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篷裏很亂,淩亂無比的亂。到處都是垃圾是破爛,即便是打死田功也想不到,他來到大望城尚劍宗駐地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收拾衛生!


    把所有能扔的不能扔的全部丟到帳篷外麵,然後……帳篷裏空了。


    田功站在門口想了好長時間,認真收拾一下地麵,放下箱子並排擺好,這一夜躺在箱子上麵糊弄過去。


    北地實在寒冷,夜半時候,田功醒過來。


    強壯身體不至於被凍到,但是氣溫變化過大還是感受的到。坐在箱子上左右望,沒有燈光,漆黑一片,二十一頂帳篷隱於黑暗中,好像不曾存在一般。


    在這樣的地方生活,比放逐還放逐。


    幸虧尚劍宗那個不知道名字的好心大叔提醒過,不然啊……田功仰望星空,忽然有點感慨。


    每個人都有或多或少的秘密,田功的秘密格外大,大到不能夠跟別人說。


    他在感慨,老子怎麽就會來到這個世界,怎麽就會去做一個狗屁臥底……不對,是去做了三次狗屁臥底!


    有太多事情不需要在意,田功覺得自己並不太在意這個世界的一切,所以被人弄進尚劍宗,也所以被人弄去冉家,更所以修煉了許久都沒能升到青銅戰士。


    青銅戰士而已,是不願意而已。修為越高麻煩越多,田功見慣了很多高手的無奈慘死,隻想安靜過一生,看來啊,生不如願。


    真的是不如願,迴尚劍宗的時候修煉《煉氣術》成為三級戰士,本打算稍稍認真一點,努力修到黃金戰神級別……


    美好的想法被戰師兄扔來大望城……


    青銅戰士,白銀戰將,黃金戰神,人世間所有武道高手們瘋狂追求的目標,任一個人都想攀爬到最高峰,站在萬人之上仰望蒼穹,順便接受億萬人的仰望。


    田功跳下箱子,繞著帳篷走上一圈,拍打幾下,灰塵飄落。


    果然是修真者啊,隻想著修行,哪怕住在狗窩裏哪怕帳篷積落著數十年的灰塵,也全不在意。


    往遠處看,在黑暗中,目力窮盡之處竟然看不到任何一頂帳篷,距離還真是夠遠的。


    蹲下來抓起把土看,特別肥沃。


    這是一片巨大無比的空地,人的糞便、鳥獸的糞便、以及大自然的饋贈盡數留在土中。恰巧住著一群修真者,即便是再懶的修真者也不會容忍雜草叢生,他們總要修煉總要出來走動,完美的完成了除草任務。


    張開手掌撒掉泥土,轉頭看帳篷。


    不滿意,從頭到尾都是不滿意!


    摸摸兜裏的靈石,一共五塊,這玩意好像用處不大?:筆瞇樓


    起身繞著這片地方慢慢溜達,以尚劍宗的帳篷為中心,方圓千米內竟然沒有一個帳篷,很好,很不錯!


    邊走邊做打算,前麵忽然出現一個穿著黑衣服的男人。


    無聲無息,好像原本就站在那裏一樣。


    田功抬頭看了一眼,稍稍思考片刻,忽然捧著胸口:“哎呀媽呀,嚇死我了。”


    男人很瘦,目光冰冷:“無聊。”在黑暗中消失不見。


    不用問,一定是哪個狗屁門派的倒黴蛋。田功繼續逛,溜達過一圈,看著空中灰蒙蒙的氣。


    沒有任何光亮,這一片隻有漆黑。空中淡薄的白霧反是有了一些顏色。


    正走著,忽然聽到個聲音:“小心點!”


    田功停下腳步……眼前又出現一個光頭,跟白天見到的和尚不同,這家夥整個身體都埋在土中,露出個腦袋。


    田功有些好奇:“誰埋的?”


    這個光頭明顯脾氣不好:“滾!”


    田功更好奇了:“你怎麽出來?”


    “滾!”光頭聲音變大。


    “難道……你是被人種下去的?”


    光頭仰頭看,一雙眼睛好像刀子一樣刺到身體,田功趕忙退開:“瘋子。”


    在星光下走過一圈,摸摸腰間的五顆靈石……算了,萬一能用上呢?


    沒多久天亮,田功開始做工,好像當初修建土屋一樣修建新的住處。


    第一件麻煩的事情是沒有水!


    去問吃土和尚,和尚十分好心,認真介紹一下大望城的地理環境……


    嚴格說來有水,大望城以西一百裏遠有條河……


    喝水沒問題,無非跑上一趟。可要是有別的用處的話?田功來到大望城的第二件事,挖井。


    在這一片地方重新走過一遍,認真選個地方開挖。


    大望城是一座傳說中的城市,可以說不存在,也可以說充滿傳奇色彩。數百年間有近千名修行高手來到這裏,卻是第一次有修行者來挖井!


    吃水而已,勤快的人跑去河邊背一缸,懶惰的人在空氣中凝出清水,更懶惰的人好像和尚那樣閉著眼睛修煉,別說喝水,連大便都省了。


    田功很認真的挖井。


    他帶了很多東西過來,比如鎬頭鐵鍬什麽的,用半天時間挖出口井,問題是沒有水桶繩索,也沒有石頭。


    田功有點撓頭,倒空箱子,扛起來去好遠好遠的高山。


    從這天開始,田大先生變身勤勞的工蟻,去遠處高山采石頭、木頭,迴來修建水井、房屋。


    大望城隻有修行者,盡管對外界事情漠不關心,可是田大先生扛著石頭跑來跑去……先後來了三個人看熱鬧。


    第一個人是個胖子,扛著馬車那麽大的箱子迴來,發現空曠的大望城居然堆了很多石頭木材,手抓著羊腿邊吃邊過來看熱鬧。


    沒多久,田功扛著石頭迴來,大胖子樂了:“同道中人啊。”


    田功放下石頭:“同道中人你好。”


    大胖子就更樂了:“說說,你得罪了誰。”


    “什麽?”


    “你得罪誰被發配來這裏?”


    田功想了一下:“不知道。”


    大胖子點頭:“那你就太笨了,得罪人都不知道。”放下箱子坐上去:“吃不?剛買的肘子。”


    “我有。”


    “酒呢?喝點?”


    “多謝好意,可是我要幹活。”田功朝遠處跑去。


    大胖子饒有興趣的看著田功背影:“這個新人有意思。”


    第二個人戴麵具,穿一件拖到地麵的黑色長袍,夜晚時候好像鬼魅一樣飄過來,掃了田功一眼,看看水井和石頭,又像鬼一樣飄走。


    來看熱鬧的第三個人是個老太太,銀發,滿臉皺紋,第一眼感覺有些戾氣。冷漠的在這片地方轉了一圈,也是冷漠離開。


    大望城一共有二十一頂帳篷,另外有兩個光頭玩苦修,加一起大概三十多人,有的帳篷住兩個人。


    可三十多個人之中隻有三個人有好奇心。


    田功全是無所謂,最開始時候想著弄點石頭修水井,不想越采石頭越有癮,竟然挖迴來許多許多。


    青銅三級修為,隻憑挖石頭硬生生升到了青銅四級。


    在晉升為四級戰士的時候,田功都有些意外,看來啊,我才是真正的天才高手。


    十天時間,各種形狀的石頭堆成一座山,先修水井。


    田功真的是天工,不但是擅長煉器,修建房屋水井同樣擅長。


    修個簡單能住的小屋,剩下石頭擺成一條半米高的圍牆,將這一片地方圍起來。


    如果是普通人,興許會計較他的圈地運動,說你占了我家便宜。修行者不同,眼看著田功胡亂折騰,將原本空曠土地圈起來,他們隻是看了一眼就又迴去帳篷之中。


    修行為重,除修行以外的事情都不重要。


    於是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裏,田功不但是弄迴來很多石頭和木料,還挖井建屋圈出好大好大一個院子。


    大胖子屬於比較和善的那一種,偶爾會過來說說廢話。


    跟別人不同,他不修煉,隔幾天會扛著巨大箱子出去一趟,似乎對他來說,吃就是修行。


    田功也出去一趟,用一顆靈石為代價,買了很多生活用具很多食物,還有很多種子。


    當田功開始犁地的時候,大胖子眼睛都直了:“小朋友,你是哪個門派的?你們門派還教你們種地?”


    力大無窮的田功是最帥氣的耕牛,隨便跑跑隨便挖挖,院子裏的土地被翻過一遍,然後灑種子。


    修行真是一件特別有愛的事情。原本想要懶散、悠閑度過一生的田功,在遭遇種種事情,被放逐到大望城之後反而擁有了這種生活。


    大胖子來自楚地玉真門,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楚天闊。


    楚天闊喜歡吃,田功喜歡忙碌,兩個人湊到一起倒也能聊上幾句。


    晚間時候,蓋著厚毛毯躺在搖椅上的田功仰望夜空,楚天闊就會跑來說廢話。


    種子很快發芽,短短幾天時間有綠苗探出土壤。


    楚天闊好像發現了稀奇玩意一樣,常常蹲下來觀瞧。


    一次兩次三次都是如此,田功隨意問上一句:“你在看什麽?”


    “我以前從來沒有見過種子發芽。”


    田功怔了一下,自己好像也沒有仔細看過?於是第二天,這一大片田地中多了兩個蹲著看秧苗的修行者。


    秧苗在慢慢長大,眼瞅著過去半個多月了,大胖子才想起來詢問種的是什麽種子,為什麽要在這地方種菜……


    田功認真迴話:“這是我追求的生活。”


    楚天闊哈哈大笑:“最近一百多年,就屬你這個笑話好笑。”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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