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曦聽得一臉深沉, 這怎麽可能?他護不住她的弟弟?這不可能,他更不可能叫人逼死懷了身孕的她!難道他到最後,仍如前世的元禮承那般護不住她嗎?不!他比元禮承還不如, 他讓自己死在她懷中, 留下她孤伶伶一人任人欺辱!一想到這,沉曦便覺得像被人掐往了脖子般難以唿吸。


    “對不起……對不起……”酒砂抱住自己的頭哭得不能自已, “我真不是故意的, 真不是故意的……”那個時候, 她真寧願死的是自己,沒有什麽比親手害死了自己的愛人更讓人心生絕望了。


    “砂砂, 別怕,”酒砂的奔潰喚醒了沉曦的理智,沉曦抱住她,捧起她的臉盯著她的眼睛,“砂砂, 你聽我說。我不怪你, 真的不怪你,就算你親手殺了我我也不會怪你哪怕一絲一豪, 你明白嗎?”


    酒砂淚眼看他, 啜泣道:“可是我讓你失望了, 我很笨, 被人騙了,才會害死了你。”


    “是我不好。我娶你迴來,卻保護不了你。你可明白我的痛心?”沉曦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 雙目通紅,一想到他死後她被人那般欺辱,他就覺得自己喘不過氣來。


    酒砂仍是淚流,他不怪她,可是她心中更難受,隻能抱住了他放聲大哭,就如他死在她懷中的那個時候。


    沉曦也緊緊地抱住了她,她難過,他隻會比她更難過。


    如今天氣炎熱,酒砂哭得滿身大汗,沉曦去後院打了井水來擰了手帕幫她擦臉,她的眼睛鼻子都哭得紅通通的,給她擦淨了臉,她的眼淚還是止不住,沉曦忍不住吻住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是世上最不應該流淚的一雙眼。


    “別哭了,”沉曦擁她在懷柔聲道,“今生今世,我一定會保護好你,不會讓你再受一分委屈。我發誓。”


    可他這話卻令她流淚更甚,又痛哭了起來。


    沉曦無奈,隻能柔聲哄著。


    酒砂哭到身子乏力,最後隻縮在他懷中抽噎著。


    “砂砂,你別哭好嗎?”沉曦捧著她的臉,“你冷靜一下,我問你幾個問題,你仔細迴答我,可好?”他認真梳理了一下她說的話,不免生出一些疑問來。


    酒砂止了哭,點了點頭,時不時抽泣一下。


    “你之前說,皇後在信中告訴你,聖上的身子是我毒害的?”


    酒砂點頭,“是。”應出來的話中帶著濃濃的鼻音。


    “不可能,”沉曦堅決道,“首先,聖上的身子已經挨不了幾年,他這些年來思慮過重,已經傷了根本,所以兩年後,他是壽元已終,油盡燈枯。再者,無論如何,我都不可能會毒害聖上。”


    “那如果、你當時真的被逼得走投無路呢?”


    “那也絕無這個可能。你覺得我是這種人嗎?”沉曦看著她,“我……或許會奪位,可是我絕不會毒害聖上,做出這種禽獸不如的事來。”


    酒砂認真想了想,聖上對他不僅有知遇之恩,而且這些年來待他的好,外人都看在眼中。沉曦雖是冷情之人,確也做不出這等恩將仇報之事來。


    “那你是說……我姨母她騙我?”酒砂話一落音,又很快推翻了這個念頭,“我姨母她不可能會騙我,那她是被人騙了!是……是他!”酒砂咬唇,當時來送信的是太子身邊的暗衛驚蟄,毫無疑問,這一切都是元禮承做的,他欺騙了皇後娘娘,讓單純的姨母相信此事,聲淚俱下寫信給她控訴沉曦的罪行。


    沉曦一怔,知道她懷疑元禮承,低聲問道:“你說,酒陌是元禮承派人去殺死的?”


    酒砂點頭。


    “他派了誰?”


    “驚蟄。”


    “送信的也是驚蟄,也就是在聖上殯天和我出事前,你都沒有見過元禮承和皇後,隻見過他身邊的暗衛驚蟄。”沉曦一臉嚴峻。


    酒砂認真迴憶了一下,鄭重地點了點頭。


    沉曦沉思片刻後,又道:“你說,元禮承還答應你,保住你腹中的孩子?”


    聽他提起孩子,酒砂又忍不住掉淚,連忙抬手擦掉,點了點頭,哽咽道:“可是他騙我,他讓筱畫帶了酒陌的人頭來給我。”他知她和弟弟的關係,若是讓她知道酒陌不在人世,她哪裏受得住這個打擊,更何況是看到酒陌的人頭。


    “那個時候,冷筱畫也懷孕了?”沉曦複問。


    酒砂點頭,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沉曦聞言,凝思了好一會兒,才低聲問道:“那個時候,冷筱畫是剛剛懷上,一個月的身子是嗎?”


    “你怎麽知道?”酒砂詫異。


    沉曦沉默不語。他猜中了,和元禮承答應她為她保下她腹中胎兒的時間一致。


    “沉曦。”酒砂輕喚一聲。


    “不要相信皇後。”沉曦忽然開口,一臉嚴肅。


    酒砂不明所以,“我姨母……”


    “不要把她當成你姨母,她是皇後。”沉曦盯著她一字一句道,“她首先是皇上的妻子,其次是元禮承的母親,最後是一國之母。”


    酒砂難以理解他的意思,一臉困惑。


    沉曦心中歎了一口氣,“皇後和皇上,看起來並無表麵上那般恩愛。”


    “什麽?”酒砂吃了一驚。


    “皇上他與皇後成婚二十一年,隻在二十年前碰過皇後一次。”沉曦咬牙,“隻有一次,你可明白?”


    酒砂瞪大了眼,隻有一次,還是在二十年前?元禮承今年十九歲,那不就是……一次就生下了太子?還是說,那唯一的一次就是為了生下太子?


    “怎麽可能?”酒砂喃喃道,“皇上不是夜夜留宿坤寧宮?他和我姨母……”


    “皇上的確每個晚上都去了坤寧宮,可是坤寧宮裏有暗道,他沒有一個晚上是夜宿坤寧宮的。”沉曦盯著她,“皇後可以陪皇上在人前演戲,那你可曾看過她麵具下的臉?皇後絕無表麵上看起來那般簡單,我之前還隻是懷疑,可是現在我確定,她的心狠手辣遠在皇上之上!”


    酒砂震驚得無言以對,懵了許久,才張唇道:“那、那皇上……他不喜歡我姨母……不喜歡皇後?”


    “你還不懂嗎?這是他們之間的協議。他給她萬丈榮光,她還他一往情深。”


    酒砂隻覺得腦子都有些不夠用了,喃喃問道:“怎麽會?皇上為什麽要這樣做?”他原本可以後宮佳麗三千,而不是要這樣守著一個不愛的人啊!酒砂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可怕的想法,不自覺問出聲來,“皇上不喜歡女人?”


    酒砂此言一出,沉曦都懵了一瞬,繼而撫額道:“他喜歡我娘。”


    酒砂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他的心在我娘那兒。”沉曦看著她,緩聲道來。


    當年晏相叛變之時,正是還是太子的元極帝大婚當夜——


    已是淩晨了,天色-欲亮不亮。


    明亮的火把在深林中連成數條長龍,侍衛搜尋的聲音此起彼伏。


    “殿下!”侍衛首領匆匆前來,“發現了白思藍的蹤跡!”


    跳躍的火光照耀著他年輕俊美的臉,這是一張與元禮承分外相似的麵孔,隻是此時一臉陰鬱,周身散發著可怕的寒氣。


    他領著暗衛火速搜尋而去,前方卻出現一個瘦小的人影攔住了他們的去路,是一個少女,身著碧綠的宮裝。


    “晨晨!”他下意識唿喚出聲,在東宮的廢墟中,他抱著她的屍體也不曾掉下一滴眼淚,因為他知道,這具屍體不會是他的晨晨,可是如今見了她瘦弱的身影,不過一眼,他隱忍了許久的淚突然就落了下來,她還活著,她真的還活著。


    暗衛圍剿而上,他失聲喊道:“不許傷她!”


    “殿下!”


    “誰敢傷她!”他撥出腰間的長劍怒目而視,長劍在夜色中發出錚鳴,寒光閃閃。


    “阿滿哥哥……”少女低喚出聲,他聽到了。


    可是身後,傳來漸行漸近的禦林軍搜尋的聲音。


    少女手中的劍還在往下滴著血,與他遙遙對峙。


    “殿下,”侍衛首領上前來在他耳旁道,“白思藍已經走遠了,我們要盡快追上。”


    少女提起了手中的劍。


    “退下!”他朝侍衛首領喝道。


    “可是……”


    “此事我一力承擔,你們全部退下!”他說完,大步朝她走去,少女被他逼得步步後退,他一把奪下她手中的劍,一手提起她的腰身狠狠地吻住了她,像是要吸幹她肺腑間的所有唿吸。


    急促的一吻匆匆結束,他瞪大了眼,像是要把她的模樣銘刻在心上,凝視過後,他忽地鬆開了她,咬牙道:“快走。”


    “阿滿哥哥……”


    “快走!”他第一次朝她大聲吼出聲。


    少女落淚,踮起腳尖捧住他的臉在他唇上印了重重的一個吻,而後迅速轉身離開,沒有一絲留戀。


    少女的背影如同脫兔,他流淚不止,像是此生難再相見了。


    “皇上放走了我娘,也追丟了白思藍,”沉曦緩聲道來,“元離帝氣得差點廢了他的太子之位,不過又給了他一個機會將功補過,便是親審晏相之案,如果他不答應便廢太子。”


    酒砂聽得呆愣愣的,隔了許久才喃喃道:“所以……他做出了選擇,最後監斬晏相府上一百六十八口人,才坐上了這個帝位。”


    或許元極帝做出的選擇不是帝位,而是她。隻有坐上了這個帝位,他才能護住逃亡在外的她。為了保護她而殺了她的親人,她會恨他的這個選擇嗎?可是他不殺,便會由其他的皇子來殺,元極帝別無選擇。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作為親媽,殺手替砂砂說兩句話,其實在前世的那個環境下(她和沉曦不和,可以說心一直是向著元禮承和皇後那邊的,也就會下意識去信任他們,畢竟是自己的親人,信任也會產生惰性和依賴。到後來沉曦出事了,酒陌也死了,她身邊幾乎沒有能依靠的人,在她看來元禮承黑化了,溫婉的皇後也就成了她唯一可以依靠的),所以說,砂砂當時是完全入了皇後的圈套,她真的很信任她的姨母,幾乎把皇後當成了半個母親,以至於前生今世都沒有懷疑過她。她也不是沒什麽心機,隻能說涉世未深吧。


    你們說,皇後娘娘剛出場的時候是不是都騙了你們→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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