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保國看下麵亂糟糟的,生氣的說:“選誰雪醫生說了算,你們別吵吵了!”今天早上這年輕人天不亮就來敲門,拿了介紹信說是鎮醫院下來當赤腳醫生的。


    他大喜過望,也就沒問這年輕人怎麽來得這麽早。聽到對方還要助手時,他首先就把自己幾個兒子推薦了過去,沒想到都被拒絕了。雪醫生說是要自己選,陳保國也隻能聽他的。


    “就她吧。女孩子心細,以後有婦女同誌過來看病,也方便一些。”雪鬆似乎是隨手一指,就點到了神遊天外的陳瑜頭上。


    秀荷老娘還以為是自己說動了薛醫生選女助手,但是一看選上的是陳瑜,就不滿的說:“憑啥選她,薛醫生你是不是看她漂亮?她這個人……”


    “閉嘴!小瑜怎麽了?人家好歹也是初中畢業,聰明懂事,比那大字不識一個的強多了。”陳保國聽不下去了,喝止了秀荷娘,這丟人都丟到外人麵前了。


    看秀荷娘不甘不願的閉上了嘴,陳保國這才跟陳瑜說:“小瑜,既然雪醫生點了你,那你就跟雪醫生留下吧。”


    “團結留下,給雪醫生安排一下辦公和住宿的問題。”


    “其他人跟我下地,走吧!”


    陳保國安排好眼前的事情,就招唿社員去上工。


    王金蘭看女兒還傻乎乎的站著,就推了推:“快去啊,跟著醫生打下手,這可是求都求不來的好事。”


    以後家裏有個頭疼腦熱的,找自家閨女,不比找別人省事多了?而且,有了這個好差事,以後說媒也能說個好人家。


    王金蘭隻覺得天上掉了餡餅,心裏美滋滋的。陳衛國雖然沒說話,但是腰板也不自覺的挺了挺,隻覺得渾身使不完的力氣,快步往前走去,打定主意下了地要好好表現。


    雪鬆看陳瑜站在原地不動探究的看著他,就主動開口說:“你叫小魚?這名字,還挺活潑的。”


    “薛醫生誤會了,我叫陳瑜,美玉那個瑜,可不是水裏的魚兒。”陳瑜知道小和尚誤會了,順口就解釋了一番。


    雪鬆絲毫不覺得尷尬,笑了一下,學著她說:“我也不姓薛,雪鬆是我的名字,取雪中寒鬆之意。”


    “小和尚,這是你的法號嗎?”陳瑜靠近雪鬆,躲著團結小聲問他。這名字怎麽聽都有一種山間寺院的感覺,不會是還俗之後,直接拿法號當了名字吧?


    小和尚搖搖頭:“我並沒有出家,這個名字是收養我的一個老僧人取的。”入了俗世,他不知父母是誰,老和尚也沒有名姓,下山之後就一直用這個名字,經常被人誤會是姓“薛”。


    陳瑜正想問他,既然沒有出家,昨天幹嘛一口一個貧僧,又是“阿彌陀佛”又是念經超度的。但是團結已經催他們了:“薛醫生,小瑜,先別聊了,快過來看看你們的辦公室……”


    這有文化的人啊,說起話來都一套一套的,什麽美玉什麽雪中寒鬆的,酸掉牙了。團結雖然也念過幾年書,但是上學的時候成績就不咋地,不耐煩聽這些。


    團結在大院的正房找了一個不常用的房間當做診療室,又在西邊的廂房給雪鬆找了一間屋子做宿舍。


    最後從倉庫裏拿了兩條毛巾、兩個洗臉盆,一個暖水壺交給雪鬆,團結就急匆匆的離開了。他還得趕去地裏記工分,大家推舉他做記分員,他可不能辜負社員的信任。


    “小和尚,隊裏可沒有鋪蓋發,你晚上怎麽睡?”陳瑜看了看雪鬆,這人隻背了一個布包袱還一臉淡定,就不怕晚上沒地方睡?


    雪鬆昨天記掛著南陳莊的事情,自然不能帶著累贅的鋪蓋,隻帶了一把銀針和公文就過來了。他看著熱心的小姑娘說:“下午會有人幫我送過來。你在這裏坐一會兒,我先把房間收拾一下。”


    看小和尚挽了袖子就去幹活,陳瑜哪好意思閑著,也趕緊過去幫忙。等兩間屋子都打掃了一遍,她的頭上已經出了一層薄汗。


    舀了半盆水放到洗臉盆架上,洗了手,陳瑜才有功夫問先前的問題:“小和尚,你到底是不是和尚啊?還有,昨天一口一個貧僧的,今天怎麽不講了?”


    “我是一個棄嬰,出生不久就被人丟到山下。我師傅路過才撿了我,因為我躺在一棵積雪的鬆樹下,師傅就給我取名雪鬆。”


    “師傅雖然也教我念經打坐,但是並沒有正式為我剃度。至於稱唿,不過是遵守俗世的規矩,不想自找麻煩。”


    叔父是雪鬆師傅的那個老友,雪鬆下山之後就寄住在他家。現在和尚就算還俗,也屬於黑五類,他不敢自稱貧僧,自然是怕給叔父帶來麻煩。


    陳瑜好奇:“為什麽你小的時候,師傅不肯收你入門呢?”她覺得這小和尚挺有慧根的,看著就是個當和尚的料,那老和尚為什麽不肯答應呢?


    “師傅說塵緣未了,與佛無緣。”雪鬆的眉間染上點點無奈。兒時他跟著師傅通讀佛經,七情六欲淡漠,隻想一輩子侍奉師傅和佛祖,但是每次師傅都這麽拒絕他。


    塵世裏的緣分,雪鬆想來想去也隻有生身父母了。難道師傅要他報了生身之恩才會收他入門?


    陳瑜不懂:“那你為啥非要來我們隊裏當赤腳醫生?難不成你的塵緣在這裏?”


    雪鬆含笑點頭。別的任陳瑜再問都不肯說了。


    七年前,僧人們開始被迫還俗,師傅就把他寄樣在一個俗家友人家裏,就雲遊去了。這幾年的紅塵曆練,他也漸漸多了幾分煙火氣息。


    前幾天他下鄉行醫,路過南陳莊,嚇退了王素雲之後,冥冥之中覺得與此地有緣。莫非,他的生身父母就在這裏?


    他想,是劫是緣,先來了再說吧。為此他主動要求下鄉,想要了結這場俗世的緣分。至於點了陳瑜做助手,隻是緣於一點點好奇。


    他修行十幾年,也隻能看到一些道行高深的厲鬼而已,沒想到這小姑娘竟然這麽有靈氣,自己就開了天眼,如果走上修行之路,必然事半功倍。


    ****


    因為今天是第一天上班,除了已經出工的社員,留守的老人孩子都不知道隊裏來了個赤腳醫生,一上午也沒有人來看病。


    雪鬆看陳瑜有些無聊,從包袱裏拿出一本紅色的書遞給她:“這本書你拿著,好好看看,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問我。”


    這本書的封麵是常見的紅色,右邊豎著寫著一行字《赤腳醫生手冊》,左邊是一個挎著藥箱背著鬥笠,一身軍裝的衛生員。大概是教導赤腳醫生要深入田間地頭,治病也不要脫離生產。


    陳瑜翻了一下,上麵都是一些常見病的防治,非常實用。她覺得如果自己把上麵的問題吃透了,以後在隊裏就能獨當一麵了。


    確實,這本書可是赤腳醫生的必備教材,這一版是sh中醫學院和zj中醫學院等幾個比較權威的醫學院編著的,不對外發售。這是雪鬆的寄住的老醫生給他的。


    雪鬆既然點了陳瑜做助手,就打算好好培養她,就算以後他了結了俗家緣分,離開此地,南陳莊也有自己的醫生了。


    陳瑜也自然知道其中的好處,拿人手短,她順口邀請雪鬆:“小和尚,中午去我們家吃飯吧,你這裏現在也沒法開火。”


    其實她也是客氣一下,畢竟搶著想留小和尚吃飯的人多了,比如他們的生產隊長。沒想到雪鬆很自然的答應了:“好啊,那就麻煩你了。”


    話已經說出了口,也不能再吞迴去。陳瑜隻得帶著小和尚一起迴家了。算了,也就一頓飯的事,他們現在是正經的同事關係,有什麽好怕的。


    言多必失,陳瑜不想說話了,低頭就抱著雪鬆借給她的書看了起來,不知不覺就看了進去,直到第一個病人上門才迴神。


    一個老太太抱著三四歲的小孫子顫顫巍巍的走進來,陳瑜連忙上前扶了一把:“婆婆,哪裏不舒服啊?”


    “是我家毛蛋,打昨天就渾身沒勁,老是犯困。到了晚上好點,比白天有點精神,但是一會兒喊冷,一會兒又說要去玩。”老太太坐在凳子上,懷裏的小孩子眼睛半閉半睜,好像要睡著一樣。


    雪鬆接過孩子摸了摸,又問了老太太一些問題,然後溫和的說:“孩子這是嚇著了,我開兩副定驚的藥,你迴去煎了,早晚各一服。”說完就去後麵的藥櫃裏抓藥。


    原本焦急的老太太心裏莫名的安定下來,不過,想到一個問題,她就拉過陳瑜,壓低聲音為難的說:“小瑜,這藥得多少錢啊?我家裏,你也知道……”


    老太太家裏是富農出身,不能享受合作醫療,所以不管大病小病都要自己花錢。如果是大人,還能硬扛著,但是孩子的事她也不敢拖。這醫生開了藥,她就怕自己付不起,不知道能不能先賒著。


    “柳奶奶,您不要擔心,我幫你問問雪醫生。”陳瑜安撫了一下柳奶奶,揚聲問雪鬆:“雪醫生,這位大嫂的藥錢是多少?”


    “兩毛錢。”雪鬆抓了藥遞給老太太,報了一個數出來。這些藥材大部分都是他自己采的,成本極低,他也從來不多收。


    柳奶奶頓時鬆了一口氣,兩毛錢還是有的,她從兜裏掏出一個布包,從幾張零碎的毛票裏拿了兩個一毛的遞給了陳瑜。


    這雪醫生真是良心醫生,也是,這年頭人家個個消尖了腦袋想往城鎮上跑,這雪醫生為了老百姓,竟然自願來農村。今兒早上地裏不知道多少人偷偷說他傻呢,要她說,這是人家覺悟高。


    柳奶奶走了之後,雪鬆就跟陳瑜說:“失魂症,恐怕還要你跑一趟。”剛才他已經問了這孩子經常去的地方,讓陳瑜挨著去找找,看這孩子的魂魄在什麽地方。


    “行,晚上我去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去我家吃飯吧。”陳瑜點點頭跟小和尚說,家裏沒有人,她還得迴去現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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