!”


    這時候正是夏季,莊稼都長起來了,綠油油一大片。


    西頭空地旁邊地裏種的都是苞米。


    那苞米長挺老高的,大人進去,有可能會被發現。


    可如果孩子們跑進去,趴地壟溝裏,還真就輕易找不著。


    小孩子個子矮,身量小,加上過去孩子穿的大都是家織布,那老粗布,基本都以灰色調為主,跟泥土的顏色極像。


    再有茂密的苞米棵子做掩護,躲進去,至少比別的地方安全。


    不大麵積搜索,應該沒事兒。


    但是就算有事兒,現在也顧不得那麽多了,先跑了再說吧。


    小孩子就這樣,他有可能不聽家長的話,但對老師跟他講的話,特別聽從。


    因為大多數家長基本都這樣,打從孩子一進校門,就囑咐孩子:


    你得聽老師的話啊!不聽老師的話,等你迴來看我咋收拾你!


    所以陳家磨坊被抓到西頭空地上的幾個孩子,一聽王二貴讓他們往莊稼地裏跑,連跟父母打招唿的功夫都沒有,嗷嗷就往苞米地裏頭衝。


    這些大人看孩子們帶頭跑了,也撒丫子往苞米地裏衝。


    西頭空地實際上沒多大,估計還沒現在普通小學那操場大呢。


    而且說是空地,其實裏頭也長了好些一人多高的野蒿子。


    陳家磨坊這土地肥沃呀,抓一把,那都快能攥出油來了,野蒿子長得可哪裏都是。


    空地上雖然沙土比較多,但長的植物不少,尤其這野蒿子,生命力極旺盛的植物,啥也不挑,有個地方能讓它紮根,就嗷嗷瘋長。


    隻不過這空地雖然肥沃,但因為以前這裏住著一戶人家。


    家裏的兒媳婦跟老婆婆吵架,老婆婆想不開,一氣之下,上吊沒了。


    老公公一氣自己兒子不孝順,不替他娘做主,縱容兒媳婦忤逆公婆。


    二氣兒媳婦不知道好歹,自己老伴那麽善良個人,幫他們哄孩子做飯,喂雞喂狗,整天忙得滴溜轉,沒個閑時候。


    結果到老,竟然被她給欺負得懸梁自盡了。


    這老公公就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裏,一把火,把家裏的房子給點了。


    一家子五六口人,連大帶小,全都給燒死了,一個都沒跑出來。


    過去陳家磨坊那房屋都是木結構的,也就房頂蓋點草,這一燒,根本啥也不剩,當時就燒成空地了。


    不像現在磚瓦結構的,多少還能剩幾塊燒得黑了吧覷的磚頭子啥的。


    燒成空地以後,別人也不願意到這兒來蓋房子種地,心裏頭犯忌諱,嫌棄這地方晦氣。


    所以,就成了空地,也沒人過來爭,沒人過來搶的。


    但空地周圍種的莊稼可不少。


    基本都是苞米。


    苞米地連成一大片,雖然大人高點,苞米現在還稍微矮點,但隻要能進去,說不定也還有一線生機。


    有那年富力強,跑得快的,眼瞅著就要鑽進去了。


    本來離他們被關押的地方也不遠,幾步路的事情。


    可這邊被抓來的,大多都是年齡大的村民,根本就跑不快。


    有那好心的村民,還得顧著這些跑不動的人。


    整個隊伍,就被帶累得行動緩慢。


    日本鬼子這時候也迴過神來了,一看,好麽,這些老百姓要跑。


    端起槍“啪啪啪——”


    就開始射擊。


    陳家磨坊這些被抓來的老百姓,那都是手無寸鐵的血肉之軀,能抵擋得了子彈麽。


    當時就躺倒一大片,鮮血染紅了大地。


    包括王二貴,大腿都被打了好幾槍,頓時鮮血淋漓。


    “噗通”一聲,栽倒在地,起不來了。


    張三就在他旁邊,噓噓帶喘地,想過來扶他一把。


    日本鬼子“啪”一槍,正打在張三的腦瓜子上,頓時腦漿迸裂,死了。


    又有村民過來想扶王二貴,王二貴大吼一聲:


    “快跑,別管我!”


    正在這緊急關頭,就見一個人,從苞米地裏探出頭,高喊:


    “你們快往這邊跑,我掩護你們!”


    跳出來,“啪啪啪——”


    開槍對日本鬼子還擊。


    這人誰呢?


    王家銀。


    他本來已經要迴山上,找陳厚魁他們匯合去了。


    可心裏頭也不知道怎麽地,放不下王二貴。


    他對王二貴舍己為人的做派,雖然不以為然。


    可又在心底深處,認同了王二貴這人的人品貴重。


    按照王家銀平素的想法,他都已經救過王二貴一次了,已經算了全了陳厚魁的囑托。


    他也給王二貴分析過利害關係了,是王二貴自己非得等四妞她娘那女瘋子一起走。


    王二貴非得上套,他有啥辦法呀。


    大家都是成年人,那成年人做出的決定,就應該由他們自己負責。


    如論王二貴再出現啥危險,就不能怪他了。


    畢竟,他對王二貴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可左思右想,還是擔心王二貴那執拗的書呆子,放心不下。


    他就又偷偷跑進村子裏來了,尋思著,如果能幫一把,到時候也不介意再幫襯王二貴一迴。


    結果,正好看見這些村民們往出逃,日本鬼子對他們開槍射擊。


    這麽多無辜百姓都被日本鬼子給打死了,他再如何能忍下去。


    其實當王家銀跳出來之前,他也曾經猶豫過,日本鬼子這麽多人,自己隻有一個人,一支槍,即便跳出去掩護鄉親們撤離,也注定是死路一條。


    可看見那些村民們,麵對日本鬼子的子彈,你扶我,我扶你,沒有一個人肯先逃的。


    他閉了閉眼。


    這麽許多年,他之所以能活下來,就是因為,他的心,並不軟弱,也吝嗇於施舍自己為數不多的善良。


    可今天,看見陳家磨坊這些鄉親們,明知道前方再跑幾步,就可以進入苞米地,獲得活下來的機會。


    可還是沒有放棄身邊的那些老人,他們攙著扶著,寧可死,也沒有放棄幫助鄉親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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