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在哪?


    範偉極其茫然,按理說在塔主魔法的作用下,他應該不會因為‘認知’不同而看不見其他人‘世界’裏的東西。


    可雅妮指著的位置,就是什麽都沒有!


    “範,幫幫我...”一向驕傲的少女神情極度恐懼,聲音抖動著緊緊拉住範偉的手,“它向我走過來了,它在看著我,所有眼睛都在看著我!”


    轟——!範偉感覺到情況緊急,立刻拔刀釋放聖光衝擊!


    前方的樹木被神聖光輝摧折,劃出大片平地,但卻絲毫不能緩解雅妮的惶恐!她渾身都在劇烈顫抖,忽然止住,眼神發直地對著正前方。


    “該死!”範偉發現連聖光都沒有效果,不是說三生女神的力量能夠抵禦嗎?


    電光石火間,他鬼使神差握住雅妮的手,盯著她急促大喊:“這裏根本沒有怪物!”


    少女扭過頭,眼中的光芒卻驟然消失,渾身一軟間,她毫無聲息地倒在範偉臂彎中,就那麽失去了生命。


    “雅妮!!”


    突自一片惶恐與震驚的沉寂,羅迪爆發一聲近乎哀鳴的嘶吼,衝上前抱住妹妹,無助搖晃她的屍體。


    所有人都不知所措,恐懼又茫然。


    範偉深吸一口氣,有些發抖地看向他拉住的另一個雅妮。


    “範,那個怪物...那個怪物走了嗎?”


    千鈞一發之刻,範偉主動加深了‘認知’衝突,讓雅妮分裂成了兩個,但這並不能改變其中一個她死亡的結局。


    心中很亂,非常混亂!


    朝夕相處隊長的屍體就在眼前,範偉實在忍不住想到,他現在所握住的這個她,究竟是不是真實的她?


    “我們安全了...暫時...”


    強行壓下不安,鼓勵這個還心有餘悸的隊長,範偉看著因為新的認知衝突,產生的多個羅迪、多個諾瑪、多個伯努利大叔...感覺非常頭疼。


    在最初隊友的認知中,雅妮已經死在了他們麵前。


    而在新出現的雅妮眼裏,她沒死,兩方觀念衝突,就造就了一個雅妮已死的小隊,一個隊長還在的小隊。


    “羅迪,你冷靜一下。”


    蹲下看著萬念俱灰,什麽都聽不進去的羅迪,範偉請求人偶莫靈幫他施展‘心聲同傳’,把情況和隊友們簡單說了一遍。


    “什麽?雅妮沒死!”羅迪好像抓住了希望,眼中含淚哀求,“範,求求你,救救她!”


    “這種情況,我也不知道如何下手。”範偉同樣無措,在他的視野中,一個雅妮好好的,還在向他描述似乎看到了,卻沒有什麽印象的怪物。


    而另一個已經是冰冷的屍體,少女的‘未來’,已經死了...


    “但至少希望還在。”


    就如塔主所說,‘現在’與‘未來’已經死亡,但‘過去’的隊長還活著,或許有能扭轉這一切的奇跡。


    腦中思緒翻湧,範偉麵對的也不隻一個白木小隊,幾倍數量的隊友讓交流混亂不堪。


    “請節哀。”希裏羅走近說道,對這個剛剛認識,就已經死去的少女有些同情。


    但在範偉眼中,另一個希裏羅已經帶著部分人走遠了,還在唿喚著他,因為雅妮未死的‘世界線’根本沒有停頓的必要。


    在‘這邊’的眾人眼中,隻有他一個忽然停了下來,和隊友們站在一起。


    瘋子一樣自言自語,還朝樹林發動攻擊。


    忽然之間,一種深深的無力湧上心頭,真實、‘虛幻’混雜交錯,比簡單的困難更讓人惶然無策。


    這股影響力,已經超出了普通人接受的極限!


    “謝謝。”隻能依靠‘心聲同傳’對話,迴應希裏羅,否則大家都分不清他到底是在跟誰說。


    ......不能在這樣下去了。


    思慮良久,範偉最終下定決斷站起來,高聲喊道:“大家按照各自的計劃行動吧,我們在遺跡終點集合!”


    必須把人分開!至少不像一團毛線一樣糾纏在一起!


    亂上加亂隻會讓情況更糟糕,即使這樣做大概率會導致非常壞的結果,可範偉很悲哀地接受。


    ...他可能拯救不了所有人。


    經過一番不同頻道的交流,浩浩蕩蕩,重重疊疊的人群走遠,他們已經分裂到無法數清的個數!在各自的‘世界’活動著。


    留下來的,隻有一個希裏羅,一支公會冒險者小隊,以及幾倍的白木小隊。


    “長話短說,這個島上的情況遠超尋常人理解的範疇。”


    短時間內,範偉成為了眾人的主心骨,他深唿吸,將情況一點點理順,“從現在開始,我們的目標,就隻有怎麽安全逃出去!”


    “但直接走肯定不行,至少要把這種古怪的分裂情況解決掉。”


    “我覺得願望寶石可能是個突破口,還有那位沃·凱恩先生。”


    如果那個沃·凱恩先生真的活著,在這個島上生存這麽多年,他應該知道很多,隻是範偉在懷疑,他究竟是不是正常活人?


    “好!”悲傷的羅迪擦幹眼淚,咬牙道:“無論如何,至少,至少希望雅妮沒事!”


    幾個伯努利大叔或目光放空,或臉色懊悔,“我們不該來這的,都是因為我...我...”


    “喪氣話就不講了。”深唿吸挺直腰背,反正已經陷入絕境,範偉也是破罐子破摔,“希裏羅女士,公會對這裏還有其它記錄嗎?”


    “很多資料我們看不到,你們應該知道更多的秘密。”


    希裏羅雖然強橫高傲,可在這種情況下也說不出什麽話來,她想了想,決定把實情告知。


    “其實公會來這的目的,也是為了尋求一個答案,——為什麽‘幽靈島’會固定存在於這個位置。”


    範偉一愣,才發現自己忽略了一個問題。


    迷宮每年是會改變的!地圖也是一年一期進行測繪,但根據沃·凱恩幾年前的數據,卻依舊能在地圖上找到這座小島!


    它不會隨迷宮而改變?


    “對,就是這個原因,凱恩先生和虛無縹緲的寶藏,能找到最好,找不到影響其實也不大。”希裏羅講得很明白。


    “但如果能弄清楚如何固定迷宮中的土地,那意義就太大了!”


    “不再需要耗費大量精力每年進行重複開發,也可以將更多的人口遷入迷宮中,徹底改變迷宮探索的格局!”


    “這對上層來說,才是最大的價值。”


    正是這份徹底掌控迷宮的野心,讓公會促成了這次行動,但就從現實情況看,幽靈島的這種情況,固定了不如不固定。


    “真是...”


    範偉感覺他們真是無知者無畏,排著隊進來找死,那位沃·凱恩先生,究竟是如何在島上生存下來的?


    還是說,根本沒有什麽被困的探險家...


    ...是這座島,在引誘著獵物到來。


    ————————————————俺是分割線—————————————————


    天黑的比想象中更快,在周圍已經完全漆黑一片後,大家暫時停了下來。


    並不是因為體力有多少消耗,或者看不清路,隻是單純肚子餓了,畢竟人上路還有頓斷頭飯呢,什麽危急情況,也不能不吃飯吧?


    正好途經一處被樹木和藤蔓包裹的老舊遺跡。


    簡單清理一下植物,驅趕蛇鼠蟲蟻後,眾多隊伍就在這裏生火紮營。


    “我給大家做點熱食。”放下背包,範偉架鍋說道。


    雖然帶有便攜幹糧,但冷硬食物吃起來口感並不怎麽好,隻能囫圇下咽填飽肚子。


    他看眾人臉色都十分凝重,很多人憂心忡忡,甚至疑神疑鬼,這個時候做點能安撫他們的美食,比獲取營養本身更加重要!


    意識探進儲物空間,範偉一眼看到存放在裏麵,死去雅妮的遺體。


    直到這時,他的臉色才一黯,即使外麵還有個活蹦亂跳的雅妮,這具屍體也時刻提醒著他,一位重要的同伴已經踏上死亡的道路。


    如果不能順利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或者即使有解決辦法,卻也無法挽迴已經死去的靈魂...


    那眼前可能就是永別。


    現在唯有慶幸,沒有把這次探險的情況告訴艾琳和克拉拉她們,連芸心範偉本來也不想她參加,可少女卻非常地豪邁與決絕。


    有時或許一步差池,麵對的就是兩種人生。


    範偉知道自己很特殊,但從不認為自己不會死,係統是能幫助他變強,但也必要按照它製定的標準去執行。


    除了結算和介紹技能時的吐槽語,它根本沒表現過人性的一麵。


    比起許多幻想作品裏的小助手,自己的這個係統更像一個法則般嚴苛的神,隻是用著語言包裝自己。


    因此在這處詭異恐怖的島嶼上,所有人自顧不暇,恐怕連‘神’也不能投來期望的迴應。


    能依靠的,就隻有自己了。


    “範。”傳來的心聲將範偉從迷思中喚出。


    雅妮坐在火邊,抬眼寧靜看著他,‘心聲同傳’裏的聲音輕輕的:“你老實說...我是不是沒救了。”


    “...怎麽會,還有希望呢!”


    連忙否決,說著自己都不確信的話,範偉隻想多給隊長些積極情緒。


    “唿,我看得出來。”少女將臉貼在交疊於膝的雙臂上,如同蜷縮般側望著火焰,“這個‘希望’其實很渺茫吧?”


    說完,她又灑脫一笑。


    “不過不用擔心,我能接受的了,雖然很遺憾,但在踏上冒險者道路的時候,我就曾想過這一天。”


    雅妮垂下眼簾。


    “複活不一定總是有用的,我和羅迪約定過,如果真的遇到沒有辦法的情況,那就放棄對方,學會一個人好好活下去。”


    在火光閃爍下,她眼中透出晶瑩,緩緩沁下一滴淚。


    “我現在擔心他不會遵守約定。”


    “雖然看不見,但聽你說,我知道有個我已經死去的‘世界’,那裏的羅迪,諾瑪、伯努利大叔,還有芸心小姐,威斯坦大叔,應該都會為我傷心。”


    “現在的這個我,可能給了他們虛幻的希望,但有時殘酷點或許還好。”


    “幫我告訴那個羅迪,該放棄時一定要放棄,必須保護好自己。“


    “還有,別讓他整天哭哭啼啼的,告訴他,我有攢下一點錢還給他,如果有哪個女孩能看上,就讓他早點結婚,做個好牧師,別再冒險了。”


    絮絮念念的聲音在心中傳來,讓範偉陷入了沉默。


    羅迪很敏銳,看到妹妹哭了,以為她害怕,便上來細聲細氣的安慰。


    而另一個羅迪隻是呆呆坐著,望著火堆不知想些什麽,他已經看不到活著的妹妹了,就像失去了陽光,沒有了平時的溫文與燦爛。


    “放心,我做事,從來都是很穩的。”


    深吸一口氣,傳達心聲,範偉隻能調起精力開始切菜做飯,不讓自己想別的。


    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有辦法的...


    嗯,龍肉叉燒還有不少,甜的東西可以快速恢複心情,振奮士氣!就和熱麵包搭配作為主食。


    然後燒點湯,用牛肉和蘿卜燉一燉,做的濃鬱一點,同時不失清甜,暖心又暖胃。


    因為大家胃口都很大,他還希望能把配菜製作的更豐富一點。


    下意識環顧一圈,範偉看到在缺失屋頂的牆壁上,長著很多扁平蛋狀的物體,一個個拳頭大小,微微張開吐出小舌頭。


    “牆貝嗎?”


    用刀剜下來一個,掂了掂,他猶豫要不要用它下菜。


    “這是種沒什麽害處的小魔物。”


    希裏羅開口,看到範偉的動作,她以為他是好奇,便散悶解說道:“它們喜歡成群結隊長在遺跡的牆壁上。”


    “以前組隊的朋友告訴我,這是古老文明居民思念凝出的東西。”


    “它們會一直守在這裏,等待文明或家人的歸來。”龍裔女士的目光有些放空,不知道想到了些什麽。


    範偉思索著點點頭,“是很浪漫的說法。”


    也很適合入鍋...


    雖然富有人文氣息,但他覺得,這隻是遺跡內的環境恰好適合這種魔物生存,它們借此繁衍生息而已。


    同時給過路的他們準備一點食材。


    沒忍住烹飪之心,範偉用心聲請教肩上的莫靈人偶,“塔主大人,吃點這裏的魔物沒關係吧?”


    “沒有。”小莫靈搖搖頭,“魔物不存在靈魂,所以不會受到奇怪力量的影響。”


    沒有靈魂就沒有認知,像石頭一樣無知無覺,在此地反而十分安全。


    範偉放下心來,撐起一隻平底鍋,將一顆顆碩大的牆貝收集起來,刮洗幹淨後用料酒烹燒。


    待所有牆貝開殼後,腥氣去盡,鮮美煥發,再簡單加料翻炒一下,散發著甘甜氣息的熗炒牆貝就做好了!


    “吃飯了,吃飯了。”敲敲鍋,抬高聲音對所有人說道,範偉擺好盤子讓他們自己來盛。


    非常有意思的事情在這個時候發生,放在最上麵的一隻盤子,被好幾個人同時拿到,他們仿佛無中生有般,分裂出多份餐具,各自打上食物。


    這樣的表現,讓範偉對這種‘分裂’更加驚奇!


    在主觀意識的作用下,一份物質可以分為無限多個?!那豈不是相當於一個永動機?


    拿起一隻盤子,把這個發現向塔主大人分享了一下,卻見她搖搖頭,“對你來說可能是,但對我們來說卻不是。”


    “因為我們是看不見多餘東西的,以太隔絕也隻能保證我不受這種奇怪力量的幹擾,從而看見‘最真實’的表麵。”


    “用你的話解釋,我就相當於站在了所有分裂‘世界’之外,看著線頭的開始。”


    “後麵分裂的東西,對我而言並不存在,隻能靠你的語言去猜測。”


    “所以真正奇怪的地方,其實在於你既能隔絕影響,又能與影響的結果互動,這是非常不可思議的事情。”


    人偶塔主不變的表情和聲音,讓範偉察覺不出一點意外的感覺...


    但事實確實有點匪夷所思,自己究竟特殊在哪裏?


    “隻有一種解釋。”人偶用呆呆的眼睛看著範偉,“無限...你身上有無限的力量!就像傳說中的兩種東西。”


    “一種無窮之欲,一種無垠之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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