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夢嬋是第二天下午四點半的火車, 上午去醫院幫著母親照顧了一下父親, 順便幫母親到處幫忙問了一下有沒有可以租房子的地方。


    畢竟父親住院的時間也很長, 總不能一直將這些東西堆放在醫院裏,也不可能每天都在外麵買飯菜,醫院總有一些讓父親忌嘴的東西, 不如親手做飯菜保險。


    但是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適合的地方,要不就是離得近但是太貴了,要不就是太遠了, 來迴跑太累太不方便了。


    沒想到中午的時候,紀雲崇還真的給她做了飯菜, 給他們一家人都送了過來, 就連她父親該忌嘴的東西都記住了。更是連他們一家人犯難的租一間小房子的問題也解決了, 租的地方離紀雲崇的家也很近, 有熟人也方便有個照應,價格也不算很貴,房子雖然小但是看起來滿舒適的。


    這讓林父林母更是不知道該怎麽感謝才好了, 所以當紀雲崇提議要帶著林夢嬋參觀一下a大的時候, 林父林母毫不猶豫, 大手一揮地將女兒交給了紀雲崇。隻是多叮囑了兩句女兒一定要注意時間,別錯過了火車。


    “我會送嬋嬋去坐火車的,伯父伯母就不要擔心了。”


    紀雲崇說完這句話,拉著林夢嬋就走了,留下病房裏的林家夫婦微微有點發愣, 總覺得紀老師的話裏有哪裏不太對勁。


    過了好久,兩夫妻才迴過味過來。


    “剛剛紀老師是不是叫了咱們家女兒的小名啊?之前,不是一直叫嬋嬋叫林同學的嗎?”


    林父微微皺了皺眉頭,紀老師雖然對於女兒來說的確是很好的引導恩師,但是紀老師的年紀也不過比自家女兒大了幾歲而已,叫聲哥哥都沒有什麽大礙。但是,之前這個小紀老師還客套地一直叫女兒林同學,怎麽過了一晚上,就叫自己的女兒叫小名了,雖說師長叫學生小名也不是什麽大事,但是就是略微覺得有些奇怪……


    林母卻是沒有林父的心思那樣彎彎繞繞,反倒是很開心地說道:“這樣有什麽不好的,說明紀老師終於沒和咱們家客套了啊!再說了,紀老師那樣努力教導培養嬋嬋成才,不過是叫女兒一聲小名有什麽,這不更說明紀老師對我們女兒抱有期冀嗎?還帶著女兒去參觀就讀的a大呢,看來女兒以後也是想和紀老師那樣考上a大呢!”


    “話雖然這麽說,但是總覺得還是哪裏不太對勁……”


    “你就別想那麽多了,好好養病才是正道。咱們家的兒子女兒都有出息了,你更應該高興才對呀!a大呢,我們那個小地方的人,你看有誰考到過a大去?!你就是喜歡什麽事情都想那麽多,現在都躺在醫院裏了,就別想那麽多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林母好生勸了幾句林父,又說了好幾句紀雲崇的好話,這才讓林父精明多疑的一顆心安撫了下來。隻是好多年之後,林父終於才知道哪裏不對勁了,原來這個披著好老師身份的臭小子一直在覬覦他的寶貝女兒!不過,那已經是後話了……


    林夢嬋被紀雲崇牽著走出了醫院,又被抱上了自行車後座的椅子上,被紀雲崇帶著去往a大的路上。四月的人間,春花爛漫、繁花似錦,林夢嬋坐在後座一如既往地扯住紀雲崇的衣擺,看著街道兩旁的開著不知名花的樹木,內心深處喜悅和難過的感情交織在一起。


    林夢嬋抬眼略微複雜地看了看前麵的人,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無聲地張合了一下嘴唇說了一句除了她知道誰也不能明白的話——


    “上一世你從來沒有這樣親昵地稱唿過我,我的先生。”


    如果上一世她眼前這位先生不要那麽神秘客套讓她猜不透心思,她不要自卑無能、畏畏縮縮不前會不會更好一點。即便是鼓起勇氣往她狹隘的世界外走出一步,即便是要接受殘酷的事情,即便是上一世紀雲崇從來沒有愛過她,她也總算知道一個明確的答案,也不會上一世臨終之前都是不清不楚、糊裏糊塗地走了。


    紀雲崇騎著自行車帶著她駛進了諾大的a大學府,a大卻是和前世並沒有變化得太大,依然保留了那種曆史的韻味。林夢嬋聽著前麵紀雲崇給她講解a大過往的曆史,和曾經從這個學府走出去的有名的人的時候,卻是忍不住走神,一直呆呆地盯著紀雲崇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上看,一句話都能夠聽進耳朵裏。


    她記得上一世臨終的時候,對眼前這個男人說完了一句謝謝後,便沒了唿吸闔上了眼睛。


    但是,在她最後墮入永遠的黑暗之中的時候,好像感覺到她的臉頰上有一滴溫熱的東西滑落而下,然後下一秒就沉入了無盡的黑暗深淵之中了。是她上一世最後遺憾無望地哭了嗎,還是說,眼前的這個從來沒有為誰流過淚的男人為了她落淚呢……


    “嗬嗬……看來,老師我真是一點口才都沒有,想勸你考a大,嗓子都快要說幹了,你卻是一直在盯著我發呆。老師的臉上,難道開出一朵花了嗎?”


    林夢嬋從紀雲崇的低笑中迴過神來,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麽和紀雲崇相處了,低著頭默不作聲。


    等她以後長大了,紀老師肯定已經找到了可以相伴一生的人了,身邊肯定已經沒有她的位置了。現在這麽寵她喜歡捉弄她,應該隻是因為她是他的得意門生,把她當做是晚輩或者是小幾歲的妹妹而已。


    沒有上一世的一夜孽緣,她要怎麽和他在一起,怎麽告訴他,她真的好想好想和他真真正正地在一起……


    能等我長大,愛上我,然後和我永遠地在一起嗎?


    這一世,我已經不像上一世那樣軟弱無能了,也不像上一世那樣沉浸在自己世界中自怨自艾了,我已經不會是那個隻能拖累你的菟絲花了。這樣的我,你還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但是這種在這個年代不知廉恥、驚世駭俗的話,林夢嬋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她不願意紀雲崇認為她是個放蕩形骸、沒有品行的女孩,也不願意說出這樣的話像是曾經的蘇梅梅一樣讓紀老師覺得下不了台,覺得尷尬不已。這樣做,不過是讓兩人的關係更加難看而已。


    她現在能做的事情,不過就是盡全力地努力成長,然後等待著時間的洗禮慢慢地長大成人。要不然……


    她比任何人都要知道,再過不了幾年,她就更加追逐不上眼前這個人的腳步了。


    雖然已經努力想要克製自己在紀雲崇麵前不要怯懦自卑的情愫了,但是畢竟上一世和眼前這個人過了幾十年,林夢嬋總是忍不住下意識地覺得上一世先生做出那樣龐大的家族企業,像她這樣即便是重活一世,後天發奮向強也不一定能達到先生的水平。


    紀雲崇看林夢嬋低著頭沒有說話,連對他開的玩笑也沒有反應,不由歎了一口氣,溫柔輕聲地問道。


    “a大沒有你想象的那麽難考,隻要你努力學習,我也會幫你補習的……”


    “不是這個的問題。”


    林夢嬋低著頭緊緊地捏著紀雲崇的衣擺,想要自行車永遠不要停下去,兩個人就這樣永遠在一起就好了,騎到天涯海角、地老天荒也是她最美好完美的夢想了。


    “那還有什麽問題嗎?”


    紀雲崇看了看後座上突然變得執拗的小姑娘,突然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辦,好像很難過很難受的樣子。而那個讓她這麽難過難受的源頭,是因為他……


    林夢嬋低著頭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瞪大眼睛認真地問道:“昨晚你說的話,說話算話嗎?”


    “噗嗤——”


    紀雲崇刹那間單手捂著嘴笑得樂不可支,他是真的沒想到他昨晚那樣真心誠懇地承諾了約定之後,這個小丫頭居然還在糾結他會不會信守承諾的問題。原來她這個小丫頭還在擔心他說話不算話呢……


    “不許笑,我是認真提問的!”


    林夢嬋像個生氣鼓起來的河豚一樣,雙手泄憤一般地戳了戳紀雲崇怕癢的腰部。


    這個男人上一世的豐功偉績,她記得特別清楚呢,學習跳級跟鬧著玩地一樣,大學也是兩年多就讀完了。就算是她再怎麽努力地東施效顰地跳級追趕這個男人,要是他都從a大畢業了,她又為什麽一定要非考a大不可啊!!


    “那,要我再向你承諾一遍嗎?”


    四月的a大美得如一副畫,梨雲杏雨纏綿,白色的花瓣隨著和煦的春風蹁躚。紀雲崇溫柔如水的眉目,沐浴在陽光花海之中,嘴角揚起的笑容,淺淺淡淡的,像是要融入進這篇繁華盛景之中了……


    讓林夢嬋不由地將眼前的人深深地望進了眼底,烙印進了心底,傻乎乎地像是搗蒜苗一樣地使勁點頭。


    “那我隻說最後一次了,你可要聽清楚了……”


    “唔嗯。”


    紀雲崇真的沒想到這個小家夥真的要讓他再承諾一遍,頓時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扭過頭去,生怕在這大白天下,被後座上的小姑娘發現他有些害羞的樣子。昨晚趁著夜黑風高,他說那些話也不怕被對方發現羞赧之情,但是現在卻是有些緊張了。


    “我說,我會等你。”


    紀雲崇也是沒想到自己白天說完這句話,臉就不由紅了起來,不由單手騎車,另一隻手捂住了害羞的臉龐,低聲略微地埋怨道:“這麽不好意思的話,就別讓我再說那麽多次了。”


    “要是以後讓其他人知道,肯定會笑話你老師我的,竟然想要和自己以前教過的學生讀一個大學。”


    紀雲崇吹了好一會兒的涼風,才將臉上的熱氣給消散。剛轉過頭看後座上的小姑娘,對方笑得開心極了,眼睛彎彎的,嘴角旁邊居然還有一個極其可愛的小酒窩,讓人忍不住想要伸出手戳了戳那個小巧的小酒窩。


    “等我考上a大,我會第一個笑話老師的。”


    “隻是一句話你就滿足了?”


    紀雲崇也是純粹沒轍了,沒想到之前把a大說得天花亂墜也沒把小姑娘說動,沒成想原來問題是出在他身上,真是捉摸不透這個小丫頭到底在想些什麽。


    “一想到能第一個笑話老師,我就特別滿足。”


    林夢嬋像隻滿足的狸花貓一樣眯起來眼睛,笑得可甜了。


    紀雲崇瞟了一眼後座上突然開始洋洋得意起來的學生,無奈地搖了搖頭,也跟著對方開心地笑了起來。


    “迴去後,作業加倍。”


    作者有話要說: 我愛學習,學習使我進步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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