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友廉讓李五迴去好好休息幾日,李五十分鬱悶。雖然跟在李繼勉身邊那麽多年, 可是現在她才發現自己對他的了解實在太少了。這麽一個用兵如神的家夥, 她當初在他身邊時,要是再多向他學習一點就好了。


    在別的事情上, 她或許還有些頭腦的,但是在行軍打仗上,她不得不承認, 自己不如李繼勉。


    這些年,李五與徐敬儀都在偷偷地培植自己在軍隊中的心腹,收買人心。要是李繼勉不是李製的兒子, 而隻是一個敵方普通將領, 就衝著他對她有情,她會想盡辦法將他策反,收歸己用。可是李繼勉是李繼勉,他不是池中物,怎麽可能會受她驅使。


    李五不知怎麽的又想到了多年前做的那個夢,一條巨大的黑龍將她纏繞, 龍吟聲響徹天地。


    她與李文治這兩條小龍小鳳要想掙紮出一片天地, 隻能先躲著這巨龍走了。


    李五想明白了, 自己壓根不是他的對手。她上戰場不是為了建功立業,更不是為了玄涼賣命, 就是為增加行軍打仗的經驗,並暗中培植自己在軍中的勢力,為將來起事做準備, 沒必要跟著李繼勉死磕。大不了李繼勉他帶兵去哪,她躲著他就好了。


    李五深諳一個道理,當強則強,當弱則弱。這些年她該示弱賣乖的時候,從不硬撐。


    接下來的兩個月,李繼勉帶著沙陀騎兵神出鬼沒,各種偷襲埋伏打遊擊,就算征北軍數量壓製,又連奪兩城,並占下遼引山脈,但被李繼勉屢次偷襲埋伏搞得焦頭爛額,損失慘重,就算正麵戰場打了勝仗,也勝得心中鬱悶。


    申屠元建惱火道:“我就不明白了,這些個沙陀蠻子怎麽能躲過我們的崗哨,次次都打我們個措手不及。”


    李五明白那是李繼勉手裏有一份極詳細的山河卷,更何況這絳州還是李製的地盤,對地形他們是占著極大的優勢的。她這兩個月再沒有與李繼勉有過正麵交鋒,表麵看上去好似被李繼勉打怕了,實際上卻暗暗詳細地記錄下他所有的戰役情況,琢磨他的戰略思路和戰略布局。看著本子上大大小小幾十場戰役記錄,李五真心佩服起李繼勉,不僅有勇有謀,還有股迷之自信。


    有幾次戰役在她看來,就算事先布局得再好,在敵我懸殊巨大的兵力下,絕不值得冒險衝鋒,然而李繼勉偏就敢帶著人迎戰,還每每都全身而退。在他可怕的勝率下,他的手下士氣高昂,相信跟著自家將軍絕對能打勝仗,全都擰成了一股繩,一個個勇猛無畏,以一當十。


    李五翻著自己做的戰役筆記,一邊揉了揉了太陽穴,這時帳門掀開,一人進來道:“這麽晚了還不睡?”


    李五抬頭見是玄友廉進來了,便不動聲色地將那本羊皮小冊合上,放到一邊:“廉公子不也沒睡,找我有事嗎?”


    “剛才巡視了一會,遠遠瞧著你帳篷的燈還亮著,就過來看看你,你若睡不著,陪我出去走走吧。”


    李五猶豫了一下道:“好。”


    野外月明星輝,兩人踱到一片草地上,聽著四處寂靜的蟲鳴之聲,玄友廉就地坐下,道:“這裏風景不錯,坐。”


    李五看看黑壓壓的一片山脈,哪裏風景不錯。不過轉身倒是能看到山下城池的城牆哨台上燃的峰火,還算巍然壯觀。李五隨著坐下,看他從懷裏掏出兩壇酒,扔給她一壇:“陪我喝一杯吧。”


    李五接過那沉沉的一壇酒:“這是一杯?”


    玄友廉笑道:“又沒要你全喝掉,能喝多少喝多少。”說著揭開酒蓋,自己先喝了一大口。


    行軍打仗,喝酒是常事,李五這幾年酒量也算鍛煉出來了,這一壇酒要把她喝醉也不至於,遂也揭開酒蓋喝起來。


    “小五……”玄友廉喊出聲,卻又頓了一下,又灌了兩大口酒,才幽幽道,“小五,你是不是恨我,恨我的父親?恨我們玄氏一族?因為我們造反推翻了你父皇?”


    李五沉默了一下道:“廉公子想多了,仇恨是沉湎過去,而我,隻看未來。”


    玄友廉道:“你看到的未來是什麽?”


    李五迴想起前世先後除去梁玄、晉李後,李文治穩固帝位,天下一統,盛世太平的模樣。


    見李五不答,玄友廉沉默了一下,將手伸過去道:“最近有些積食,胃不太舒服,給我推拿下一下吧。”


    李五一怔,自玄友廉的胃症好後,她就再也沒有替他推拿過了,猶豫了一下道:“三年沒使過了,已經生疏了。”


    “沒事。”


    “一會捏痛你了可別怪我。”


    玄友廉笑笑:“不怪你。”


    李五便執起他的手,在他手腕上的穴道揉捏了起來,有幾下,李五明顯覺得自己力道用大了,問玄友廉力道怎麽樣,玄友廉隻微笑道:“挺好的。”邊說邊拿起酒壇喝了一口。李五終於意識到症結,道:“胃都不舒服了,還能喝酒?裝的吧?”便要甩開他的手,卻被他反手握住。


    玄友廉握住她的手後,再也忍不住,一個翻身,將她壓倒在了草地上。


    長發從他耳後垂到她臉上,玄友廉壓著她,將臉湊到她鼻尖上,吐息滿是酒氣:“小五……”


    李五沒想到他突然發難,掙紮了一下,沒掙開,道:“廉公子,這一壇酒喝不醉我,更喝不醉你,你可別想借酒發酒瘋!”


    玄友廉道:“我沒醉。”


    “那就放開我。”


    “小五,我接到洛陽城傳來的消息了。”


    李五道:“什麽消息?”


    玄友廉壓低了身子,將唇壓下,李五立即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廉公子,強迫女人這種事,可不是你會做的。”


    黑夜之中,玄友廉眼睛晶晶發亮道:“小五,父親,要登基了。”


    李五一怔:“什麽?”


    “小皇帝前幾日下詔禪位,將皇位禪讓給父親,一個月後父親就會登基稱帝。”


    李五雖然知道這是遲早的事,但沒想到這麽快,訥訥道:“怎麽這麽快?”


    “父親登基,便會封我為王。小五,等打完這場仗,我們迴去後就成親。你做我的王妃,不需要再帶兵打仗,我會將這天下送到你麵前。”


    李五微微恍了一下神,如果玄涼登基,那麽唐朝就徹底滅亡,連最後撐著場麵的骨頭架子都沒有了,她與李文治就算是徹底成了亡國之人。


    “小五?”見李五不迴答,玄友廉又喚了一聲。


    李五將視線移向玄友廉:“你隻是幺子,在你之上有你大哥玄風益,你三哥玄靖明,就算玄涼登基,這天下也不是你的。”


    玄友廉道:“為了你,我會奪得這天下。小五,我說過,雖然我無法讓你和你弟弟當上公主皇帝,但我會讓你們享受到你們身份該有的尊榮。”


    李五看著玄友廉眼中的光芒,猶豫了一下:“如果你真成了帝王,那我便是你的女人。”


    玄友廉聞言激動地撥開她的手,俯身要去親吻她,被李五再次捂住了唇,聽她道:“但是,在那之前,我依舊是李五,是你帳下的一名將軍,不是你的女人,你不能強迫我。”


    玄友廉的身子僵了一下,放開她翻身仰躺在地下,李五起身道:“廉公子,這酒我也陪你喝了,天色太晚,我先迴去。”


    玄友廉擺擺手,沒有說話。


    李五走出去幾步,迴看玄友廉躺在地下的身形。她知道玄友廉不是一個好脾氣有耐心的人,心狠手辣,處事幹脆利落,卻將所有的耐心和好脾氣都留給她。她已經拒絕了他三年,不知道何時他的耐心會耗盡。得知玄涼將要登基,玄友廉今夜的舉動說明他的耐心已經開始消弱了。


    她並不覺得玄友廉能稱帝,必竟他雖然厲害,但在他上麵還兩個哥哥,更何況玄涼還正值壯年。她那麽說隻是想穩住他而已。


    如果有一天玄友廉知道她願意留在他身邊,根本就不是他原以為的那樣想帶兵建功立業,而是想著培植自己的勢力謀奪天下,他大概會氣得怒不可遏吧。


    小皇帝禪位的消息很快傳便了整個軍營,也傳遍了天下,晉李、大齊以及南方小國們也都知道了這個消息。對於李製來說,雖然騎兵神勇發動奇襲替漢唐國奪下了荊南一半山河,但自己的大本營梁州卻是遭到了征北軍的猛烈攻擊,雖然李繼勉即時帶兵迴來救援,然而還是損失慘重,連丟數城。玄涼即將登基的消息傳出後,整個征北軍士氣大勝,就算李繼勉一人保持著不敗神話,其他的晉李將領們卻節節敗退,絳西十一城全丟,絳州三分之一的地盤被征北軍拿下。


    半個月後,玄友廉將眾將軍召集入營道:“十天後,父親登基,我必須迴京一趟。我迴來之前,守好絳西十一城,不得以任何理由出城迎敵。你們隻要守住了城,等著我從洛陽帶來援軍,攻下梁州隻是時間問題。”


    眾將士道:“是,廉公子。”


    等得眾人離開,玄友廉道:“小五,你收拾一下,跟我一同迴京,參加父親的登基大典。”


    李五猶豫了一下,想了想玄涼那副猥瑣得意的嘴臉,想了想木訥的海連以及滿心怨恨的劉玲兒,發現自己一點都不想見到那個場麵。


    她搖搖頭:“我不想迴去。”


    “為什麽?我父親登基你難道不高興嗎?”


    李五道:“大唐徹底亡了,我該高興嗎?你覺得我會如你一般滿麵笑容地站在一旁,親眼見著大唐死去的時刻嗎?”


    “在那個假皇嗣登基的時候,大唐就已經沒了。”


    李五搖搖頭:“不,小皇帝雖然不是皇族血脈,但是他在,大唐就在,百姓心中的大唐之魂便還燃燒著。他一旦被廢了,便是連大唐最後的魂兒也不存在了。”


    玄友廉沉默,片刻後道:“我不勉強你,你不願意迴去就不迴去吧,在這裏好好守著城,等我迴來。”


    李五想了想道:“小皇帝被廢後會去哪裏?”


    “被封為魯國公找個宅子囚禁吧,不過你放心,小皇帝是白癡,對父親不會造成任何威脅,父親不會殺了他,更何況父親還娶了公主為妻。”


    李五又道:“還有件事想麻煩你,我弟弟——”


    不待她說完,玄友廉接道:“你弟弟會以兵部尚書義子的身份送迴兵部尚書府,在那裏他很安全,你放心好了。”


    李五點點頭:“那多謝廉公子了。”


    “你我之間不必言謝,行了,你先下去吧。”


    待得李五退出,玄友廉努力壓抑的情緒終於控製不住,伸手捏斷了一旁的毛筆。在他看來,父親登基是一件極大的盛事喜事,然而在李五這裏,卻如喪考妣。他問了李五恨不恨他,恨不恨他父親,她說不恨,可是聽到他父親登基的消息後她的情緒和反應,分明是嘴上不說,心裏明明還是恨著的。


    她說她不沉湎過去,隻看未來,她看到的未來是什麽樣子?是他給她描繪出來的那樣子嗎?


    玄友廉這一刻突然有一種感覺,這個女人的心,比他想像的還要深。


    李五迴到自己的軍帳,徐敬儀便也跟了進來。


    李五道:“玄涼登基,我不迴京城去了,你迴去後,安撫好那些忠唐之士,讓他們千萬不要輕舉妄動。”


    李五與徐敬儀兩人這三年除了在軍中籠絡人心外,也消消地聯絡了朝庭上還有民間的一些忠唐之士。當然這些事情都是徐敬儀派人安排,李五沒有露過臉。玄友廉對李五的事情太過關注了,她的任何舉動都逃不過他的眼睛,所以都是李五出主意,徐敬儀去執行。而玄友廉想不到李五與徐敬儀會有那麽深的關係,自然沒有起過疑。


    徐敬儀道:“殿下,你不必傷心,失去的,我們都能奪迴來,我徐敬儀會誓死效忠你,效忠唐室!”


    李五拍拍徐敬儀的肩:“徐叔,這些年多虧你了,沒有你,我真不知道自己一個人怎麽走過來。”


    當天下午,玄友廉便帶著徐敬儀還有一眾將領迴京參加登基大典去了,留下申屠元建與李五等人繼續守城。此時已入臘月,數九寒冬,甚是寒冷,兩軍都已休戰備冬,是以隻要不冒失出城,不會有太大的危險。


    而玄友廉此番迴京參加登基大典,估計要到過完年後才能迴來了。


    臘月十二,玄涼於洛陽登基,改國號為梁,建元銀初,封長子玄風益為元東王,三子玄靖明為平陽王,五子玄友廉為乾西王,而兩個未成年的兒子則分別封了侯。


    臘月十二夜,絳西十一城內的將士們一派歡樂,開懷暢飲,祝賀玄涼稱帝。申屠元建這些玄涼的忠心部下們簡直如過年一般,開心得手舞足蹈,摟著身邊的人大口灌酒,等喝了半醉了這些將領們才想起來還有一人,道:“李五將軍呢,怎麽沒看到她人?”


    此時的李五驅著一匹馬在雪地上狂奔著,等馬兒終於跑不動了,她在從馬上下來,沿著厚厚的積雪往前踩了幾步,然後一頭撲倒在雪地裏,動也不想動。


    怪她現在的勢力實在太弱小了,現在還沒有辦法亮明身份扛起唐室的大旗,隻能眼睜睜看著玄涼篡奪李唐江山,毫無辦法。


    雪花戳在臉上刺棱棱地疼,一動不動地趴了一會,情緒發泄完,覺得身體都要凍僵了,才撐著手腳坐起來,撣了撣身上的雪準備起身迴去,然而這一站居然沒站得起來。李五意識到是有東西勾著她的鬥篷了,隻當是勾在什麽石頭枝梢上了,轉過頭去,卻見那白色狐裘鬥篷上,分明是一隻黑靴大腳踩著。


    李五一怔,順著這腳往上看去,就見一個高大的男子站在她背後,身上同樣披著一件烏灰色的獸毛鬥篷,臉藏在帽兜之下,看不清楚。李五皺眉道:“什麽人?”看他的打扮不像是征北軍,難道是附近山上的居民?


    那人踩著她的鬥篷衣擺,仿佛一點都沒意識到自己踩著別人的衣裳一般,不說話也不挪動。


    李五道:“喂,哥們,麻煩抬抬腳,你踩著我了。”


    那人還是不說話。


    李五見狀,心道自己難不成遇著個不講理的山野村夫了?道:“我乃城中征北軍的將領,我警告你,再不把腳挪開,我跺了你這腳信不信!”


    說著做勢去拔腰間的刀。那人聽了,這才移開腳。李五扯迴鬥篷,心道跟些山野村夫說話不帶點狠,對方就不知道怕,正要爬起來時,那隻黑靴大腳突然就朝著她的肩踹了過來,李五躲避不及,直撲仰倒在地。


    摔下去的一刻,李五腦子是懵的,隨即怒氣衝衝地坐起來道:“你有毛病吧。踹我幹什麽?”


    便聽那帽兜下的嘴巴終於出聲道:“很好,活抓征北軍大將一名,可以迴去好好邀一份功了。”


    李五一怔,猛地站起來,一把扯下那人的帽兜,露出帽兜下的臉,可不正是李繼勉那廝。李五立即拔刀,退後一步,四顧道:“你帶了多少人來。”


    這幾個月李繼勉屢次偷襲征北軍,次次勝利,隻要他出現的地方,身邊定是一支神出鬼沒的沙陀騎兵。李五想不到這大雪夜的,這家夥還敢來偷襲,不怕有去無迴麽。


    “一人。”


    “啊?”李五聽到李繼勉的迴答,以為自己聽錯了,便見李繼勉突然發難,一手奪過她手中的刀,另一手直接按著她的胸膛把她重重推到了身後的樹上。樹杆猛搖,樹上的積雪立即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將李五瞬間埋成了一個雪人。


    李五拂掉臉上的雪,又“呸呸”地吐出嘴裏的雪,剛要破口大罵,一個滾燙柔軟的東西就伸進了她的嘴裏將她的所有言語都堵了迴去。


    李五死命推他,根本推不動,反而將身上的積雪震落,從旁邊看去,就像一個人在擁著一個撲撲抖下雪塊的雪人熱吻一般。


    積雪蓋在身上,將李五凍得夠嗆,偏這人的口舌又滾燙得仿佛烙鐵一般,一寒一燙,攪得她內熱外冷,難受極了,好不容易終於推開了這調戲她的流氓,李五剛掙紮著從雪裏把自己刨出來,覺得身上一輕,已經被人如扛麻袋一般扛起來,往前走去。


    李五怒道:“李繼勉,你幹什麽?放開我!”


    李繼勉露著牙森森笑道:“大雪天撿個小娘們,正好迴去給我熱熱炕頭。”


    李五道:“你找死是吧,這是征北軍的營地,不怕我開嗓子一叫,你就迴不去了嗎?”


    “好啊,你倒是叫叫看,看會不會有人來。”


    李五閉了嘴巴,這裏離軍營有一段距離,更何況營地裏那幫將士們慶祝玄涼登基,正在喝酒大鬧,叫算她叫破了喉嚨,都不會有人注意到這裏,還不如省點力氣。


    李繼勉扛著一個人,步伐依舊穩健如飛,不一會就將她扛到了一間小木屋內。李五想不到自己經常騎馬來這山上巡視,竟不知道這裏還有一件小木屋。進來後,發現木屋裏燒著壁爐,壁爐裏還扔著幾個苞米棒子,劈裏啪啦地響著,屋裏有床,床上有褥,一看就是住著人的,並且住了有一陣子了。


    李五驚訝道:“你不會……一直住在這木屋裏?”這人膽子也太大了吧,山下就是征北軍的營地,他居然敢肆無忌憚地住在山裏頭!


    李繼勉把門關上,把她扔到地下,抖了抖身上的雪,又蹭了蹭鞋底的雪泥道:“所以說你們廢物呢,我都在這裏住了小半月了,都沒發現我。”


    李五:“……”這人不僅膽子大,簡直不要命!


    李五道:“藏得好好的,幹嘛現身,不怕我迴去後帶兵把你這老窩端了麽。”


    李繼勉哼一聲:“你覺得你落我手裏了,還能迴去?”


    “誰落誰手裏還指不定呢。”李五說著站起來,將鬥篷脫了,走到壁爐前烘了烘臉和手,拿起火鉗子去夾裏麵的苞米棒子。


    “不許動。”李繼勉走過來,搶過火鉗子將裏麵的苞米棒子翻了一個身,道,“沒熟呢。”然後倒了一杯熱茶塞進她手裏,李五捧著熱茶發了下愣,喝了一口道,“為什麽突然現身?”


    李繼勉扔了幾根柴火進去:“看你趴地下半天不起,以為你死了,過去看看。”


    李五沉默,低頭又喝了一口熱茶。


    李繼勉側頭打量她一眼:“今天玄涼登基,整個征北軍都高興得跟過年一樣,你不應該是最開心的嗎?怎麽一臉衰樣。”


    李五道:“他登基,我有什麽好高興的。”


    “哦,難道我記錯了,當初背叛我,投奔玄友廉的人不是你?如今玄涼登基,玄氏一族雞犬升天,玄友廉也成了乾西王,你以後跟著玄友廉隻怕前程無限,居然不高興?”


    李五將茶杯重重放下,道:“謝謝你的熱茶,我迴去了。”


    “這是什麽?”李繼勉翻著手上的羊皮小冊,一臉認真地看著。


    李五摸腰摸空了,立即來奪:“還給我!”


    李繼勉單手舉高,讓李五夠不到:“真想不到,打敗了你兩次,就讓你這麽崇拜,把我的所有戰役都記錄下來好好分析研究?難怪後來想逮你都逮不著了,原來是躲在後麵偷偷做功課呢。”


    李五臉一紅:“還來!”可是兩人身高差在那裏,李五掂起腳尖都夠不到他的手肘,然而這個姿勢讓李繼勉正好可以低下頭,在李五的唇上輕輕啄了一下。李五立即捂著嘴巴退後,又惱又羞,直直地伸出一手道:“還給我!”


    李繼勉好笑道:“廢那麽多功夫做功課,如今老師在這裏,不想好好問問嗎?”


    李五心知這人哪有這麽好心,那羊皮小冊怕是要不迴來了,在這裏也是徒惹他戲弄,轉身便走,走出去一步,又被人攔著腰摟了迴來。


    “有一陣子不見,氣性這麽大?說幾話就惱?”


    李五被他抱著坐在他腿上,去掰他手指頭:“你要麽把我抓迴去,要麽放我走,現在這樣是想幹什麽!”


    李繼勉道:“你之所以這副有恃無恐的模樣,就是知道我不會抓你迴去,當然,你也知我想幹什麽,還問什麽問。”


    李五臉一紅:“李繼勉,你有老婆了,家裏嬌妻在室,出征還有軍妓隨時調劑,還需要到敵營裏來尋女人嗎?”


    “嗬嗬”李繼勉笑道,“我這人別的不肥,就是膽子肥,就愛到豺狼窩裏找食吃。”


    李五:“……”


    李五懶得跟他廢話,直接後肘向他攻擊過去,趁他抵擋避讓的時機,從他腿上跳下來,見著屋裏也沒有什麽武器,剛才的腰刀已經被他卸了,直接拿起一根準備燒的柴火棍向他打去,李繼勉也不甘示弱,同樣撿起一根柴火棍與她打了起來,兩人在屋裏鬥了幾十招,李五漸漸不敵,見著李繼勉一副好整以暇從容應對的模樣,心中更是來氣,見他伸手來抓她,直接一腳踢了過去。結果這一腳踢出去,另一腳正好踩在自己剛才脫下的鬥篷上,直接向後滑倒,摔進了自己的鬥篷裏。


    這一腳沒踢到人,還把自己摔個大跟頭,李五覺得真是羞得沒地容了,從自己厚厚的鬥篷裏坐起來,整張臉都是紅撲撲的。


    李繼勉看著李五小小的一團坐在厚厚的狐皮鬥篷裏,簡直就像隻從雪層探出腦袋的小兔子,當即扔了手中的木柴大步走過去,沒等她從自己的鬥篷裏爬起來,直接又將她按了下去,伸手開始解她的衣裳 。


    李五臉色一變,一個巴掌就甩了一過去,重重地打在李繼勉臉上:“不許碰我。”


    李繼勉頂著五條鮮紅的指印,仿佛感覺不到疼一般,動作不停,將她衣領扯開,露出細嫩脖頸與一邊鎖骨來。


    李五怒吼出來:“李繼勉,你他媽不許碰我!你敢娶妻,這輩子就別想再碰我一下!”說著不知哪裏來的大力,一下子將李繼勉從身上推了下去,起身就要跑,卻被人自後箍住腰,一陣細密如春雨般的吻就落在了她的後頸上。


    “生氣了?我還以為你不氣呢。”


    李五氣得牙癢癢,這人他媽的自己都娶了老婆,還敢對她耍流氓,簡直無恥!她李五絕不碰有婦之夫!


    “你放開我!找死吧。”李五一眼瞧著牆邊放著一塊抵門用的石頭,俯身就去夠那石頭,就聽身後人歎息一聲道,“小五,我沒娶妻。”


    李五一怔,夠到石頭的手僵在那裏。


    李繼勉從她的後脖頸親到耳垂道:“我是把漢唐王的王女帶迴了河東,可是沒有與她成親,隻是將她安置在我府裏。”


    李五一聽,手立即抓住石頭:“安置在府裏和成親有什麽區別!納妾就不算數了?”


    李繼勉悶聲笑了起來:“真不知道,原來你氣性這麽大,不僅不準娶妻,連妾也不許?”


    李五一怔,惱羞道:“你娶妻納妾關我什麽事?我是征北軍大將,你要是敢羞辱我,我就帶兵蕩平你的騎兵窩!”


    “王女住在我府上,跟達木赫互生了情誼,達木赫那小子別看他悶聲不哼氣,不聲不響就把王女睡了,氣得我父王用鞭子抽他,抽完了認他做了義子,準備過陣子讓他跟王女成親。義子取下王女,也算是與漢唐聯姻了。”


    李五恨恨道:“什麽主人養什麽狗。”


    李繼勉聽李五的聲音還氣憤著,然而身體已經不那麽劇烈反抗了,知道這是消氣了,將她身子轉過來,捏著她的下巴道:“什麽主人養什麽狗,你也是養的,你說,你是什麽狗?”


    李五:“……”


    李繼勉低頭在嘴唇上輕輕啄了一下:“還氣嗎?”


    李五不說話。


    李繼勉又啄了一下:“是不是覺得我為你守身如玉,誓不娶別的女人,特別感動?”


    李五:“……”


    李五:“滾”。


    李繼勉又道:“這些日子想我嗎?”


    李五瞥過頭去,看著在壁爐裏霹靂啪啦炸的苞米棒子,聞著滿室的苞米香,道:“苞米熟了,我餓了。”


    李繼勉壞笑道:“先把我喂飽,我會讓你吃飽肚子的。”


    李五無語道:“你怎麽可以這麽這麽下流。”


    “兩情相悅,若還是一派正經舉案齊眉的模樣,那有什麽意思。”


    李五罵道:“誰他媽跟你兩情相悅!”


    李繼勉舔了舔她的鼻尖:“再說一遍?”


    看著他這寵溺的模樣,李五連耳根子也紅透了,側過臉,低聲說了一句話。


    李繼勉沿著她的鼻尖,吻過臉頰,吻上耳垂,吐氣道:“你說什麽,我聽不見。”


    李五又羞又怒,抓著他的肩道:“我不想受孕,我告訴你,你敢出在裏麵,沒有下一次!”


    李繼勉哈哈笑道:“好好好。”上次把她氣成那個模樣,這次他可不想再惹怒她了,況且她在敵營,也確實不是受孕的好時機。就算他想過幹脆做到她懷上孩子,然後束縛到身邊,但一想到以她的脾氣,明顯不是這樣就能讓她屈服,隻怕真到了那樣,她逆叛起來,他更沒辦法收拾,遂將這個念頭打消。


    幹柴烈火眼看澆上火油就能燒起來了,突然李五麵色一變,將趴在身上的李繼勉推出去道:“今天不行。”


    李繼勉褲子都脫,她跟他說這個?眉頭一皺:“又怎麽了,我都答應不會——”


    李五窘迫道:“不是……,那個,總之今天不行,我,我得迴去了。”


    李繼勉將李五按迴去,直接伸手扒她褲子,被她拽著褲腰帶死活不讓,好不容易扯開外麵的棉褲,就見裏麵的褲子上洇出幾攤暗紅的血跡。李繼勉臉色瞬間一黑,而李五趕緊扯迴一旁的毯子蓋住下半身。


    李繼勉站起來,暴躁地抓了抓頭發,隨即走到一旁的隔間不知道幹什麽去了,過了一會拿著幹淨的白紗布過來道:“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第一是我伺候的,結果好不容易養這麽大了還要我伺候,拿去。”


    李五訕訕地接過:“其實你不必伺候我,放我迴軍營——”


    李繼勉打斷她:“拉倒吧,你之前每次來葵水都痛得死去活來,當我不知道麽,後來帶著你去軍營裏鍛煉身體,平日裏給你吃的也都是些有益氣血的東西,才把你養好,看樣子這些年是沒怎麽遭過罪了,來了自己都不知道,還敢大雪夜的出來,不怕凍下病根嗎?”


    李五被訓得一愣一愣的,被他用毯子裹好抱到壁爐前:“自己弄好,我出去一會迴來。”


    李繼勉穿上衣服出去後,李五趕緊將自己收拾好,不一會李繼勉迴來手上拎著兩隻已經扒皮掏幹內髒凍得硬梆梆的兔子,扔到鍋裏煮了起來。煮兔肉湯的時候,將壁爐裏的苞米也取了出來,弄幹淨後遞給她道:“吃吧,先吃這個,過一會兔肉湯好了,喝點肉湯。”


    李五默默地接過苞米啃了起來,同時李繼勉拿起羊皮小冊子道:“有什麽不懂的就問吧。”


    李五一聽,立即道:“長山嶺那次,你就帶了五十騎兵,我們兩千騎兵從嶺上過,你怎麽還敢埋伏我們?”


    “晉玄兩軍在關河打起來,兵力相差不大,誰援軍一到誰就能贏,我們支援不上,而你們兵力充足立即就從臨縣調了援軍過去,我們要想勝,必須得攔住你們的援軍。我的目的不是埋伏,而是殺了援軍的首領,使你們軍心大亂就行。殺一個人,五十騎兵足矣,帶多了還不方便逃跑。”


    李五心道難怪當時遭了埋伏就死了領兵石俊易以及保護他的士兵,當時沙陀騎兵出現,隊伍一下子就慌了,以為被李繼勉埋伏,結果李繼勉來得快去得也快,事後調查才發現當時隻有五十鐵騎,要是當時士兵一湧而上,他們根本就逃不掉。


    李繼勉又補充道:“當然,熟悉地形是關鍵,否則我那一去就不是突襲,而是送死隊了。”


    李五又問了幾個她想不通的地方,李繼勉一一都迴答了,等得李繼勉解了惑,李五正迴味思考著,李繼勉突然拍了拍李五的腦袋道:“我這個老師不賴吧?以前你教我寫字,現在我教你打仗,來,叫聲先生聽聽。”


    李五一怔,隨即道:“不要臉,你要當先生,那就是衣冠禽獸。”


    李繼勉道:“我在你眼裏這麽不堪?”


    李五道:“別廢話了,這仇平壩一戰呢?怎麽迴事?”


    李繼勉看著她求知好學的模樣,湊過去吻吻她的額頭,歎口氣:“教會學生,打死老師。”


    李五:“……”


    李繼勉卻還是細細給她講了他當時的所有想法,講完後,自後環著毯子抱著她道:“小五,現在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麽非玄友廉不可?為什麽一定要跟著他?你想要的什麽是我給不了?”


    李五拿著羊皮冊子的手怔了怔,咬了咬下唇道:“李繼勉,你是想奪這天下嗎?”


    李繼勉:“天下紛亂,豪傑群逐,誰不想奪?”


    李五遲疑了片刻,道:“你想奪這天下,而我也想奪,所以我沒法跟著你。”


    李繼勉莫名其妙道:“你一女人,你奪天下幹什麽?而且你以為玄友廉就不想要這天下了?”


    李五道:“在你身邊,你會阻止我,在玄友廉身邊,他無法阻止我,並且留在洛陽對我比較有利。”


    李繼勉:“真是好笑,你還想當女帝不成?”


    李五低頭道:“我能告訴你的就是這些,別的,你不必問了。”


    作者有話要說: 前幾次李爸爸得手太順,這次踩個急刹給他嚐嚐滋味。


    ps:這個月事情多,所以量大噴湧的日子先停一停,明天開始,先保底日三千不斷更。要是想屯的,可以屯一波。等我這月忙完了,看看能不能再量大噴湧一下。


    這文12月前肯定完結,早的話11月能完結,同時年前新文吸血鬼的文也會開始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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