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瑜看青衣被她抓住還是一副矯揉做作,西子捧心的樣子, 當場捏了個訣在她頭頂炸開, 看青衣終於怕怕的收迴手正襟危坐, 才開始問她:“說說吧, 你一次兩次纏著雪鬆想做什麽?”


    “先來是奴心兒裏悶,驀撞見伊。料是姻緣, 欲效鸞鳳飛。”青衣用眼尾挑了一眼雪鬆, 羞答答低頭扯著袖子念道。


    陳瑜聽得頭大, 手作勢一捏, 低聲喝道:“說人話, 不然別怪我不客氣了!”


    “哎呀呀,這位姐姐, 怎地這般嚇人?奴家那天見了這位郎君一麵,迴去之後就茶不思飯不想, 衣帶漸寬,人比黃花瘦。今日忍不得相思熬人,就借生人身體一用,一訴衷腸……”青衣說著拿袖子遮了臉, 嚶嚶起來。


    這種女色鬼,陳瑜也不知道拿她怎麽辦, 除了附身苗佳,也沒怎麽害人, 還不至於讓她把對方人道毀滅,最後隻能警告她:“聽好了, 這位一表人才的郎君,是我家的。這一次先放過你,下次你要是再纏著他,姐姐我的手段可不隻這些。”


    一個不知道年紀多大的女鬼,居然好意思叫自己姐姐。


    “奴奴曉得了,以後再不敢來了。歎隻歎,郎心似鐵,東風惡於虎。郎君呀,我去也——”青衣無限留戀的看了一眼雪鬆,掩麵而去。


    陳瑜快被鬱悶死了,看到雪鬆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忍不住上前扯了扯他的臉頰:“你是不是挺得意?這麽漂亮的女鬼都為你害了相思病,弄得我跟棒打鴛鴦的王母娘娘一樣,明明我才是正主吧!”


    “一個瘋瘋癲癲的癡鬼,何必與她計較?”雪鬆捉住陳瑜的手,輕輕包在手心。清明時節細雨連綿,原本春暖花開的季節也多了幾分寒意。


    冰涼的手觸碰到雪鬆溫暖幹燥的掌心,陳瑜內心的醋意瞬間冰消雪融,甜滋滋的笑了起來。就是,一個女色鬼,趕走就是了,有什麽好計較的。


    晚上陳瑜心情愉快的迴到家裏,就發現王金蘭雙眼紅腫,精神不濟的樣子。她很快就想到娘這個樣子是為了什麽。


    清明時節要祭奠先人,這一天如果走在荒郊野外,處處都能聽到哭聲。王金蘭這天也迴了娘家祭拜父母,所以就不難理解她傷心的原因了。


    “娘別哭了,喝點水,您嘴上都爆幹皮了。”陳瑜端了一碗熱水給王金蘭,讓她補充點水分。


    王金蘭接過水喝了一口,情緒還是沒有好轉:“你姥姥吃了一輩子苦,受了一輩子罪。眼看著這光景好了,我能好好孝順她了,她跟你姥爺都不在了。”


    這就是“子欲養而親不待”吧。陳瑜對姥姥姥爺的印象都比較模糊,隻記得姥爺很嚴肅,姥姥特別慈和,尤其是對小孩子。小時候就盼著姥姥來,她和陳佩就算做錯事也不用擔心被罵。


    “我姥和姥爺都是好人,這會兒說不定都已經投胎到好人家享福去了,您也別太傷心了。”陳瑜這話並不是哄王金蘭的,聽說她姥爺做過村支書,一生正直,兩袖清風,姥姥更是掃地恐傷螻蟻命,愛與人為善的性子,來生肯定會有福報的。


    聽了這話,王金蘭心裏才好過一點。想到父母,又想到兒女,她看著陳瑜歎了一口氣:“原本是想讓你和雪鬆今年把婚事辦了的,但是年前總理剛去,還是等明年再說吧。可不能像那不講究的人家,也不管啥時候,照樣娶媳婦。”


    王金蘭說的是村口那家外來戶,馬六指家。臘月初八總理沒的,他兒子馬建偉二月裏就娶了兒媳婦,沒少被村裏人說嘴。


    “我們不急,過兩年再結婚也不晚。”陳瑜也不想在這個時候結婚,而且記憶裏76年可是一個多事之年,所有的好事壞事好像都趕在了一起。


    王金蘭這迴終於讚同陳瑜一迴了:“這樣才對,做什麽事都得憑良心。再說建偉媳婦娘家也是個不講究的,二月裏嫁閨女也不怕一輩子吃不飽飯。”


    他們這邊有個說法,農曆二月裏青黃不接,這時候嫁女兒寓意不好,說是後半輩子受苦的命。


    也許真讓王金蘭說著了,沒過幾天,馬六指的老婆就背著兒媳婦來診所裏,上氣不接下氣的說:“小瑜,香花喝老鼠藥了,你快救救她吧!”


    這個兒媳婦雖然沒有三轉一響,但也是一個縫紉機外搭七十二條腿才娶過來的。這要是沒了,哪還有錢再娶一個啊。


    陳瑜一聽是喝老鼠藥了,趕緊去何秀清屋裏把鹽罐子拿來,兌了一小盆鹽水,拿碗舀了一碗就往香花嘴裏灌,鹽水催吐,得趕緊讓她把胃裏的老鼠藥吐出來。


    香花扭頭躲過去,嗚咽著說:“讓我死了吧,你救我做什麽?讓我看著……”話還沒說完,就被陳瑜點了地倉穴,不由自主的張開了口。


    陳瑜趁機把鹽水灌下去,然後把香花翻轉過來,拍了拍她的背,就看到她吐了兩口麵片湯出來。然後又灌了幾碗,一直到吐出來東西變成清水,才放開她。


    這會兒馬建偉也被馬六指提溜過來了,媳婦都快死了,他還有心情出去晃蕩。馬建偉被他爹推著嘴裏還嚷嚷:“她自己尋死,還救她幹什麽?”


    吐得麵無人色的香花一聽她男人這話,抱著陳瑜就哭了起來:“這個沒良心的是要逼死我才甘心啊,你救我幹嘛,讓我死了得了——”


    陳瑜把她扶到屋裏,讓雪鬆給她把把脈,開點藥清清餘毒。誰知雪鬆感受了一下香花的脈象,淡然的說了一句讓人驚掉下巴的話:“沒事了,老鼠藥應該是假的。”


    “老鼠藥是假的?”馬六指第一次為老婆愛貪小便宜的性子感到慶幸,這肯定是那婆娘貪便宜買到假老鼠藥了。


    馬六指的老婆馬六嬸高興了一會兒,又想起來兒媳婦吐的那碗麵片湯:“早知道老鼠藥是假的,還催什麽吐啊,糟踐了一大碗麵片湯!”


    兒子做了錯事,兒媳婦要死要活的,早上那會兒突然好了,就說要喝麵片湯。為了安撫兒媳婦,她忍痛用雜麵摻了點白麵,擀了一碗麵片。誰知道老鼠藥是假的,白白吐幹淨了。


    陳瑜哭笑不得,虛驚一場不是好事嗎?馬六嬸怎麽還顧得上心疼麵片湯?


    不過更讓人氣不過的是馬建偉,他一看媳婦沒事了,轉身就要走,還不耐煩的:“我看她根本就是嚇唬人的,要想死早死了。”


    “讓我去死,我不要活了!馬建偉你個鱉孫,勾搭個騷娘們就想弄死我,你不得好死!”香花被馬建偉這話氣得,起身彎腰就把頭往牆上撞。


    事發突然,等陳瑜去攔的時候,香花已經撞上去了。幸好她折騰了半天,身上沒有力氣,頭上隻青了一塊兒。


    雪鬆這會兒已經包了幾包藥,推過去跟馬六嬸說:“雖然老鼠藥是假的,毒性還是有點,最好再吃兩副藥清清餘毒。”


    香花還在那邊罵馬建偉,馬六嬸拿了藥趕緊拉著她走,邊走邊勸她:“你在外麵敗壞自己男人名聲有什麽好處?他有啥不對的,咱迴去我跟你爹再教訓他。”


    “他幹了不幹不淨的事,還不讓人說?最好讓他跟那個騷娘們掛著破鞋去隊裏溜一圈……”香花一路走一路數落馬建偉的不是。


    很快隊裏的人都知道馬建偉搞破鞋了,陳保國和婦女主任都找他談話了。結果馬建偉脖子一梗,很光棍的說:“女人家受點氣出去亂說你們也信啊?說我搞破鞋,你們誰見了?”


    這還真沒誰見過馬建偉和哪個女的走得近,難不成真是小兩口拌了嘴,香花自己心裏不好過,就汙蔑建偉,也不讓他好過?


    陳瑜也以為這件事是偶然,但是沒想到接下來總能聽到隊裏誰家兩口子鬧別扭,打架的,還有學著城裏人要離婚的,一哭二鬧三上吊,熱鬧得不行。


    這迴她就覺得有點不對勁了。直到有一天素雲扯著之前那個青衣來找她時,她才弄清了原委。


    素雲氣哼哼的說:“你先前跟我說這個唱曲兒的撩騷大師,我還以為她是看上大師了,沒想到她就是見不得別人好。”


    她那天就一晚上沒逗吳燁那個傻小子,第二天晚上他就跟看負心人一樣看著自己,讓她莫名有種負罪感。


    之後晚上她也不出去浪了,就在大院裏待著,變著法的折騰傻小子。這也讓素雲錯過了隊裏這陣子發生的事情。


    直到今天晚上,她在閣樓上聽到吳燁突然哇哇叫著救命,下來才發現他被一個穿著戲服的女鬼堵在床上唱著曲訴衷腸。


    女鬼唱的情深意切,吳燁卻左躲右閃,避之不及。以至於素雲到的時候,他一臉劫後餘生的表情就撲了過去。


    結果自然是撲了個空。這不重要,重要的是素雲已經炸了,傻小子隻有他能欺負,怎麽能被別的女鬼染指?


    她扯起那女鬼一看,就覺得這做派怎麽有點熟悉。然後就想起陳瑜跟她說過,大師前段時間遇到了一個唱戲的青衣女鬼,就懷疑是她。


    素雲對青衣可沒有陳瑜那麽心軟,她把青衣整治得半條鬼命都快沒了,終於問出來,不但雪鬆那事,村裏這些日子的熱鬧,也跟她有關。


    陳瑜想到喝老鼠藥的香花,還有上了吊好容易救迴來的愛華,就十分憤怒。她一手抬起青衣的頭,皺著眉頭問:“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挑撥得別人夫妻失和,鬧出人命,對你有什麽好處?”


    “說甚麽恩愛夫妻,說甚麽情深似海,到頭來不過是鏡花水月一場空。這夫妻若是真恩愛,怎是我能挑撥得了的?”青衣這迴倒是不再念白,也不唱小曲了。


    她的眼神冰涼,嘴角掛著一絲諷笑,指著雪鬆對陳瑜說:“你看他如今對我不理不睬,不過是你還年輕鮮豔,日後你人老珠黃,他遇著個好相貌的,再說什麽你的我的吧!”這是針對陳瑜先前宣誓主權的話。


    “還有這位姐姐,明明跟奴家一樣是個厲鬼,卻要跟人類卿卿我我,糾纏纏綿綿。你沒有看到,剛才那位小郎君撲了個空,那絕望的眼神。碰都碰不到,任你顏色再好,也不抵活人熱乎乎的身子。”似乎覺得自己在劫難逃,青衣開始無差別攻擊了,就連素雲都沒逃過。


    素雲一巴掌扇在青衣臉上:“都說□□無情,戲子無義。可笑你一個下九流唱戲的,倒跟我們說什麽真情!”


    “嗬嗬,□□無情,戲子無義。逢場作戲,不過是為了生存罷了。那些在戲園子裏捧角兒的,一擲千金下去,又有多少真情實意?戲子,也有過真情,歎隻歎,多情總被無情惱——”青衣說到最後,吃吃一笑,又唱了起來。


    陳瑜聽出這青衣背後必然有一段傷人的故事,但是這並不是她去禍害別人的理由:“你的一腔真情被人所誤,直到現在還走脫不出。那些被你拆散的家庭,那些被辜負的女人,她們就不痛苦嗎?”


    “不過是虛偽的感情,早點看清有何不可?就算沒了我,日後遇到別的女人,這些男人也一樣會拋棄她們。”青衣絲毫不覺得自己做得有什麽不對,那些男人如果真愛自己的妻子,怎麽會被她輕易勾引,撩上幾句就要拋棄妻子?


    陳瑜有一點不明白:“那些男人怎麽對你的身份沒有起疑?”就算是厲鬼,也怕陽光,那就隻有晚上上門了。大晚上的,一個年輕貌美,來曆不明的姑娘,難道就沒有人懷疑她的身份?


    “這有什麽難的?男人嘛,好糊弄得很。”青衣看陳瑜這麽“愚鈍”,開始興致勃勃的跟她分享自己的成功經驗。


    原來青衣怕附身別人被陳瑜發現,直接真身上陣了。白天不能出門怕什麽,沒有什麽是一個淒苦的身世搞不定的事了。


    她聽聞誰家夫妻感情好,男人疼媳婦,就瞅準機會,搖身一變,換一身裝扮,在男人晚上一個人的時候上門求助。


    為什麽半夜來求助,自然是家裏貧窮,被那有權勢的看中容貌,逼她嫁過去。家裏爹不疼娘不愛,就指望著靠她翻身。


    在嫁人前夕,她拚命逃了出來,生怕被人追上。路過這裏,聽說某某人好,就上門求助,掩護自己一段時間。


    很多男人一看這個嬌滴滴的姑娘好像被風雨打過的白蓮花一樣柔弱,就自告奮勇幫她尋找藏身之地。為了避人耳目,白天自然不能相見,隻能晚上偷摸送點吃的過去。


    至於碰不到姑娘的身體,這不是正常的嗎?這樣貞烈的姑娘,怎麽會隨便跟男人摟摟抱抱?


    這樣過得三五天,青衣再感動的說上幾句“若不是哥哥你結了婚,就以身相許了”,“或者要是能嫁給大哥這樣的人,該有多好”,“就算這輩子跟哥你不能在一起,我也會一直記著你的”之類曖昧不清的話。


    青衣也不想想,這些農家小夥子見過幾個她這樣貌美的姑娘?男人大多都是視覺動物,一個年輕貌美的姑娘什麽都不求,用仰慕的目光看著你,恨不得跟你生死相許,有幾個能扛得住這種誘惑?


    “你用這樣的方式騙到了幾個男人?有沒有漏網的?”陳瑜對這個問題有些好奇,隊裏也有幾個自由戀愛的,難道感情就這麽不堪一擊嗎?


    青衣哀怨的看了一眼雪鬆:“除了這個木頭,隻有剛才那個傻小子了。不過兩位姐姐都長得美,隻比我差一點,他們兩個一時沒有上鉤也算正常。隻要給我時間,我就不信……”


    “死不悔改!素雲姐姐,我們該怎麽處置她呢?”陳瑜已經走上修行之路,平時也要多修功德,不能出手太重。但是青衣這個女鬼,她相信,隻要放了她,她肯定還會繼續禍害人的。


    素雲扳起青衣的臉,溫柔的摩挲著她的臉蛋,笑得十分陰險:“不如想法子給她換張臉,換個雞皮鶴發的樣子,看她還怎麽勾搭人!”她這話自然是說笑的,給鬼換臉,目前他們還沒有這個技術。


    誰知一說換臉,青衣突然第一次用駭人的目光看向了素雲,然後臉皮一寸寸開始龜裂,她頂著蜘蛛網一樣的臉,神情越來越瘋狂,尖利的吼道:“賤人!你搶走了我的男人,還要毀了我的臉,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說著就跟素雲廝打起來了。


    陳瑜連忙上前製住青衣,拍了一張定身符在她身上。此時,眾人(鬼?)耳邊突然響起雪鬆低低的誦經聲,溫和的聲音仿佛帶著安定人心的力量,讓陳瑜的心情也平靜了許多,被定在原地的青衣眼裏的瘋狂褪去,雙眼裏盈滿了真實的悲傷。


    別看素雲有時候出手狠辣,但是她還真是吃軟不吃硬,看到青衣這個樣子,無奈的說:“你剛才發什麽瘋呢,好端端的就要打我。你這臉是怎麽迴事?難不成你也是被人害死的?”


    青衣輕輕啟口,先是唱了一段《張協狀元》:“啟初張協被賊劫盡,廟中來投睡。一查擊損,奴供乃衣乃食。續得遂成姻契……一舉鼇頭及第。教門子打出,臨了斬一臂。”


    “張協之妻供他吃穿,賣發送他進京趕考,他日及第做了狀元,轉身就要打殺昔日貧妻。正如延卿落魄時我不離不棄,富貴時卻效張協殺妻。”


    青衣並不叫青衣,她在戲班的藝名叫鳳雙,小鳳兒。至於原名,她早已經不記得了。


    “我隻記得,小的時候家裏還算是大戶人家,我的生母似乎一個官員的姨太太。如果沒有遇到後來的變故,我也是一個清清白白的姑娘,或許早就嫁了良人,兒孫成群。”


    隻可惜身處亂世,禍夕旦福。鳳雙的父親外出公幹意外身亡,平日慈和公正的正房太太瞬間變了一副嘴臉,把她和生母趕了出去。孤兒寡母,顛沛流離,很快,那個老姨太太也去世了。


    “我那會兒約莫六七歲吧,舉目無親,無依無靠。後來一個好心人指點我去投奔戲班,好歹不至於流落街頭。班主看我容貌秀麗,教了我一段戲,試了試我的嗓音,說了一句祖師爺賞飯就收下了我。”


    那時候她哪裏懂得,戲子是下九流的行當,就算遇到樓子裏的姑娘也要尊稱一聲姐姐。入了梨園,她就再也不可能奢望能像平民家的女兒,嫁一個如意郎君,生一雙兒女,白頭偕老。


    “師姐跟我說,憑我的相貌,入了這一行肯定少不了男人追捧。隻是切記,逢場作戲可以,真情實感卻要不得。”


    “我天資聰穎,學戲極快,從小沒吃過太多苦頭,班主也拿我當半個女兒看,有了麻煩也幫我擋著。我以為我跟師姐不一樣的。”


    她七歲學戲,十三歲才第一次登台,扮演的是崔鶯鶯身邊的小紅娘。唱崔鶯鶯的師姐得了滿堂彩,隻有一個戴著金邊眼鏡,穿著青色長袍的年輕人,目光一直追隨著她。


    從丫鬟唱到小姐,鳳雙的名氣越來越大,年輕人的打賞也越來越大方。甚至有一次大手筆的送了一個小金冠,上麵嵌著九隻栩栩如生的金鳳凰,還鑲了一圈滾圓的珍珠。


    “後來我知道了,他是城東紗廠老板家的公子,有個好聽的名字,叫延卿,是一個出國留洋迴來的新青年。”


    那會兒她因為師姐的教導,對這些有錢的公子哥很是看不上,覺得他們隻把自己這些人當成玩物,沒有絲毫真心。


    再來後,延卿家的紗廠受到洋貨的衝擊倒閉,散盡家財還了外債,延卿父親就氣鬱身亡了。轉眼間,錦衣玉食的公子哥轉眼就變成了做苦力的下等人。


    隻是但凡攢上幾個錢,延卿依然會去捧鳳雙的場子。鳳雙摸著手裏那塊帶著體溫的一塊銀元,卻覺得比往日收到的那頂鳳冠還要珍貴。


    她想,這就是愛情了吧。她下定決心去找延卿,延卿卻說自己身無長物,不肯接受她的心意,隻想默默守護著她,希望她能另覓良人。


    鳳雙感動他的真情,更加不肯放棄,苦追不舍,終於讓延卿接受了她的心意。


    “難怪古時就有賣油郎獨占花魁,身無分文的時候,可不是隻有一顆真心?”


    她苦苦哀求班主要嫁給延卿,班主和師姐勸了她無數次,她都不肯聽,一心認為延卿就是她的良人,如果繼續在戲班唱戲,對他的名聲不好。


    “後來班主跟我說,你不要後悔就行。然後把我那些年的積蓄全部給了我,說是隻當嫁女兒。”


    她把大半積蓄拿給了延卿,想要助他東山再起。延卿雖然有幾分才能,但是畢竟年輕,七八年過去了,錢財幾乎耗盡,幾起幾落,最終還是一事無成。


    “沒關係,有情飲水飽。我們還有點家底。隻要兩個人能在一起,吃糠咽菜我心裏也甜。”


    “後來,靠著最後那點家底,延卿終於開起了一個不大的麵粉廠,日子好過了許多。我以為,我們終於苦盡甘來了。”


    之後不久的一天,延卿突然帶了一個女人迴來。那是一個同樣留過學姑娘,穿著一身洋裝,驕傲的站在鳳雙麵前。


    鳳雙看著自己早年操勞變得粗糙的雙手,褪了色的圍裙,感覺自己就像後院裏灰撲撲的鴨子。


    我也曾如花美眷,千般流轉,終不敵似水流年。


    說到這裏,陳瑜和素雲都以為這是一個男人發達之後,拋棄糟糠之妻,另尋如花美眷的故事,誰知卻沒有這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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