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太熟悉了。


    蕭遠循聲望去。


    麵前有一座木橋,溪水潺潺。


    橋上,一名年輕男子一襲白衣,玉簪束發,正在看著他。


    “賢弟?”蕭遠語氣激動,說話的同時,亦快步上前。


    那公子哥溫潤清雅,俊朗無比,不是鍾白還能是誰。


    蕭遠近前之後,二話沒說,直接拉起了他的手腕,“走!喝酒去!”


    “兄長。”鍾白腳下一頓,微微搖了搖頭。


    “怎麽了?你我兄弟,這麽久沒見,當作老規矩,先痛飲一番再說!”蕭遠的心情是很激動的。


    鍾白苦笑了笑:“兄長忘了,我已不在人世。”


    “什麽……”蕭遠頓時瞪大了眼睛,這句話,像是突然將他驚醒,又像是無法接受。


    他表情複雜又痛苦,“賢弟,你……”


    鍾白再次搖了搖頭,接著說道:“兄長,你還好嗎?朵兒還好嗎?”


    “尚好,隻是朵兒她……”蕭遠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朵兒身體不好,是嗎?”鍾白看著他:“兄長,你還記得我們曾經的誓言嗎?”


    “當然。”蕭遠迴答的認真。


    “臨死之前,你曾答應過我,要照顧好朵兒,守護她一生一世,現在為什麽會這樣?”鍾白發問。


    “我……”蕭遠愧疚感頓生。


    “如果朵兒有事,如何是好?”鍾白又問。


    “不會的!”蕭遠心一緊。


    “可她已經出事了,不是嗎。”


    聽到這話,蕭遠微微低下了腦袋,“是我……是我沒有照顧好她……”


    “兄長。”鍾白滿臉憂慮之色:“朵兒孩子一樣長不大,你定要護她周全啊……”


    這段話一說完,他的身影也漸漸消失。


    “賢弟!”蕭遠朝前搶了兩步,伸著手,想留住他,可夢已驚醒。


    “啊?”他一下坐起身子,先是發了一會兒呆,接著吐了口氣,看向了床上的鍾朵朵,伸手替她整理了一下發絲和被褥。


    後者還在昏迷當中,美目緊閉,俏臉毫無血色。


    看著她如今虛弱的模樣,再想起剛才的夢境,想起她之前總嚷嚷著要去逛街,他卻沒陪她……


    蕭遠心下越發痛苦,自責之感也越發深重了。


    “朵朵,我不會讓你有事的……”他撫摸著她蒼白的小臉,喃喃自語。


    上午。


    正華宮內,秦國宮廷所有醫官齊聚。


    太醫院令溫如惠正在詢問其他人的一些意見。


    他的年紀已經很大了,約莫五十多歲,直接點明主題道:“初步診斷,華妃娘娘體虛、氣弱,其他正常,可又昏迷不醒,諸位可有眉目?”


    能進入太醫院的人,那醫術不用多說,可在場所有人,卻都眉頭緊皺,一籌莫展的樣子。


    “這,華妃娘娘的情況實屬罕見啊,暫無法確定具體原因……”


    “下官初診,以為寒疾,可現在看來,不敢有定論啊……”


    聽到這話,溫如惠直接否定道:“若因於寒,起居如驚,神氣乃浮,娘娘雖有寒症之狀,可氣,弱而不浮,故,不作此考慮。”


    “那以大人之見呢?”有醫官問道。


    溫如惠先是微微搖了搖頭,接著沉吟道:“知其症,方能對症下藥,此事重大,萬不可有絲毫馬虎,在沒有完全的定論前,先溫之以氣,以湯藥調和,即便無甚效果,也能暫保娘娘無虞。”


    “恩,下官讚同。”


    “如今看來,隻有先如此了……”


    人們紛紛附和。


    其意,也已經很明顯了,就是還沒找到病根,先穩定鍾朵朵的情況,再行觀察確定。


    他們討論之間,蕭遠也邁步走了過來,眾人齊齊拱手彎腰:“大王。”


    “如何?”蕭遠環視一周,直接發問。


    眾人沒敢輕易應聲。


    身為太醫院令,溫如惠當然得說話,猶豫了一下,道:“稟大王,還是暫不能確定,還希望能再給微臣一些時間。”


    蕭遠聞言,當即大怒,一指溫如惠:“堂堂太醫院令!鑽研醫道數十年,今日竟連病情都無法確定!?”


    君王如此訓喝,溫如惠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也當場跪了下來,慌亂解釋道:“大王息怒,娘娘此間病情,實屬罕見啊……”


    “一派胡言!”蕭遠心急之下,怒火更盛,指著那幫醫官,厲聲喝道:“還有你們!都是酒囊飯袋嗎!整個太醫院,都沒有一個人能治好華妃之疾!?”


    “三天!本王再給你們三天時間!若再無進展!休怪本王無情!”


    啊!?


    聽到這話,在場所有人都瞬間跪了下來,腦門觸地,屁股高撅,哪裏還敢言語。


    怒喝過後,蕭遠亦拂袖而去。


    直到他走了好一會兒,眾醫官這才顫巍巍起身,有人忍不住擦了擦額頭冷汗,一臉憂慮道:“這,這可如何是好啊……”


    “大王最是寵愛華妃娘娘,一旦娘娘有任何差池,我們整個太醫院,恐怕都要受到牽連啊……”


    蕭遠之所以如此,一是心急如焚,二來,也是要給溫如惠壓力。


    從正華宮離開,因心情不好的原因,他也出了王宮,不知不覺間,幾乎下意識的,去了一趟鍾白的墳前。


    帶一壺老酒,喝一口,在墳前灑一口,蕭遠就地而坐,拿著酒壇,歎口氣道:


    “賢弟啊,你是不是在怪我啊。”


    “是我不好,沒能照顧好朵兒,若能多陪陪她,恐怕也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了……”


    一人一酒壇,坐在墳前,多少顯得有些落寞。


    遙想當年,兩人一見如故,共同率兵勤王,義結生死,掃平逆賊,何等豪氣幹雲。


    鍾白這個人,真正的英年早逝,多少文人士子,對其都有筆墨惋惜。


    涼史記載:鍾白雄烈,有秦王之義,開拓帝國,蕩平賊寇,興世之傑,惜韶年而逝。


    桓史記載:如鍾白輩,蓋百世之士也。


    宣史記載:鍾白器量廣大,文武膽略,萬人之英。


    靈史記載:鍾白者,其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這樣一個德才兼備、文武雙全的翩翩公子,卻死在了昏君手裏,盡管他去世的時候非常年輕,可他的功績和戰事,自然會在史書上留下一些筆墨。


    列國史官寫到鍾白時,查證他的過往,無不歎息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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