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喂, 我這個老身骨已經努力地勸說過欣茹了, 可是欣茹還記恨著以前的事情, 說什麽也不願意和您見一麵。而且連帶著我們祖孫四人還被欣茹趕了出來,一頓飽飯都沒吃到過,也不知道這孩子什麽時候這麽偏激了。就連從小看著她長大的我這個幹媽, 都越來越不明白她在想什麽了,明明有王首長您這麽好的父親……”


    “都是我當年對不起她們娘倆,欣茹的娘又走得早,我又把她扔在蕭家去打仗。她恨我不想認我這麽一個父親也是正常的。辛苦你了, 蕭妹子,我代欣茹跟你說聲抱歉。小李, 你帶著蕭婆婆和她的孫兒們從我夥食裏招待他們吃頓飯吧。”


    王重安歎了一口氣, 他雖然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 但是卻還是忍不住失落寂寞。


    他已經老了, 身體也逐漸衰弱了,看著其他戰友同誌們迴家安享晚年,兒女孝順孫子繞膝、兒孫滿堂的時候, 王重安忍不住眼熱羨慕。明明他也還有個女兒, 還有兩個可愛活潑的孫兒, 卻是一直都不能被諒解,也不知道在他身體入黃土之前,能不能得到女兒的諒解。


    為了國家拋頭顱灑熱血,他從未後悔跟著軍隊出去拚搏賣命,他這輩子算是活得頂天立地, 但是唯一對不起的妻女卻是已經等不及他迴來補償了。妻子瞞著他有孕的事情,在他走後沒多久,生下了他們兩人的女兒,但是妻子卻是辛苦勞累得生病早逝,最後孩子交給了最仁義書香世家的蕭家養育。


    等王重安好不容易舍棄其他更好的工作調配到這個城市,找到蕭家的時候,蕭家卻是早就被白河村那些村民血洗一空了。宅子荒蕪的長出了不少的雜草,裏麵的東西全都被搬空或是砸爛一地。去白河村的大隊上打聽,沒想到卻是聽到了蕭家人幾乎全部自殺了的噩耗。


    那大隊上的人還惡狠狠地說什麽果然是地主階級,不過是審問一個月而已,就受不住良心的責問死了,終於能為白河村的貧苦農民們出一口惡氣了。王重安看著那人的嘴臉,卻是覺得心都冷了,這哪是什麽良心的拷問,分明是讀書人的清高氣節讓蕭家人紛紛地選擇了自盡的絕路。但是,他除了抹掉了那個人的職務換了一個心軟善良的人上去外,他也無能為力。


    他是軍人,軍人以服從天職為己任。對於上麵的政策命令,他沒有權利過問。但是王重安想起了自己的女兒,瘋狂地找了好多次,就是那個時候他看見了這個蕭紅珥,蕭家最後的一個人,因為隻是曾經在蕭家當丫鬟,本質上還是窮苦農民人又老了,所以放過了她。


    天無絕人之路,這個蕭紅珥告訴了他女兒的住處,沒想到女兒嫁給了地主的後人,他火急火燎地趕了過去好不容易處理了這件事,卻是在麵對自己的親生女兒的時候膽怯退步了……


    什麽時候,他也能和女兒一家人團聚呢。王重安低頭看了看桌上的文件,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蕭老太婆一瞅,對於這個年紀的老人她也能特別懂王重安在想什麽。趕緊將自己帶著的這三個孫兒趕到王重安麵前,笑著教導她的孫兒孫女們。


    “來,傑傑、富貴、春花,我們要走了,來跟王爺爺說聲再見。”


    這三個小家夥雖然還不太明白事理,但是他們一家人十多口人討好這個首長爺爺的場景數不勝數,自家的父母也在私下教過他們不少甜言蜜語、好聽乖巧的話,自然而然地也知道這個首長爺爺的重要性。於是,三個白白嫩嫩的孩子們抱住王重安的小腿,笑得一臉可愛的說道。


    “王爺爺,再見。傑傑會想王爺爺的,下次傑傑給王爺爺帶個大大的發糕來解饞。”


    “傑傑哥好狡猾,富貴下次也給王爺爺帶富貴最喜歡吃的桃片來。”


    “春花會自己做飯,下次給王爺爺帶春花自己做的煎餅來!爺爺,再見。”


    王重安收斂起眼裏的失落笑了笑,說了聲謝謝。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趕忙問道。


    “對了,蕭妹子,我讓你幫我送給嬋嬋、明蘇上中學的禮物,他們收下了嗎?”


    蕭婆婆愣了一會兒,心裏嘀咕這老頭子怎麽記得有這件事情的,不由手腳有點發顫,扭過頭來強笑著說道,“放心吧,王首長,我私下揣到兩個孩子的懷裏了。不過,說是我給她們的禮物,這不害怕兩個孩子說漏嘴了,欣茹又把東西給退迴來了嘛。”


    王重安開心地笑了,連忙擺手道:“沒事沒事,隻要他們收下了就好。能收下我就很開心了,畢竟這麽多年,我也沒送過那兩個孩子什麽東西。”


    在部隊上吃過飯,蕭婆婆帶著三個孫兒迴縣城裏的家,也就是縣城裏的鐵廠。一路上,三個毛孩子嘰嘰喳喳地鬧騰。


    “奶奶、奶奶,為什麽王爺爺要送給那兩個兔崽子們禮物呢!我們一家人跟王爺爺這麽親,憑什麽不送給我們兄妹幾個人?!王爺爺太偏心了,我們以後不對他說好話了!”


    “奶奶,傑傑哥說的對!咱們家除了我們兄妹三人還有不少在讀書的哥哥姐姐呢,玉玉姐和澤潤哥都考上了一中,紅紅姐也考上了三中。憑什麽他們考上中學的時候,王爺爺隻送了他們一人一章獎狀和紅花,對林家的那群窮人就那麽好,還送禮物呢!”


    “春花也不服氣!再也不和王爺爺說話了!林家的人算什麽,有咱們跟王爺爺親嗎?!!”


    蕭老太婆看著幾個開始鬧脾氣的熊孩子們,不由覺得氣短心虛,連忙伸出手打了他們幾個人的手板心,冷著臉狠狠地教導道。


    “以後你們就是衝著誰發這暴脾氣,也絕不能當著你們的王爺爺麵前亂發脾氣,知道嗎!要知道你們爸爸媽媽們的工作,都是靠著這個王爺爺才得到的!要不然哪有我們孫家現在的好日子!你們要是敢當著王爺爺麵前耍橫任性,信不信就是奶奶再寵著你們,你們的父母都要把你們吊起來打一頓?!!”


    “奶奶,奶奶我們錯,我們隻是不服氣而已……”三個小孩子看著奶奶這樣,不由堆起圓圓的笑臉討好道,“奶奶,您可千萬別生氣。您要是生氣了,我們三個都會傷心的。”


    “哼,就知道撒嬌討好奶奶的一群小家夥們。”


    蕭婆婆顯然很吃孫兒孫女們的這一套,拎著孫兒孫女的手,蹲下身子牽起唇角笑道:“放心吧,你們王爺爺要送的禮物奶奶都給你們揣在懷裏,沒送給那兩個小雜種呢。來,奶奶給你們瞅瞅禮物。”


    蕭婆婆拆開牛皮包裝,一隻流線型看起來就很昂貴的金色鋼筆,還有一個鑲嵌著細小瑪瑙石頭的銀子胸花,不由癟嘴咋舌這姓王的老東西還真是會藏東西。給她的孫兒孫女就一張紙一朵花,給林家那兩個小雜種就又是鋼筆又是胸花的!哼,老東西再狡猾,這些東西還不是被她拽在手裏了!!


    “哇,好漂亮的花花啊!”春花忍不住一把抓起在陽光下亮晶晶的胸花,放在自己的衣服領子上,裝乖撒嬌道,“奶奶,春花好喜歡這個啊!給春花好不好嘛!傑傑哥,富貴哥,春花戴起來好看對吧!”


    “好看,好看。春花妹妹戴什麽都好看,以後肯定長得比玉玉姐、紅紅姐還要好看!”


    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奶奶,我想要鋼筆!”隨後,兩人惡狠狠地對視了一眼,就要動手來搶這杆金色的鋼筆。


    蕭婆婆一看兩個孫子都快要把自己推到的架勢,趕忙收起東西,把春花愛不釋手的胸花也重新揣迴懷裏,安撫著她幾個最疼愛的小孫兒小孫女們。


    “你們現在還小呢,胸花和鋼筆要是弄壞了怎麽辦?春花你經常把東西亂扔,前幾天還喜歡的東西,不喜歡後就到處到扔,找都找不迴來,還得重買,那些可都是錢呢!傑傑、富貴,你們兩個也是,之前你們兩人的爸爸才做了一個木頭疙瘩手槍給你們,還沒兩天你們硬是不知道怎麽就折壞了,鋼筆這麽精貴,到你們的手裏肯定沒兩下就壞了!!”


    三個孩子一聽哭著在大路上撒潑打滾,一雙腿一個勁地等著蕭婆婆的鞋子。


    “奶奶騙人,奶奶說謊!奶奶剛剛說了要給我們的,現在又說話不算話了!”


    蕭婆婆看了看周圍路人的眼神,不由覺得頭疼不已,板著臉說道:“誰說奶奶不給你們了?隻是現在不給你們而已,等你們像玉玉、澤潤、紅紅他們考上了中學後,奶奶就把東西全部給你們。不過,得看你們乖不乖,不乖的話,奶奶誰都不送。”


    “真的嗎?!”


    三個孩子也不再鬧了,聽爸爸媽媽說他們明年就要讀書了,很快也就念中學了!到時候就能拿到這些亮晶晶的東西了!


    “不過你們可得記得,這件事情可不能對王爺爺說知道嗎?對媽媽爸爸都能說,但是唯獨不能對王爺爺說!以後就算是奶奶給了你們這些東西,你們也絕不能拿到王爺爺麵前顯擺知道嗎?”


    蕭婆婆眯起眼睛,摸了摸自己孫兒們的頭,林夢嬋那個死丫頭不是橫得很嘛。那她也不用客氣了,直接拿了屬於林夢嬋的胸針送給孫女玩,她要看那個死丫頭嘴巴有多厲害,雖然蕭老太婆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把這些沉甸甸的好東西送給那兩個雜種。但是,一想起她在林家兩兄弟那裏受的氣、委屈和怠慢,不由深深地覺得出了一口惡氣。


    她可真是沒想到風水輪流轉,王欣茹的父親王重安能混到這麽一個高不可攀的地步。


    王欣茹那個不起眼的丫頭運氣居然那麽好,比林建軍大了三歲,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深厚嫁給了林建軍為妻。林家雖然說早就沒落了,但是總比那些貧農的家境還是稍微好那麽一些,她當年卻是苦命地嫁了窮得揭不開鍋的男人,要不是這個男人對她唯命是從,還不知道日子怎麽過呢!


    文、革鬧得轟轟烈烈的那幾年,蕭老太婆為了和林家蕭家撇清關係,可是沒少寫舉報信,為了就是向大隊上表明自己的清白。甚至還拉著自己的兒女們報名參加了紅、衛、兵小隊,對著蕭家人和林家人每天用牛糞潑在上麵,蕭家幾十口人很快就承受不住每天的批、判審問還有村子裏的排擠侮辱,很快一包老鼠藥,幾十口老實讀書的人一起走了。


    就隻剩林家還在苦苦堅持,也不知道林家是不是走狗屎運了。


    前些年林衛國居然被一個首長看中了拉著去當兵了,還讓部隊上的首長寫了封信夾在著勳章寄到了塔子村,塔子村大隊上的人頓時對林家人也沒那麽嚴苛了,不過每次的批、鬥大會也總是不停地把林家人拿出來漫罵。直到沒多久,這個王重安找上了門來,嚇得她趕緊報了林家的地址,林家的麻煩就被徹底地解決了,後來林建軍居然還去了廠裏工作……


    蕭老太婆牽著孫子孫女們往家裏走,心裏冷笑到,哼哼,再有權有勢又怎麽樣,還不是就像是她以前伺候的蕭家小姐一樣,被她的手段牢牢地拽在手掌心。王重安越是愧疚越是不敢去見林家人,她就能在中間謀取更多的利益,以後他們蕭家人可算是攀著這棵大樹徹底地榮耀光輝了起來!


    更別說她還有三個考上了中學的孫子,以後說不定還能在王重安手裏謀取到政府或是部隊上的職務!老孫家可真是要燒高香,娶了她蕭紅珥這樣一個能幹有手段的媳婦,要不然老孫家還在種地呢,哪來縣城裏享受這樣的好生活!


    這個胸花春花還這麽小,不如先給玉玉和紅紅戴著玩,鋼筆就給潤澤先用著吧。反正等傑傑和富貴長大,還有好幾年呢,丟在盒子裏也是放著,不如給潤澤拿去先用。之後,這幾個家夥長大了,再拿來用吧。


    而剛給花澆完水的林夢嬋重重地打了一個噴嚏,被一旁的林明蘇捧著肚子笑話了一頓。結果還沒笑到一半,林明蘇也跟著重重地打了一噴嚏,把林夢嬋也給逗笑了。


    林家哥哥揉了揉鼻子,皺著眉頭說道:“該不會是誰在背後罵我們兄妹兩人吧?”


    “怎麽可能,哥你想多了。”林夢嬋笑了笑。


    “怎麽不可能?!我看很有可能是昨天那個老妖婆在背後罵我們兩兄妹呢!”林明蘇抱著雙臂說道,“那老太婆的嘴巴好厲害的,而且,你說咱們奶奶怎麽說也是讀過書的人,怎麽身邊有那種品行低劣、粗鄙不堪的人呢?!蕭家那邊的人太不會選人了吧……”


    “可別亂說話,你們那蕭老太爺可會看人了。”


    林父抽著旱煙蹲坐在門檻上,“當初本來蕭老太爺準備的另一個實誠肯幹的丫頭的,但是你們奶奶卻是個不靈光的,被幾個花言巧語就騙得換人了,誰說都不聽。所以,你們兄妹兩人以後也要注意不要太過盲目地因為好話相信別人了,害人之心不可有,但是防人之心不可無!你看那蕭婆子,一張的慈悲向善的臉,你們能想得到這家人前些年一直在背後寫林家和蕭家的匿名舉報信嗎?”


    “爸,你連這個都知道?”林明蘇瞪大了雙眼,覺得不可思議極了。


    “怎麽記不到。”


    林建軍撐起下頜歎息地笑著說道,“也不知道算不算是你們奶奶玩得小聰明,還是其他的玩鬧,教蕭婆子寫名字的那個蕭字是個錯別字,上麵的草字頭寫了三個豎。之前大隊上的人把舉報信有次砸在了我的麵前,我一下就看到了舉報蕭家的蕭字是個錯別字,而且信上寫的過於簡單,仿佛是根本不認識更多的字了。我就知道了,一直在我們身邊轉悠當麵對著我們說好壞,背後一套又一套的就是這個老婆子了。之後就避開她了,免得她又不知道要做什麽。”


    “爸,你好聰明啊!”林明蘇握緊拳頭,他突然覺得他這些小聰明在父親麵前根本不算什麽。


    “算什麽聰明,不過是你們的奶奶爺爺都不是個城府深的老實人,我要是不學精明一點,那蕭婆子早就吃空林家了。對了,昨天你媽的那個事情,你們可別再你們媽麵前說,勾起她的傷心事了。她最不願意聽到誰說她豬耳朵了,你們都是媽媽的乖孩子,肯定不會故意惹媽媽生氣的對吧。”


    “我們不會說的,爸爸,您放心吧。”


    兄妹兩人認真地點點頭,一人挽著林建軍的手,坐在門檻上閑聊一些有趣的事情。直到屋裏的母親做好了飯,三個人趕忙過去幫忙,笑嘻嘻地一起吃飯,看起來溫馨又快樂。


    林夢嬋也笑著逗父母開心,一邊想著廊簷下的那盆櫻草。也不知道開出來是什麽顏色的花,隻能等到明年春天花季的時候,才能知道了。一定要開出好看的花才行,不好看的話她就不要了!


    吃完飯,放下筷子,林父看著一家人,認真誠懇地說道。


    “我準備辭職,不在廠裏幹了。”


    作者有話要說: 看了一下評論讀者的提醒,看來這株櫻草注定是開出紅色的花朵了。晚上八點左右,二更走起,咱們不見不散!!有時候卡文,所以可能延遲一會兒才從小黑屋出來更新_(:3」∠)_


    qwq謝謝大家支持,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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