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給劉賢氣得,三角眼都快氣成四角眼了。


    陳厚魁看他惡狠狠地樣子,心裏歎口氣,本來他後來見劉賢家的四個閨女都死了,他這心裏頭,就後悔當初在關帝廟為了賭一口氣,跟關老爺用雙方孩子發毒誓。


    大人的恩怨,就不該牽連到兩家無辜的孩子。


    劉賢家的四個閨女還好巧不巧地,真都死了。


    他夜夜都睡不踏實,總感覺自己虧心呢。


    做了損事了。


    總是後悔,當初自己那腦子裏頭到底都是咋想的,咋就能那麽缺德,用孩子做賭發誓呢。


    現在劉賢說是來找他報仇了,他反而有一種,啊,我終於要解脫的感覺。


    死了好,死了可以不用夜夜被良心折磨了。


    要不說那時候的人,就是迷信呢。


    劉賢的四個孩子都感染了天花,要是關老爺真那麽準,那誰家有事,都去發個毒誓,關老爺還忙得過來不。


    但過去的人,都信這個。


    所以陳厚魁才自從劉賢家的四個閨女,在他倆在關老爺麵前發完毒誓,就出天花死了以後,開始寢食難安。


    他也不怕劉賢真的拿槍打他,真拿槍要了他的命,那可好了,他就算贖罪了。


    他很平靜地跟劉賢說:“當年是我錯了,不該明知道你偷挪界碑石,還在關老爺麵前用孩子發毒誓。


    你的四個閨女都死了,你殺了我,為她們償命,我心甘情願。你要想開槍,就開槍吧。”


    嗨,劉賢眼睛都瞪圓了,這啥人呢,都要殺他了,還能這麽心平氣和跟自己說話,咋迴事?是不是其中有詐?


    按說那螻蟻還惜命偷生呢,莫不是自己離家幾年,陳厚魁腦子壞掉了,傻了?


    他三角眼轉來轉去,上上下下打量陳厚魁,想看陳厚魁到底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哎,你別說,陳厚魁這表情,竟然好像是真的,真的就一心求死似的。


    胸脯挺著,眼角子耷拉著,一動不動,好像就等他動手一樣。


    一點看不出來要求饒,或者要反抗啥的。


    啊這·····難道天底下真有不怕死的人!


    你看陳厚魁要是求饒或者反抗,劉賢也就真一槍把他給崩了。


    可陳厚魁這麽一副,啊,我就等著你來索命了,我真的知道錯了,後悔了。


    哎,這麽一副任打任罵的表情。


    還給劉賢整不會了。


    他拿著槍,這麽描一下,那麽指一下,還就真有點下不了手。


    正這時候,打外頭進來個小姑娘,穿著個小花褂子,用紅頭繩梳著兩個小抓髽,一蹦一跳就進屋了。


    看見劉賢一愣,然後吐吐小舌頭,嘿嘿捂嘴一樂,跑廚房去了。


    哎,劉賢沒來由地,覺得這小姑娘他好像打哪裏見過。


    歪著頭,他想了又想,冥冥中,就有一種感覺,如果想不出來這小姑娘,為啥會給他一股子熟悉感,他會後悔一輩子。


    媽的,想不出來咋整啊!劉賢使勁拍自己腦瓜子。


    把腦瓜子拍得咣咣的。


    要說劉賢也可憐,當年趁著黑夜,他一槍就把陳勤的腿給打斷了,看見陳家屋子裏頭,那人中槍一倒,他還以為人死了呢。


    害怕了,就跑了。


    跑出去以後,他人生地不熟的,要不說,人離鄉賤呢。


    本來在陳家磨坊,劉賢還挺豪橫的,一般人不敢惹他。


    知道他是劫匪出身,都還挺懼他,輕易真沒人敢得罪他。


    但是到了外頭,那啥人都有啊,你就一個鄉下的土包子劫匪,擱人家那都不夠看的。


    他還沒啥手藝,又不會小偷小摸,一個人也幹不了劫匪這活。


    隻能賣苦大力唄。


    但是在外頭,賣苦大力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人家都有自己的地盤。


    比方你要去碼頭扛大包,你是去了,但是你扛不了。因為這地方是別人承包了的,你敢扛,那一幫子人,一擁而上弄死你。


    為啥,你搶人家的飯碗子了。


    你說要不然我去南門要飯吧,哎,那也不行,乞丐也有地盤,你敢在人家地盤上頭要飯,人家照樣能把你打出屎來。


    所以,劉賢在外頭那也是吃盡了苦頭啊。


    且說有一天,也該著他走狗屎運,他窮困潦倒的,跑橋洞子底下睡覺去了。


    就看見一個人,血呲唿啦地,躺在地上。


    劉賢呢,本來就不是一個啥好人,他根本就不想救人。


    而且,多少天了,都沒找到工作,從家裏帶來的錢,也花得差不多了,自己都快斷頓了,再讓他救一個陌生人,那不可能。


    再說,出來的時間長了,他也多少知道點局勢變化,那不是什麽人都能救的,萬一救的是個壞人,或者有啥說道的人,那都可能要命啊。


    他遠遠地,就走了,跑另一邊吃東西去了。


    從外頭買的野菜雜糧窩窩頭,這要是在家裏,他根本不可能吃這個。


    但是現在,有這個吃就不錯了。


    他在這裏啃得正歡呢,出去撲騰一天找工作,又累又餓的。


    就見外頭來一幫子人,就問他,你見沒見過一個陌生人,有可能帶傷,然後又形容了半天,說這人長啥樣,多高啥的。


    他也不敢透露見過呀,再看那邊躺著陌生人的地方,喔,那人悄悄滾草叢裏去了。


    能看見草壓過的痕跡。


    也是鬼使神差的,他就說:“那啥,我沒看見呢,我一直在這裏吃窩窩頭來著,根本就沒見到人。”


    說完了心裏撲騰撲騰直跳,在心裏把自己罵了個半死,自己的嘴咋就那麽瓢呢,為啥突然說沒看見呢,不然說看見了,萬一這些人,能給他點賞錢呢。


    但是都否認過了,現在也不敢改口啊,萬一改口又說見著了,說不定這群人,就得以為自己跟那人是一夥的。


    就這麽地,他滿心懊惱地,目送這些人走了。


    騰騰兩步走到那躲在草叢裏頭,血呲唿啦的人跟前,居高臨下的望著他:“嘿,老子可是冒著生命危險救了你,你可別忘記老子的恩情呀!”


    他不甘心呢,感覺剛才沒有舉報這人在這裏,錯失了好幾個億。


    受傷那人輕笑一聲:“兄弟,隻要你能再替我送個口信,我保你這輩子,榮華富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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