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妃看著自己孩兒的目光,如此的溫柔,比起過去任何時候,都要柔和。


    “日兒啊,這麽多年,你可有怨過母妃?”


    她握著他的手,這也是這麽多年來,母子倆第一次如此親密地坐在一起說話。


    往常,孩兒是不喜歡與任何人有肢體接觸的,就連她這個母妃都一樣被拒絕。


    可今日,靜妃握著他的手,他卻連一點點抗拒的意思都沒有。


    靜妃有點訝異,原本已經做好了準備,被他拒絕。


    她隻是真的舍不得,舍不得她的孩子,舍不得他給自己這輩子留下來的點點溫度。


    “日兒……”


    “兒臣都知道了。”戰洛日迴握住她的手。


    原來母妃的手竟是如此的冰涼,沒有任何力量,也幾乎沒有任何溫度。


    母子兩相依為命這麽多年,他竟然現在這一刻才知道。


    “母妃,對不起,兒臣……這麽多年,對不起你!”戰洛日將她拉入自己的懷中。


    母妃的身子竟是如此纖細,如此瘦弱,可他從沒有注意。


    用力抱緊母妃的身子,他眼眶裏一陣溫熱的氣息:“對不起,母妃,對不起,兒臣都知道,兒臣都知道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靜妃卻隻是愣愣的,這是日兒懂事以後,第一次主動抱她。


    是因為自己對他的嚴厲,對他無止盡的要求,也是對他的冷漠,讓原本應該最親密的母子兩,越走越遠。


    她以為,孩子已經不需要自己,也不愛自己了,現在才知道,原來,孩子心裏還是有她的。


    “日兒……”靜妃用力抱著戰洛日,這也是第一次,她這麽肆無忌憚抱著自己的孩兒。


    “日兒,日兒!”那雙早已經沒有眼淚的眼眸,此時,兩滴晶瑩的淚水,無聲落下。


    “日兒,是母妃對不起你,是母妃沒有勇氣,才會讓你受了二十年的委屈。”


    “日兒,你恨母妃嗎?你該恨母妃的是不是?”


    是她,讓她分明長得俊逸無雙的日兒穿上了紅妝,隻為了掩飾他皇子的身份,隻為了怕他他日也走上被毒害,甚至被殘殺的命運!


    宮中的皇子,死的死,病的病,隻有她的日兒,這麽多年還能健康活過來。


    這種種的原因,隻因為日兒對外的身份,是一位公主,而非皇子!


    隻有公主,在後宮才有資格好好活下去,因為公主,永遠沒有資格和太子爭權。


    隻有公主,才能避開皇後的毒手,因為皇後,根本不屑於對公主下手。


    可他卻是個皇子,是個高大俊秀的男子!


    小時候,他還不懂男女之別,母妃讓他穿女裝,他便穿,母妃要他告訴別人,他是女子,他便也告訴所有人,自己是公主。


    但,漸漸地,他長大了,他發現自己和一般的姑娘家不一樣。


    有一次,不小心看到軍中兄弟的身體,他竟發現,自己的身體和那些男子的身體是一樣的。


    迴去問母妃,母妃隻有憤怒,隻有生氣,隻是告訴他,他是公主,這些事情,絕對不能告訴任何人,也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看到自己的身子。


    直到那年,他遇到了九皇叔,從此,七公主成了眾公主皇子中,唯一能和九皇叔親近的那位。


    是九皇叔告訴他,他不是姑娘,他是個男人。


    也是九皇叔告訴他,既然靜妃讓他當個公主,那就繼續做他的公主。


    也是九皇叔告訴他,後宮險惡,隻有自己強大起來,才能有資格好好活下去。


    所以,他不僅拜護國大將軍為師父,這些年來,還一直跟著九皇叔練武。


    九皇叔對他的教導十分嚴格,比起師父,九皇叔所教的更為實用,更加厲害。


    他一直學的很用心,因為他一直相信九皇叔的話,隻有自己變得強大,才有資格好好活下去,才有資格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戰洛日搖搖頭:“以前,有點不高興,現在,我能理解,我理解你,母妃,真的。”


    靜妃卻從他懷中離開,握住他的手臂,一陣不安:“你……知道什麽?”


    戰洛日不想提起那些傷她心的事情,可是,總是要說的。


    “我知道……”戰洛日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氣,才小心翼翼道:“我還有一位皇兄,是你親生的。”


    “啊……不要說,不要說!啊……”


    靜妃忽然慘叫了起來,抱著自己的頭,痛苦地慘叫。


    戰洛日知道這件事情一定會刺激到她,隻是沒想到,她竟會如此瘋狂!


    “母妃,母妃,你不要這樣,母妃……”


    “啊……不要說,不要說,啊啊啊……”靜妃根本冷靜不下來,一直抱著自己的頭,瘋狂的尖叫。


    外頭的人一臉焦急,卻不敢貿然闖進去,直到裏頭傳來戰洛日驚恐的唿喚:“九兒,九兒你進來!”


    男聲!裏頭為何有一把低沉悅耳的男聲傳出來?為什麽?


    侍衛和宮女們嚇壞了,想要進去,卻又不敢。


    鳳九兒一把將房門推開,在紅纓想要跟進門的時候,一掌將房門關上。


    “除了鳳九兒,誰都不許進來!”裏頭那把男聲,充滿了驚慌的氣息。


    七公主……他竟然也這麽不冷靜了!


    可不管怎麽樣,七公主的命令,紅纓一向不會不從。


    她一步上前擋在門前,攔著所有想要闖進去的人。


    隻有鳳九兒,在戰洛日驚恐唿喚的時候,已經闖了進去。


    靜妃還在尖叫,叫聲如此淒涼。


    “把她摁住,別讓她傷害自己!”剛進門的鳳九兒看到這一幕,立即命令道。


    戰洛日這才清醒過來那般,一把扣住靜妃的雙手,將她摁在床上。


    靜妃的唇角,竟然滑出一絲鮮血,竟是……黑色的!


    “九兒,九兒,我母妃中毒了,你快給她看看!”


    “我看到了!”鳳九兒將銀針取出,以最快的速度封住靜妃的心脈。


    “紅纓,命人……”


    “不用!”剛才還在瘋癲狀態的靜妃,忽然冷靜了下來,一把扣住鳳九兒的手腕,阻止她通知外頭的人。


    她張了張嘴,忽然冷笑道:“我不願活,誰也別指望能阻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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