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向南,大約三十多裏處。


    一隊人馬正在休整,負責護送寧王離京的錦衣衛隊伍,則在四周戒備。


    “篤篤篤——”


    而就在這時,一陣馬蹄聲傳入了眾人耳中。


    錦衣衛的小旗們,下意識的將手搭在了腰間長刀的刀柄上。


    寧王身旁的奪命書生,則是將頭探出馬車,目光一掃,見到那人身上的一些暗記後,心下一動,傳音寧王道:“王爺,是咱們留在京城的人。”


    “讓錦衣衛放他過來。”


    寧王拄著一旁的矮桌閉目小憩,聲音從口中傳了出來。


    “是。”奪命書生點了點頭,隨即彎腰起身,掀開車簾走了出去。


    另一側的對穿腸也注意到了馬車外的動靜,心中有了猜測,但也不敢貿然開口,免得讓王爺空歡喜一場。


    車外。


    隨著那騎馬之人越來越近,且尚未表明身份。


    負責護衛工作的錦衣衛們,這時候也紛紛進入了備戰的狀態。


    寧王的謀反之心,雖然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畢竟現在還沒有和皇上鬧翻,本人還有祖傳的丹書鐵券,若是此刻在他們的護衛下,讓寧王受了傷,乃至直接命喪當場。


    皇上固然開心了。


    可為了給天下人一個交代,給天下持有丹書鐵券的王爺一個交代。


    他們這些負責護衛工作的錦衣衛們,估計要被九族消消樂了。


    反倒是他們現在拚命護衛,最終說不得會被封一個功臣,妻兒子女也能多得點撫恤金。


    不過就在這時,在那騎馬奔來的男人之前,寧王的馬車上率先走下來一個滿身都是書卷氣的儒雅中年男子。


    “諸位,切莫驚慌,此人是我家王爺在京城時的一個仆役,如今追來,許是在王府上發現了什麽東西,這才策馬給王爺送來。”奪命書生先是安撫了一下眾多準備拔刀的錦衣衛。


    而後一步邁出,身影已然出現在了十餘丈外。


    同時探手從懷中取出一麵令牌,亮了出來。


    馬背上的青年,瞧見了令牌上的圖案,又見了奪命書生這張臉,頓時勒住韁繩,隨即翻身下馬,從懷中取出一封信件遞了上來。


    “知道了,你先迴去吧。”


    奪命書生看了眼封口處的火漆印章,瞬間明白了過來,吩咐了一句後,將其揣進懷中。


    便再次返迴了駐紮的應敵,衝那些個依舊戒備著的錦衣衛們,歉意一笑:“隻是一封家書,驚擾到各位了,真是抱歉。”


    “無妨。”


    領隊的錦衣衛副千戶搖了搖頭。


    目送了那騎馬男子原路迴返,直到從視野中消失,這才擺擺手,讓手下的弟兄們歇息。


    奪命書生又拱了拱手,便帶著書信,迴到了馬車上。


    “王爺,是一封信。”


    將懷中的書信遞了上去。


    寧王卻沒有看的意思,隻是擺了擺手:“念。”


    奪命書生也沒有太多猶豫,撕開封口的火漆先是大致看了一眼,而後有些疑惑說道:“王爺,信上沒有署名也沒有落款,是一封匿名的請賞信。”


    說到這,奪命書生的臉色也是有些古怪。


    內容是請賞,感情也算真摯,雖說用詞有幾處不恰當,但請賞信沒有署名是不是有點古怪了。


    對穿腸聽到這話,頓時眼前一亮,搶過他手中的信件後,上下打量了一眼,激動道:“王爺,好消息啊。”


    “哦?”


    聽到這話, 寧王總算是將眼睛睜開了一條縫隙,準備看看對穿腸所說的好消息。


    “王爺稍等。”對穿腸說著,從袖口中掏出一個火折子來,吹燃後,熏烤起了剛才的那封信件。


    隻見原本的滿是字跡的信紙上。


    絕大多數的筆墨都已經消失不見。


    隻餘下十幾個字。


    按照特殊的方式,進行排列組合,最終變成了一句話。


    錦蘇木,名冊朱一品,離京赴西域。


    寧王聽了信上的內容後,眉頭一挑:“朱一品就是那個記下了同舟會名冊的那個?”


    “不錯,不過此人記性好像出了一些問題,隻有經過刺激,或是見到名冊之人的特征,才能記起名冊的內容。”


    對穿腸點了點頭,一旁的奪命書生則補充了一句:“這許是他為求自保才想出來的托詞。”


    寧王卻不管這些:“無論是不是托詞,這個人不能再留,西域......讓史留香和血刀老祖一同出手,務必將此二人的人頭帶迴來!”


    “是。”


    對穿腸拱了拱手,隨後寫了張紙條團成紙筒,又從一旁的軟榻下,取出一個鳥籠,抓出一隻金絲鴿後,將紙筒塞入到鴿子腿上的竹筒中。


    而後腦袋探出窗外,見沒有人注意這邊的動靜,便直接將鴿子放飛了出去。


    ......


    ......


    兩天後。


    京城南城,大約六十裏處的林子,一駕馬車正緩速行駛。


    負責駕車的是一個看起來二十歲出頭,古靈精怪,梳著半長不短的古怪發型的涼鞋青年。


    “我說,咱們還有多久能到京城啊?”


    草鞋青年倒騎在馬背上,身子向後傾倒,幾乎與馬頭平行,手中拿著一根青草,似是在和馬說話。


    但就在他話音落下後沒多久,車廂中傳出了一個更為不耐的聲音:“如果不是你非要半路改坐馬車,咱們一天前就應該到了,照這個速度,差不多要明天日出吧。”


    “啊?要這麽久啊!”


    小魚兒猛地直起身子,顯得有些意外,但很快又有些不好意思道:“我這不是沒見過這東西,有點好奇嘛。”


    “要不咱們還是改騎馬吧,反正這裏有兩匹,剛好夠咱們兩個......”


    “嗬,這馬車怎麽辦?感情花的不是你自己的錢。”車內的古三通想也沒想,直接翻了個白眼。


    他倒不是真的心疼錢,不過是打著教育的旗號捉弄一下這個和自己有八分相似的小子。


    反正他又不急,和這小子耗個一天兩天也沒關係。


    小魚兒聽到這話,也不再強求了,繼續躺在馬背上,無聊的給馬兒數著口號。


    “一二一......一二一......”


    至於他為什麽這麽急,還要從幾天前下了船後,看到的一份報紙說起。


    他離開惡魔島的目的,一來是為了尋找自己的身世,其次就是為了找醫治燕南天燕叔叔的方法。


    神醫常百草反正目前來說是指望不上了,醫術進步的不快,體能倒是練出來了。


    前者目前還沒有頭緒,後者江湖月報上提及的那個大夫,說不定有戲!


    恰恰這時候,古三通這家夥說認識江湖月報上的那位神醫,他也就隻好求到對方的頭上了。


    不過他小魚兒是個講信用的人,已經提出條件交易出去的萬年不化丹的煉製方法,他已經給出去了。


    現如今他是以幫忙做三件事情,從古三通這裏交易到了引薦神醫的機會。


    也正因為如此,他現在才會這麽無聊,又不敢反抗。


    “篤篤——”


    “篤篤篤——”


    “阿大,你的節奏亂了,要多學學阿二嘛,阿二再接再勵,等到了京城給你找最好的草料吃......阿三......怎麽會有阿三?”


    小魚兒聽著馬蹄聲的節奏,猛地坐直了身子,朝著四周看去。


    果然就見到遠處有一匹駿馬,正載著一個麵容俊秀的青年,朝他們這邊奔來。


    在靠近之後,這青年減緩了馬速,朝著一旁駕車的小魚兒拱了拱手,禮貌問道:“這位兄台,麻煩問一下,此去京城還有多少裏路?”


    “你和我們一起走,明天日出就到了。”小魚兒轉述了一下古三通剛才的話。


    而後後腦毫無征兆的挨了一下。


    車廂內,古三通這才掀開簾子,在這青年的身上打量一番後,眉頭一挑:“你是武當派的?”


    “武當三代弟子宋青書,見過前輩!”


    雖然對方外表上看來和那駕車的青年相差無幾,但就憑剛才那一手,此人就至少是宗師中期以上的高手,如今的容貌,隻不過是凝聚了宗氣之種後的返老還童罷了。


    當不得真。


    “此去京城還有六十裏路,若是騎馬,正午時分差不多就到了。”古三通提了一句,而後又有些好奇的看向宋青書:“不過你們武當弟子沒事前往京城幹什麽?”


    “俞岱岩的傷勢複發了?”


    “三師叔的身體很好,晚輩此次前來京城,隻是有些事情要請教一下蘇神醫,同時受人之托,給他傳個話,言說近日可能會有歹人對其出手。”


    宋青書聽見對方直唿自家三師叔的姓名,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更加確信了自己的猜想。


    將自己此行的意圖交代了一下。


    並拿出了先前小公子用來偷襲他的古怪暗器,勉強算做是信物了。


    “嗯?”古三通聽到這話,又看了眼他手中的暗器,眉頭頓時皺了起來,覺得有些眼熟。


    又想到前些時日看到的江湖月報。


    內容的確是有欠妥當。


    屬於是直接將蘇兄弟推上了風口浪尖。


    保不齊有人要對其出手。


    “你等一下,咱們一起上路。”古三通說完,簡單拿了幾樣行李,直接從車廂中走了出來,一掌震碎了車軛,翻身上馬。


    小魚兒見到如此一幕,愣了一下:“那這馬車怎麽辦?”


    “十幾兩銀子的破爛貨,有什麽要緊。”


    小魚兒:“......”


    你剛才可不是這麽說的。


    宋青書雖然不知道前後因果,但老前輩都這麽說了,他自然不好拒絕。


    再加上目的地又是京城。


    有著朝廷規矩的束縛。


    想來對方也不會是去找蘇木麻煩的。


    索性宋青書也就沒有多說什麽,揚起馬鞭跟了上去。


    ......


    ......


    就在這邊古三通三人策馬前往京城。


    遠在千裏之外,血刀門也收到了來自京城的飛鴿傳書。


    “師傅。”


    血刀老祖的房間外,傳來了二弟子寶象的聲音。


    “什麽事?老祖不是說過了,最近這幾天不要來打擾我!”


    房間中,夾雜著一陣淫靡之聲,血刀老祖不耐煩的聲音,傳到了寶象的耳中。


    門外,寶象自然知道自家師父是個什麽脾性,忙將事情交代了出來:“是寧王傳訊過來,想要請師父出手殺人。”


    房間中,血刀老祖沒有再次開口,反倒是唿吸急促了一些,那淫靡之聲也更加響亮了。


    半晌過後,才轉變為一陣高亢的唿喊聲。


    血刀老祖這才是從從房間中走了出來,身上滿是汗水,


    寶象抬頭看了一眼,隻見房間中的床榻上,一個輕紗曼妙的婀娜女子,已然昏死過去,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血刀老祖注意到了對方的舉動,卻沒有太過在意。


    反而是從對方手中接過信件後,隨口說道:“喜歡的話,她就歸你了。”


    “多謝師父!”


    寶象大喜過望。


    隨後在血刀老祖好笑的目光中,攥緊了房屋之中,抱著那輕紗女子就要迴到自己的房間中去。


    血刀門上下,除了一些半路前來投奔的極惡之人,基本上都是如同寶象這般急色。


    血刀老祖也都習慣了,而寶象雖然隻是二弟子,卻是最讓人順心的一個。


    此時被抱走的女子,便是寶象自己擄迴來的富家千金,特來獻給他的壽禮。


    容貌談不上絕美,就是生得一副豐潤的身軀,讓人興味盎然。


    如今他已經享用過了,將其賞賜給寶象也好勉勵其下一次帶迴來更好的禮物給他。


    簡單的擦了擦汗,血刀老祖便上身赤裸,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看起了寧王的傳書。


    “讓老祖去殺人麽?”


    知曉了寧王的意思,血刀老祖摩挲著下巴,權衡一番利弊後,最終還是選擇答應下來。


    信中提到的蘇木極可能就是殺害了血刀小祖的兇手,這一點倒還是其次。


    無論旁人怎麽看,他自認為是一個冷血無情的人。


    血刀小祖是他門下武功最出色的一位不錯,但畢竟已經死了。


    死人是很難帶來價值的。


    反倒是寧王的這條線,是他想要穩住的。


    黑道門派若是想要發展,武功倒是其次,反而是金銀財寶這些東西,才是真正不可或缺的。


    飛刀門的門主柳飛雲隻是一個宗師初期的武者,可為什麽飛刀門卻能與五毒教、天殘派並列黑道三大家族。


    對方的飛刀術的確有獨到之處,但最主要原因還是對方傍上了寧王這條大腿。


    有了資金支持,自然可以大量培養門內弟子,繼而可以在黑市上大肆接下懸賞,最終收獲名聲,形成良性循環。


    血刀老祖沒有那麽遠大的理想,也從來沒想著要將血刀門發揚光大。


    他想要的,僅僅隻是富貴榮華,美酒女色罷了。


    隻要寧王能夠滿足他的這些私欲,別說是隻是殺區區一個大夫,就算是讓他把整個血刀門賣了他都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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