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吃飯了要吃飯了,你去做點晚飯吧。”


    話題還沒開始就戛然而止,沉默如同一陣無形的風在房間內輕輕掠過。


    司鬱微微點頭,眼神中透出一絲理解,沒有繼續多說。


    她輕輕轉身,步履優雅,走向廚房。


    廚房裏彌漫著一股濃鬱而溫暖的香氣,混合著奶油與香料的香氣。


    廚師老錢正站在灶台旁,專心致誌地熬製奶油醬。


    醬汁在鍋中咕嘟作響。


    老錢手中的動作依舊嫻熟如初。


    看到司鬱的身影踏入廚房,老錢驚喜地抬起頭。


    “小姐。”他恭敬地喊出這個稱唿,帶著些許受寵若驚的神情,聲音中摻雜著無法掩飾的欣喜。


    司鬱驟然看見這張熟悉的麵容,心底有一種難以名狀的激蕩悄然升起。


    像是一股電流,從她的神經中樞開始,迅速蔓延至全身,直直流過每一個神經末梢。


    瞬間,她仿佛置身於璀璨煙花乍然綻放的刹那,內心絢麗的色彩夾雜著喜悅與感動,在她的胸腔中轟然炸裂,激起層層漣漪。


    廚師老錢知道司鬱跟在先生身邊有幾年,但是並不如先生觀察細致,司鬱不過短短幾年,麵容沒有什麽變化。


    得益於先生先進的醫療資源和她本身的體質原因。


    廚師隻以為司鬱是出去忙,抽空迴來了。


    並不知道這個司鬱不是那個司鬱。


    老錢的眼角的皺紋笑起來像鬥魚魚尾。


    老錢是被先生從意大利挖來的廚師,中文名錢若僧。


    他的意大利名字已經忘記了(據他所說)。


    但是司鬱記得帶著燕裔住到先生家裏的時候,不記得老錢在。


    老錢那時候幹什麽去了?


    老錢蒲扇似的手做起飯來一點也不含糊,把先生最愛吃的幾道意大利餐做到極致,特別受先生好評。


    先生很喜歡他的飯。


    以前司鬱還問他為什麽不找女廚師,感覺女生更是細心一些,不像老錢,總是會忘了先生某些突然不吃的調味料。


    先生的口味總是變化,老錢總是不能立刻發覺,也會偶爾忘記。


    先生總是笑笑,說老錢能打。


    一開始司鬱不知道什麽意思。


    但是估計先生可能麵臨很多刺殺,老錢看起來更能打,先生舍不得女孩子去吃這個苦。


    這是司鬱的理解。


    老錢看著司鬱發呆,把剛做好的沙拉端到司鬱麵前。


    “小姐嚐嚐,看看我的手藝有沒有進步。”


    看著鮮綠的顏色,司鬱順著他的意思夾起一個紫甘藍吃。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醬料,熟悉的人。


    司鬱突然抿住了唇,口中清新香甜的味道越來越苦澀。


    上湧的情緒突然爆發出來。


    心裏、腦海裏,波濤洶湧的都是——


    幸好,這時候,大家都還在。


    她真的一定必定肯定一萬個必須把這些人,救迴來。


    不許死,她就算改變曆史又怎麽樣,她不怕這個代價。


    “怎麽了小姐,不好吃嗎?”老錢有些不自信了,拿了個叉子自己品嚐一番,明明還是之前的味道啊。


    “沒有……”司鬱微微一笑,怎麽就感覺有眼淚要出來呢。


    這次她迴來了,大家都好好的,好不好。


    司鬱咽下後意猶未盡地又來了一口,還刻意擋著先生的視野,趁著先生不注意猛猛來了幾口,腮幫子微微鼓起。


    老錢一看就高興,就喜歡小姐多吃點。


    “還做了芒果飯,小姐嚐嚐。”


    老錢把隻有一口的芒果飯遞給司鬱,司鬱看了看老錢,又迴頭確認先生看不見,一口悶了。


    這時候先生終於察覺到不對勁兒了。


    “怎麽迴事兒?在廚房吃獨食?”


    先生掐指一算,看著司鬱的眼神有一些不滿。


    “吃多少吐出來。”


    眼角微微有些怒意,因為不喜歡自己的食物被他人染指。


    先生還是蠻挑剔的。


    但也不是不好哄,司鬱笑著捏著酒杯,端到先生麵前,很明顯,他的臉色肉眼可見的緩和下來。


    或者說,願意讓司鬱看見他緩和下來。


    老錢看了先生一眼,就迴頭認真做飯了,不是很在意。


    小姐偷吃先生的飯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嘴上說著生氣不還是一次也沒罰過。


    司鬱將手中的檸檬酒輕輕遞給先生,“老師,你嚐嚐這個,我特意為你調的。”


    其實就是順手倒了一杯。


    先生接過酒杯,微微皺眉,看了她一眼,戲謔道:“還算有些誠意。”


    他抿了一口,眉頭舒展了些許。


    “怎麽樣?”司鬱期待地看著他。


    先生嬉笑了一下,“不錯,比老錢的那些調味料好。”


    老錢在一旁聽見,笑著搖了搖頭,“小姐有天賦,可以考慮轉行做調酒師了。”


    司鬱笑笑:“我的手藝可都是跟你學的呢。”


    如果可以,這樣安寧的一麵能不能一直保持呢。


    其實也沒調,就是順手從老錢身邊拿的。


    司鬱迴到廚房,很自然地給老錢打下手,順手拿起另一杯檸檬酒喝了一口,卻發現甜的倒牙。


    嗯?


    明明記得先生後來的檸檬酒都是酸的,之前的也是酸的,怎麽今天的這麽甜?


    司鬱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老錢。


    老錢正在專心致誌地把醬汁撒在意大利麵上。


    感覺到司鬱的目光,他微微抬眸瞄了一眼檸檬酒,嘴唇微動,但還是沒說。


    看司鬱自己悄悄調了一杯酸的,才趁著先生不注意,告訴司鬱:“最近先生的嗅覺和味覺又不好了,唯獨甜的鹹的能嚐到,所以酒是甜的。”


    司鬱聽到這話,心裏微微一動,突然想到類似的情況,就忍不住問了老錢:“那之前喜歡酸的,是因為甜的又嚐不到了嗎?”


    老錢微微低頭,又點了點頭。


    “怎麽迴事?!”


    到底是擔心,司鬱忍不住拔高了音量。


    聽到動靜的先生一臉詫異地望過來,“又出什麽事兒了你們?”


    怎麽在廚房也一直不安生?


    司鬱嘿嘿一笑,掩飾了過去。


    先生不是很信的樣子,但是懶得計較也就這樣了。


    他冷笑一聲,收迴視線。


    司鬱輕咳一聲,繼續靠近老錢,偷偷問:“看過醫生嗎?”


    “先生不看,先生說沒有人比他醫術更好。”老錢擺好盤子後,把意麵遞給了司鬱。


    司鬱接過,剛端到手裏就看見老錢搖著頭去切菜的臉色顯然是不想再提。


    司鬱挑眉把意麵端出去了。


    古樸桌邊,雜誌隨手亂扔掛在桌子一角,懸下去的書頁搖搖欲墜,像是碎了翅的蝶。


    正如此時閉著眼的先生。


    一縷陰涼的光照在臉上,滿是破碎,毫無生機。


    死氣沉沉。


    他總是想死。


    “老師,吃飯了。”


    一句話好像又點了魂燈,先生悠悠睜開眼來,一點生命的光亮燃起一點。


    先生坐了起來。


    “聞起來不錯,要吃嗎?”


    先生挑了一筷子,向司鬱授意。


    司鬱搖了搖頭。


    先生滿意地低頭吃了一口,“本來就是客氣客氣,沒想到你還挺懂事兒。”


    司鬱笑笑乖巧地站在旁邊,準備伺候他似的,等老錢端了其他菜色上來,司鬱順手接過,和先生搭手的動作相觸。


    不經意的,指尖劃過腕上的皮膚。


    先生突然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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