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 塔子山附近村民們的習俗就是早起登高望遠。


    當然, 這個登高的地方, 自然是已經修建好的人民渠旁邊的塔子山。這天天還有灰蒙蒙的,林家人就起床了,穿衣洗漱、吃完泡菜稀飯和餅子, 大家互相看了看穿上了新衣服的一家人嶄新精神的樣子開心地笑了。


    昨晚,林衛國和林婷婷也在這裏守歲到半夜,但是除了大人們,幾個還在長身體的孩子們很快就撐不住地紛紛倒頭在床上, 睡得香甜得很。早上起來,林建軍兩兄弟看著三個孩子精神奕奕的樣子不由羨慕小孩子們的精力旺盛。


    林婷婷第一個衝出了家門, 飛快地敲響了小夥伴們的家門, 陳冬瓜他們衝屋子裏吼了一聲跟林叔家出門了就握著還沒吃的幾張餅子胡亂地咽了下去。林明蘇和林夢嬋看著這幾個小夥伴們火急火燎的吃食樣子, 也不由被逗樂了, 林母趕緊從背篼裏拿出個水杯倒上點熱水讓他們咽了下去。陳冬瓜他們幾個也是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道了聲謝謝。


    離他們住的最遠的是簡楓的家,林夢嬋還是除了小學那一次跟著林婷婷她們外, 上初中以來還是第一次來到簡楓的家。這讓她覺得驚奇不已, 這還是簡楓之前住的那個到處刮風漏雨的小木屋嗎?!


    “楓子, 楓子!我們大家都來了,你弄好了沒,趕緊跟我們去爬塔子山!”


    林婷婷敲了敲門,激動地叫喊到。


    要知道這還是第一次她和她這些小弟們在大年初一的時候一起去爬山呢,往年她爸總是不同意她和這些男娃們在一起玩, 說她們隻會胡鬧,村子裏的其他大叔大嬸也總是大嘴巴亂說他們作風問題的閑話。自從他們一行人在堂妹嬋嬋的補課下全員考上了中學之後,他們風氣又立馬正了,村子裏的人到處都說她們是學習小隊、學習的榜樣了。


    不過,也無所謂了,林婷婷又叩了叩門,臉上笑得特別開心。小夥伴的父母們都互相允許他們一起學習玩耍了,還有比這個更令人開心的嗎?!就連楓子的爸爸,最後不也變得有模有樣了嘛……


    “來了、來了。抱歉,你們久等了。”


    簡楓穿著黑色的棉襖子從屋子裏咬著煎糊的餅子跑出來的時候,簡父一改往常墮落酗酒的頹廢樣子,清爽利落的村頭,高大的身材,拿著一條織的怪異的圍巾追了出來俯身給簡楓圍上。這讓簡楓又是感動又是覺得不好意思,在小夥伴們的麵前被父親圍圍巾什麽的,總覺有些害羞。


    林婷婷卻是開心地揚高了唇角,一把拉過簡楓的滿是“漏洞”的圍巾,幫他圍了上去,又使勁地拍了拍有些羞澀的簡楓的肩膀,“楓子,你爸織的這個圍巾可真不保暖。等會兒,我要我大娘幫你重新織一下這個圍巾,肯定會更暖和的。”


    “婷婷姐,我聽你前半句話,我以為你要幫著楓子織圍巾呢!”


    “我也以為呢!”


    陳冬瓜哈了一口白氣,笑嘻嘻地說話。結果話還沒有說完,幾個臭小子們就被林衛國狠狠地每人賞了一個板栗,紛紛閉嘴不敢說話了。


    林婷婷反而是大大咧咧地笑了,擺擺手說到:“怎麽可能,我可是女孩子呢,不能隨便給男孩子們編織東西的!我看陳冬瓜你們做蜻蜓、螞蚱什麽倒是手挺靈巧的,要不然我教你們,你們幫楓子織了吧。”


    陳冬瓜他們一聽,頓時垮了一張苦瓜臉下來。


    “婷婷姐,我們也可是男孩子呢!怎麽可能去學女孩子們該學的手工活,要是被家裏的人知道還不得把我們打一頓,把錯誤糾正過來。”


    “就是就是,婷婷姐,你可別取笑我們了。這次迴去我們的成績沒有明蘇哥和林妹妹考得好也就算了,就連楓子的分數也是超了我們一大截。要不是林家妹妹給補了課,排名還在中等偏上,今年迴家肯定就是竹板烤肉了。”


    “我不也和你們考得差不多嘛。”


    林婷婷歎了一口氣,迴頭看了看跟著她身後亦步亦趨的簡楓,又燦爛地笑了笑,“不過,拋開明蘇和嬋嬋,一想到楓子成了咱們幾個人之中考上一中,又是成績最優秀的人。總覺得讓人鬆了口氣,總覺得有點想好不容易將不成器膽小的弟弟拉扯成人的感覺。哈哈哈……”


    “哈哈哈,婷婷姐你說的話,我們都懂!”


    “我也覺得咱們做的最驕傲的事情,是讓楓子終於能一個人走出咱們這個小圈子長大成人了。現在這麽一看,真的是看不出楓子以前是動不動就要哭的小家夥。”


    “嘻嘻嘻嘻,的確是這樣沒錯。最近這家夥個頭冒的飛快,都快超過冬瓜哥了。”


    “的確,明明以前都沒有我高的。現在都高了我半個頭了,為什麽我長不高了啊。”


    林婷婷用手對比地劃了劃,讓簡楓整個人都變得僵硬不已,婷婷姐靠得他好近,身上那股好聞的皂角香味讓他無所適從。簡楓努力地不敢亂動,同手同腳地走路方式更是讓周圍的小夥伴們笑成了一團。還以為簡楓長大成熟的小夥伴們又不由自主地調侃了起來,陳冬瓜他們還邊走邊學著簡楓畸形僵硬的走路方式,引得眾人哈哈大笑。


    “對了,楓子,你真的該剪剪你這個長長的頭發了。”


    林婷婷看著陳冬瓜模仿簡楓的樣子,笑得可歡了,眉眼處多了一絲溫柔,“你要是再不去剪頭發,我以後是不是多了個假妹妹啊!再說了,劉海那麽長,容易紮到眼睛,傷神。男孩子可得有個男孩子的樣子,更何況我們現在都是初中生了。”


    “嗯。”


    簡楓點點頭,從劉海之中看著林婷婷甜美的笑容。不知道為什麽,看到這樣好看的笑容的時候,他也忍不住變得開心起來。即便是被調侃為了“假妹妹”,但是隻要是婷婷姐開心,即便被這樣說了也不覺得生氣。


    他欠婷婷姐太多東西了,一群關係他的好朋友,一個從頹廢之中走出來關心他的父親,興許還一輩子都還不完,他下輩子當牛做馬也要把這份恩情還了。其實他不願意剪頭發的原因,還有一個是他額頭上以前還有一道被酗酒的父親劃破的一道痕跡,他不想讓其他人看見這道可憐可悲的傷疤從而同情他才和他交朋友。


    但是,既然婷婷姐都發話了。今天爬完山之後,他就去把頭發給剪短好了。


    幾個男孩子們一路上撿著鬆樹林裏掉落的張開的鬆果球玩鬧,一路朝著蜿蜒的山路上一路往上爬。


    山路雖然有些抖,但是來往的人很多,很快就被踩平了,也沒有想象之中的那麽無聊難走了。有時候突然看見一隻在灌木叢中看見一隻野山雞,陳冬瓜他們走著走著便沸騰了起來,直接往野山雞的小山坡上衝,沒一會兒追不到又灰撲撲、失落地迴來了。就連大他們幾歲的林明蘇也變得幼稚鬧騰了起來,有一點風吹草動就跟著他們跑過去看是不是野兔或者是什麽東西了,還真是不怕踢到正在冬眠的蛇。


    “對了,嬋嬋,話說你有沒有來那個啊。大娘說是女孩子長大了的正常的現象,但是總覺得好奇怪啊。前幾天突然來的時候,我爸突然跑了出去找大娘,我還以為自己得了什麽不得了的病呢。而且胸也變得像是饅頭那樣了,夏天也不知道該穿什麽衣服遮住了,過幾天大娘要拉我去街上供銷社買背心,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啊……”


    林婷婷看那些男孩子們在前麵鬧騰得歡,跑過來偷偷害羞地問林夢嬋。


    林夢嬋臉微微一紅,瞧了一眼正在前麵亂躥的男孩子們,搖了搖頭:“還沒有來,不過我可以陪姐你一起去。”


    “話說,你最近也長高了不少。你看你也快體會這種痛苦了,真的好麻煩啊,還是當男娃好不會下半身流血。”


    林婷婷一想到還得去買專門解決洶湧熱流的草紙和背心,就覺得人生低落得很。而且大娘說了,以後來那種事情的時候,不能跟著去亂跑亂跳。要不然會湧得更厲害,直接會把裏麵的褲子打濕,浸穿到外麵的褲子上,而且要是把墊在褲子上的草紙從褲腿裏落下來就難看了。一想到以後有可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林婷婷就特別地羞人,突然真正地意識到她和簡楓他們身體構造上的不同……


    林夢嬋想起自己洗澡的時候發現的微微隆起的小饅頭,聽著堂姐這樣大大咧咧的說,不由想起來,這個年代好像還沒有像後世那樣有賣文胸的,有的好像是供銷社的棉質小背心。以前她好像也是穿過那種沒有什麽束縛作用的小背心,跑步的時候捂著胸口跑,生怕被別人看見了。不過,來年的春季運動會她也不一定跑步,也不用擔心那裏慢慢長大了……


    “你願意陪我去真是太好了。”


    天完全地亮了,林婷婷望了望前方不遠處破爛的寺廟,興奮地挽著林夢嬋的手偷偷地說道:“我一會兒就去許願,希望自己這樣糟糕的情況趕快地結束,然後在許個讓我爸天天開心、我們林家人平平安安的願望。”


    林夢嬋不由笑出了聲,堂姐直接當著她的麵都把願望說出來了,也不怕許願的時候不靈了。算了,到時候她再幫堂姐把這些願望許上了吧,正好她也想全家人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過日子。到了青龍寺的時候,裏麵已經有不少附近的村民了,不少人綁了紅帶子開始圍著塔子轉圈了。


    青龍寺裏幫村民們綁紅帶子的都是德高望重的人瑞,或者是青龍寺的僧人,不過一根細細的紅帶子也不便宜要一毛錢。女孩將紅繩子綁右邊的手臂,男孩將紅繩綁在左邊的手臂上,僧人或是老人們開始綁帶子的同時便開始祈願新的一年過得順順利利、幸幸福福的好話,不少人還是願意花點錢得到個新年的好彩頭。


    林夢嬋看著沒有人注意她的時候,偷偷地掏出一角錢向僧人又買了一根紅絲帶,說是給一位男性師長祈願。僧人一聽,微微一笑,拿出一根紅繩子嘴裏又輕聲地念叨了一些祈願的祝語,最後將繩子遞給了林夢嬋,讓她往高處係。


    林夢嬋看了看寺廟周圍高處枝頭上滿是為別人祈福的紅繩子,又默默地踮起腳伸長手丈量了一下自己的身高範圍。最後隨便找了一株自己夠得到枝椏的小樹苗係了上去,她長得矮也不是她的問題,反正心意到了就行。


    希望紀老師新的一年也能過得健康快樂,最好個頭別再長得太高了。


    a那邊突然被不準備迴家過年的楊德強強行拖出來逛街的紀雲崇不由滑稽地打了個噴嚏,把楊德強笑得人仰馬翻。


    大年初一的晚上,a市有一條特別熱鬧買吃食的街,不僅有吃的還有其他東西賣,他剛剛就給自己家裏的妹妹們買了幾個漂亮的頭繩,又私心地買了幾個亮晶晶的發夾子,想著萬一在大學裏遇到了心儀的女生就把發夾子送出去。本來剛剛呆在一旁的紀雲崇看起來對這些物品也有些感興趣,不過當他試探著問幾句後,紀雲崇這個臭小子又不打算買,說是買迴去給母親戴恐怕會被笑話。


    嘖嘖,楊德強癟了癟嘴,他要是信紀雲崇的胡話他就是小狗。他才不相信這家夥真的隻是想給他母親買發卡呢……


    結果最後還真沒買發卡,去舊書攤子買了一本二手的字帖,還有一些男孩子們玩得小零小碎就沒買了。楊德強看了看紀雲崇手中握著的字帖,有些好奇地問道。


    “怎麽除了這個字帖,其餘都是男孩子們愛玩的木製小玩具。”


    “給以前的學生們買的新年禮物,這些玩具都是給男孩子們的,這個字帖是給一個愛讀書的女學生的。”


    楊德強無語地看著眼前地這般大的差別對待,內心裏有點心疼那個紀雲崇曾經教過的女學生。愛讀書也不代表一輩子都要讀書不能愛漂亮了啊,對待男學生就這麽縱容,對待女學生就這麽嚴苛,真是苛刻刻薄的男老師。


    “拿去,給你。對待女學生也不要太苛刻了,偶爾溫柔一點也不挺好的。像我妹妹她們雖然成績也挺好的,但是私下也是比較愛臭美的。”


    臨別時,楊德強將一個發卡強行放在紀雲崇的手心。還沒有擺完寢室五哥的身份好好教育一番紀雲崇,沒想到,紀雲崇就把發卡原封不動地扔迴給了他——


    “你發卡的審美水平太差了。”


    作者有話要說: _(:3」∠)_突然斷電,嚇我一跳,我去刷牙睡覺了。晚安,稍微修改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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