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五頭痛欲裂的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一個軍帳內, 身上的衣服已經換成幹淨的沙陀人服飾, 額頭上的傷口也貼上了膏藥。她撐著身子搖搖晃晃地爬起來,身上痛得厲害, 雖然沒有受什麽大傷,但是接連兩次摔下馬,足夠她骨頭架子散兩天的了。


    她掀開帳簾走出去, 天已經黑了,外麵走過一隊隊沙陀騎兵,擁擠卻又井然有序。守在門口的兩個士兵一見她出來, 立即擋住她的路, 厲聲道:“站住。”


    李五道:“這裏是哪裏?”


    士兵道:“不該你問的,不許多問。上麵有令,不允許你出這營帳,快迴去。”


    李五遂道:“那好,有吃的嗎?我餓了。”


    那兩個士兵互視一眼,一人隨即轉身離開了, 看模樣應該是替她拿吃的去了, 另一個依舊是嚴厲的表情道:“李將軍, 請你自己迴帳中去,兄弟手腳粗糙, 傷著你就不好了。”


    李五表麵上露出順從的模樣轉身往迴走,卻趁機迅速觀察了一下周圍的情況,就見自己這帳篷周圍密密站了一圈守衛, 可以說是嚴防死守,沒有給她留下一點逃跑的漏洞。她迴到帳中等了不一會,帳簾掀開,兩名士兵端著飯菜進來,在案桌上一一擺上。


    李五看了看菜色,尚算豐盛,看樣子這些沙陀人沒有苛待她的意思。


    李五拿起筷子吃起來,這時帳簾再次掀開,哲旦餘力走進來,笑道:“李將軍真是豁達心寬,醒來後第一件事居然是討要吃食,真是令哲旦佩服。”


    李五咬了一口肉,冷漠臉:“這有什麽值得佩服的,我現在就是你們的階下囚,除了討要吃食怕也不能做別的事了。”


    哲旦餘力笑道:“李將軍言重了,既然我們已經達成了合約,出兵助你,李將軍自然要遵守約定留下來,直到玄涼將倉舒關、明喜、曲台三地交到我們手上。”


    李五怔了怔,放下筷子看向他道:“讓你的首領過來。”


    哲旦餘力頓了一下:“李將軍說什麽?我沒聽清。”


    “我不要跟你談,我要跟你的首領談。”


    哲旦餘力笑起來道:“李將軍,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眼下這晉軍中,我哲旦餘力便是首領。”


    李五懶得跟他墨跡,直接道:“叫李繼勉過來,別說他不在這裏,我不傻。你去找他,告訴他我要見他。”


    哲旦餘力猶豫了一下,嘴巴動了動試圖開口掩飾,但看李五一副篤定的模樣,又將話咽了迴去,轉身出了營帳。不一刻,帳簾再次掀開。


    李五聽到聲音抬起頭向門口看去,就見李繼勉圍著一件寬大的披風走了進來,在門口跺了跺腳上的泥,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聽說你要見我?”


    李五看到他的那一刻,心裏複雜得不知道是什麽滋味。前年的年三十那夜她沒有見到他,此刻再見他時,已是第三年的夏初,寒風從掀開的帳門中灌進來,吹得她全身止不住顫抖起來,站起來踉蹌地向他走了一步,然而那人卻連正眼都沒有瞧她一眼,大馬金刀地往椅子上一坐,敲起腿道:“說吧,什麽事。”


    李五克製著心中翻湧的情緒向他走去,聲音不帶一絲感情道:“昨夜我來求援,你為什麽不現身。”


    李繼勉伸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子,一臉不耐煩道:“哲旦的能力可以處理好的事,我為什麽要現身?難不成你還想跟我述述舊情?”


    李五緩步走到了他的麵前,低頭麵無表情地瞪他,他則慵懶地舒展著身子,仰首迴看她。


    兩相目光對視,李五猛地舉手向他腦袋砸去,大叫一聲:“李繼勉你這個騙子!”李繼勉似早有準備一般,直接猿臂一伸,架住了她的手,看到她手上拿的兇器是一個瓷碗,挑了挑眉:“不錯,吃得還挺幹淨。”


    李五冷冷道:“你昨夜不是偶然帶兵經過此地,而是接到消息知道沈修在此地圍了玄友廉,所以準備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一舉將沈修和玄友廉一起除去。而我傻傻地還過來向你們求援,你故意不現身,就是為了讓我深信哲旦餘力會幫我救人。你這個騙子!”


    李五被掛到馬背上聽出李繼勉的聲音時,便想通了一切。


    李繼勉明明在沙陀騎兵中卻不現身,就是為了讓她放鬆警惕,讓她認為哲旦餘力很好騙,輕易地吃下她拋出的誘餌後與她合作,與沈修軍鬥個兩敗俱傷。然而事實是她被李繼勉反設計了,於是情勢就變成了沙陀騎兵與玄衣軍聯手先重挫了沈修軍,然後沙陀騎兵在毫無威脅的情況下,再調轉矛頭指向了玄衣軍,收割戰場。


    李繼勉皮笑肉不笑道:“說我是騙子?李五,你又懷著幾份真心來求援?不過,對你來說,總算是有點長勁,知道使詐了。”


    李五聲音顫抖道:“玄友廉,是否還活著?”


    她妄圖設計沙陀騎兵,卻反中了李繼勉的設計,如果李繼勉此番來就是為了一箭雙雕,他絕不會放過玄友廉。


    李繼勉抓著她的手腕,輕笑道:“你說呢?你既然想明白了一切,就應該知道我不達目的不會罷休。”


    李五心裏陡然一沉,手一鬆,瓷碗落地摔成了一地碎片。


    李繼勉看著她的神色,臉上的表情漸漸陰沉下去:“怎麽?心疼了?”


    李五道:“放手。”


    李繼勉很痛快地鬆開手。


    李五後退幾步,垂下頭去。李繼勉見她無話可說,站起身便要走,哪知剛轉過身,一隻手便過來抓住他的披風。


    他側低下頭,就見李五精致的小臉上不再是剛才發怒指責的表情,反而露出一模可憐祈求的模樣:“李繼勉,我不跟你鬧了,你老實告訴我,你有沒有殺了玄友廉。”


    李繼勉越看她這副模樣越生氣,麵上卻不露出來,哼聲道:“怎麽的,情郎死了就這麽心痛難過?”


    李五道:“你別咒自己死。”


    李繼勉一怔,還沒反應過來,便聽李五道:“我們心平氣和地說話,我想救玄友廉,因為他與我有恩,他要真因為我死了,我一輩子都會內疚不安,你不知道他對我有多好,他對我太好了,所以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報答他。”


    李五知道這輩子她無法給他情,也無法給他忠誠,所以她能做的,就是還在他身邊時,努力保護他,讓他重生的這一世可以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李繼勉惱道:“我他媽對你不好?”


    李五道:“他死沒死?”


    李繼勉沒好氣道:“死了。”說完這話,他就意識到自己口氣不對,果然李五的表情瞬間就放鬆了下來,追問道:“他沒死,對不對?”


    李繼勉不答,反問:“你情郎是誰?”


    李五不假思索:“你。”


    “年三十為什麽失約?”


    “我被絆住了腳,趕上山時,你已經走了,我拿走了放在床頭的熊皮背心。”


    李繼勉聽到她說拿走了熊皮背心,臉色稍緩,於是又問了一句:“你情郎是誰。”


    李五道:“你。”


    李繼勉道:“抬頭。”


    李五乖乖地抬起來,李繼勉低下頭,俯身向她的臉湊去,李五不避不讓,任他將臉壓到近在咫尺的距離,鼻間的氣息直撲到她臉上,隻有毫厘之隔,雙唇便要碰上。


    李繼勉看著她黑白分明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他,壓低聲音道:“閉上眼。”


    李五乖乖地閉上眼。


    李繼勉一手兜住了李五的後腦勺,在她唇上落下一個極輕極溫柔的吻,隨即將她擁進懷裏,緊緊地按在自己的胸膛上抱住,歎息道:“小五,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李五摟住李繼勉的腰,將腦袋貼在他結實寬厚的胸膛上,聽著裏麵傳出來的有力的心跳聲道:“小將軍,我也想你,真的……好想你啊,可你卻把又我耍得團團轉……”


    李繼勉道:“我若真殺了玄友廉,你會怎樣?會恨我嗎?”


    李五遲疑了一下道:“戰場之上生死由命,你與玄友廉本就是敵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殺他再正常不過,所以我不會恨你,我……隻會內疚,並且因為這份內疚可能再也無法麵對你,還好,你沒有殺他,還好……”


    守在營帳門口的士兵先聽著裏麵是吵架聲,後來又發出器物摔碎的聲音,隻當自家的首領正在裏麵狠狠教訓那個敵將俘虜,然而不多一會,裏麵竟然安靜了下來,正想湊到門口聽聽裏麵是不是出事了,自家首領會不會一氣之下把那敵將俘虜殺了,這時帳門打開,就見自家首領一副神清氣爽、春風拂麵地走了出來。


    守衛立即站直身子道:“小將軍。”


    李繼勉道:“今夜我要連夜審問這敵將俘虜,就住在這營帳裏了,你去把我帳中的洗漱用具還有被褥拿來。”


    守衛奇怪道:“小將軍連夜拷問還要睡覺嗎?”


    李繼勉不輕不重地踢了他一腳:“讓你去就去,哪那麽多廢話,皮癢是吧。”


    守衛立道:“是,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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