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


    二十二歲的張保家,已經是京城戍軍後備營的一個百夫長了,在軍營裏混得如魚得水,很是逍遙自在。


    因為他是個孤兒,每每得了餉銀,不是請同袍喝酒吃肉,就是去喝了花酒,反正就是左手來,右手去。


    有一天,他喝了花酒準備迴後備營。


    “娘,娘,別打了,我這就去洗。”


    張保家順著聲音走過去,就看到一個大著肚子的女人,端了一盆衣服從屋裏走出來。


    女人放下盆子,又進屋端了盆水出來,坐下開始洗衣服。


    因為大著肚子,這些看似簡單的活兒,女人做起來格外的辛苦。


    當時張保家隻是覺得,這女人長得不錯,不過這大著肚子還要洗衣服,家裏人對她肯定不好。


    隨後他就迴了軍營,這件事情也就忘到腦後去了。


    幾個月以後,張保家進城迴來,又走在這條跑上,遠遠地就看到這女人,正拿著斧子在劈柴。


    因為力氣小,也可能是不熟練,一塊木頭,她劈了好一會還沒劈開。


    這時,屋子裏傳來孩子的哭聲,女人急忙放下斧子進屋看孩子。


    張保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迴事,進了院子拿起斧子,三下五除二,就把幾根木頭劈好,扔下斧子走了。


    從那以後,張保家再進城,就經常在這女人的家附近轉悠,遇到她有什麽力氣活兒,他就上前幫一把,然後轉身就走。


    次數多了,慢慢就和這女人搭上話了,也知道了這女人的情況。


    這女人婆家姓陽,男人死了留下個遺腹子。


    婆家人不管她的死活,她隻得投奔娘家。


    娘家大嫂當家,倒是沒有把她攆出去,收拾出一間破柴房讓她住著,給點糠麵兒度命。


    她娘是個極度重男輕女的人,對女兒住家裏很不滿。


    如果她不幫家裏幹活兒,她娘就會斷了她的糧食,甚至打罵她。


    她沒辦法,隻能認命,天天幹活,養活自己和孩子。


    有一次,她出去幫家裏幹活,孩子在家裏沒人管,差點餓死了,她怒了,和她娘大吵一架。


    她娘又打她,她跪地上乖乖讓她娘打。


    她娘打累了,她站了起來,對她娘說:


    “我從記事起就給家裏幹活,一天沒閑著。


    我嫁出去,聘禮你們收下了,沒給我一文錢的嫁妝。


    我男人死了,想迴家靠著你們把孩子養大,我也就有靠了。


    可你們差點餓死我的孩子,我們娘倆的命都要保不住了,我還給你們幹個屁的活兒。


    今天,要不你就活活打死我們娘倆,要不,我和孩子就離開這裏,再也不迴來了。


    你就當沒生我這個閨女,我也沒有你這個娘。”


    女人說完,抱起孩子就走。


    她娘還想留下她幹活,不讓她走。她大嫂攔住了她娘,她從此離開了娘家。


    張保家發現那女人不在了,心裏空落落的,過段時間也就放下了。


    誰知道幾個月後,他又遇到這女人了。


    原來女人走投無路的時候,遇到個好心的大娘,把自己家閑置的儲物房借給她住,幫她收點衣服洗,賺幾個辛苦錢。


    張保家自然而然地又開始幫她幹活,女人有時也會給他弄口吃的。


    一年後。


    張保家逮到個合適的機會,問女人:


    “你這麽辛苦,要不,你跟著我吧,我養著你和孩子。”


    女人搖搖頭,沒說話。


    日子就這麽過下去,女人給人家洗衣服賺錢,張保家經常會過來幫她幹點力氣活。


    女人手頭寬裕點,會給他整上一壺酒,兩個小菜。


    孩子漸漸大了,女兒賺的錢怎麽也不夠花了,張保家就開始給女人錢,開始是幾十文,幾百文。


    慢慢地,他的職位越來越大,他給的錢也就越來越多。


    三年後。


    張保家老話重提,女人還是不點頭。


    張保家自從開始給女人錢花,他自己就再也沒有和同袍喝過酒,除非是大家非要拽著他,否則,他是不會亂花錢的。


    他把錢都給了這女人,已經習慣了,他也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對。


    又過了兩年,有一天,女人對張保家說道:


    “我要搬家了。”


    張保家請假幫女人搬到一個小房子裏,女人說是租的。


    小房子雖然小,但該有的都有,女人娘倆住在這裏,挺不錯的。


    張保家想,再提一次,如果她還是不同意,那就算了,自己也就不指望了。


    結果還是一樣,女人不點頭。


    張保家問女人,為什麽不同意。


    女人說:“我感覺現在過得挺好,不想成家。”


    張保家沒說什麽,起身走了。


    本來他打算,以後不會再來這裏了。


    可什麽事情一旦成了習慣,想改還挺不容易。


    張保家連十天都沒堅持住,就又出現在女人家裏,一切又和從前一樣了。


    隻不過,張保家不再把所有的餉銀都交給女人,他留下一大半,他想著,萬一哪天女人同意跟著他了,他也能給女人買幾件像樣的首飾。


    就這樣,一晃過了七年。


    昨天,張保家又去了女人那裏。


    女人對他說:“有個有錢的男人,托人來問我……”


    張保家在等女人說完,女人低著頭,好半天沒說話。


    張保家腳步輕浮地迴到獨立營。


    今天,蓋房子時,他站在橫木上,還在想昨天女人的話,沒注意到腳下,結果他被繩子絆了一下,大頭朝下摔了下來。


    幸虧他有些身手,在空中一個翻轉,腿先落地了……


    聽完張保家的話,左景殊冷哼一聲:


    “沒看出來,你還是個癡情的人啊。”


    張保家低下頭。


    左景殊問道:“你看中她什麽了?”


    張保家抬頭,想了想說道:


    “和她在一起,我感覺很開心,啥也不幹也高興。”


    這是真愛嗎?


    “張保家,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張保家:……


    “你是不是離了她就活不下去?”


    張保家還是不說話。


    左景殊有些生氣,她最討厭墨跡的人,她大聲喝道:


    “張保家,你做出這副死樣子給誰看啊?


    喜歡她就去爭取,人家不同意,你就幹脆點,放手!


    你這樣算什麽?


    活兒幫人家幹了,錢給人家花了,最後落得個靠邊站的下場。


    到現在你還不死心,還要往前湊,我說你是不是賤?啊?”


    陳強聽到這話,覺得左景殊罵得太狠了。不過,很解氣,他都想罵張保家幾句。


    左景殊又問道:“你給我個痛快話兒,你到底怎麽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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