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載坖對於戚繼光的特殊信任引起了文官們的不滿,尤其是閣臣們,在徐階的領銜下,閣臣們求見朱載坖。


    徐階作為首輔,當然要明確表示自己的意見,徐階說道:“陛下,信重臣子固然是好事,但是專閫大將統帥大軍,專製閫外,必有牽製,此國朝之舊例也,不可輕動,望陛下俯察。”


    徐階的意思也很明確,就是朝廷對於這些武將,一向是嚴加防範的,不但上有督撫為之領導,下有禦史為之監察,參副二將分權製衡,兵備督糧掌其輜重,這都是朝廷舊例,就是將總兵捆的死死的,不讓他們有一點造反作亂的可能。


    這樣一來,邊鎮大將確實是不可能造反了,但是要想打勝仗也不太現實了,多方掣肘之下,能夠謹守邊牆不失,就已經是極為不錯的將領的。


    朱載坖就是要改變這個方式,他對徐階說道:“徐閣老飽學之士,宋史當是精通的,可記得王禹偁傳?”


    徐階堂堂探花郎,當然是知道王禹偁傳的,而且他也知道朱載坖想說什麽,作為真宗朝的宰相,王禹偁曾經上言五事疏,就北宋當時的實際情況,王禹偁上疏稱:外則合兵勢而重將權,罷小臣詗邏邊事,行間諜離其黨。


    朱載坖說道:“朕以為其言是也,今北虜猖獗,當重將權,擇一沉雄有氣略者,授之節鉞,得自辟置偏裨以下,勿使文吏用小見沾沾陵,待北虜安靖,再予以鉗製,諸位以為可乎?”


    朱載坖都這麽說了,徐階能夠怎麽說,徐階隻得說道:“陛下要謹記前唐藩鎮之禍也!”


    朱載坖當即問道:“那諸位以為,藩鎮之禍,根源為何?”


    這點自然難不倒翰林出身的諸位講官們,李春芳出來說道:“陛下,宋之趙忠獻(趙普)有言,藩鎮太重,君弱臣強,此言得之。”


    朱載坖也認為趙普的這個論斷是有道理的,藩鎮實力強於中央,不出亂子才是怪事呢。朱載坖接著說道:“是故以唐鑒之,京師不可弱也!”


    朱載坖的思維顯然和閣臣們沒到一塊去,閣臣們認為要吸取唐代藩鎮割據的教訓,嚴防地方勢力的做大,但是朱載坖認為,首先要做的是增強中央的實力,朱載坖認為,不是簡單是吸取藩鎮作亂的教訓,而是將前唐藩鎮之禍的教訓和兩宋積貧積弱的教訓並在一起吸收,兩宋倒是沒有藩鎮了,可是削奪其權,製其錢穀,收其精兵,兩宋兵威不振,也是事實。


    所以關鍵不在於地方的勢力是否強大,而在於朝廷的力量是否足夠,當太祖、成祖之時,有京營、親軍上直二十六衛,朝廷握重兵而震天下,北虜望風披靡,豈料有今日也?


    現在不僅是京營衰朽,親軍上直二十六衛也是不堪戰陣,朝廷的兩大武力支柱全部坍塌,而這個時候朝廷想的不是怎麽重振京營和親軍,而是想著製衡地方,加強對於九邊的控製,在朱載坖看來無異於緣木求魚,舍本逐末了,這樣做的後果,最後還是九邊做大,朝廷的財政為龐大的邊鎮開支徹底拖垮。


    朱載坖認為要想徹底避免內輕外重,臣強君弱的局麵,最重要的還是要加強朝廷的武力,隻要朝廷的手中始終執掌著一支可靠而強大的武力,能夠震懾地方,就不虞有臣強君弱的局麵。


    朱載坖說道:“朕昨日翻閱太祖、成祖實錄,見祖宗於京營、京軍,無不萬分重視,定以詳規,以為我大明江山永固。”


    就準你們拿出祖訓來說事,現在朱載坖也要拿祖製說事了,朱載坖抬出太祖、成祖對於京營和京軍訓練管理的規定來,太祖就規定:凡事必先預有準備,不可已涸而汲;貪圖安逸,不練武藝,必至於危亡;隻有加緊訓練,安而慮危者,乃可以常安。


    不僅如此,朱元璋還詳細製定了具體的考核標準,騎卒必善馳射及槍刀,步兵必善弓弩及槍。凡射,十二箭內六箭,遠可到,近可中者為試中。遠可到,將佐以一百六十步,軍士以一百二十步;近可中,以五十步。


    對於京軍,尤其是親軍上直諸衛,朱元璋更是十分重視,規定凡在京衛所,每一衛以五千人為則。內取一千人,令所管指揮、千百戶、總小旗,領赴禦前試驗,餘以次輪班。


    成祖更是重視京營和親軍,時常親自校閱士卒,教以戰陣,故而在洪武、永樂兩朝,京營和親軍上直二十六衛確實堪稱官軍精銳,大明削平天下,五征沙漠,所依靠的主要就是京營和京軍。


    但是到了現在京營衰朽,但是好歹還有個架子在,不管是皇帝還是臣子們,都還試圖振作京營,但是親軍上直二十六衛,除了錦衣衛還是天子親兵之外,其餘諸衛,就認旗腐朽,朝廷上下,漠不關心。


    土木之變後,大營和附近的親軍精銳基本損失殆盡,朝廷立即重建了京營,但是對於親軍,除了屬於禦馬監的四衛營被重建了之外,其餘各衛從此就一蹶不振了,戰力每況愈下。


    而朝廷為了充實京營和禦馬監,還將親軍中為數不多的精銳全部抽調到京營和禦馬監中去了,騰驤四衛的勇士和精壯的旗軍被抽調,另外組建勇士營和四衛營,在四衛指揮使中挑選坐營官。由此,成立的四衛營和勇士營取代了四衛,親軍就徹底墮落了。


    現在朱載坖準備重振朝廷的武力,京營和薊鎮官軍當然是一個重要的抓手,親軍上直諸衛也是朱載坖關心的重點,親軍諸衛可是正兒八經的天子親兵,朱載坖手中的嫡係。


    如旗手衛主要職能是皇城守門,執掌禦駕所用的金鼓、旗幟,其餘諸衛按大內方位部署,拱衛著大內,從午門到承天門左右兩邊,及左右長安門,至皇城東西麵,屬於旗手衛、濟陽衛、濟州衛、府軍衛、虎賁右衛、金吾前衛、燕山前衛、羽林前衛,東華門左右兩邊到東安門左右兩邊,屬於金吾左衛、羽林左衛、府軍左衛、燕山左衛、虎賁左衛。西華門左右兩邊到西安門左右兩邊,屬於金吾右衛、羽林右衛、府軍右衛、燕山右衛。玄武門左右兩邊到北安門左右兩邊,屬於金吾後衛、府軍後衛、通州衛 、大興左衛。


    這些親軍諸衛,本該是朱載坖手中的王牌,但是現在卻成了可有可無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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