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真是奇事一件了,張永明堂堂左都禦史,居然被胡應嘉等一幫給事中、禦史逼得自請致仕,也算的上國朝奇事的。


    朱載坖一麵慰留張永明,一麵調查此事,原來之前在京察中,兵科右給事中魏時亮就劾奏都察院左都禦史張永明衰耄庸鄙並誣具受賄數事乞罷黜,但是楊博經過查證之後認為張永明素稱清謹,受賄事不實。並沒有采納科道的意見。


    本來此事也就作罷了,但是後來因為胡應嘉與楊博、高拱、郭樸之間的互相彈劾,科道言官們認為科道又叛徒,誰呢?就是左都禦史張永明,言官們的邏輯也很簡單,之前魏時亮彈劾過張永明,但是當時楊博包庇了他,所以在科道彈劾楊博的時候,張永明作為左都禦史,不發一言。


    禦史科道言官們又紛紛上疏彈劾張永明,張永明實在是不勝其煩,選擇上疏自請致仕,雖然朱載坖遣人慰留,但是張永明求去之心已決,堅決要求致仕。


    這可是科道內訌,而且是以下犯上,朱載坖要是再不有所反應,他們這次敢把張永明拉下馬,下次就敢噴朱載坖了。


    朱載坖隨即傳旨內閣:此豈國朝以待大臣之道乎?朱載坖當即要求內閣從嚴處理此事。


    朱載坖的旨意到了內閣之後,在內閣引起了激烈的爭論,徐階認為既然胡應嘉等人已經被外放了,此事也就算作罷了,畢竟胡應嘉等人彈劾張永明,是在胡應嘉等人擔任言官的時候,言官風聞言事,祖宗成法例不追究的,至於魏時亮等人,依照胡應嘉的例子貶官外放即可。


    但是高拱、郭樸等人顯然不是這麽想的,高拱、郭樸要求貫徹朱載坖的旨意,嚴懲胡應嘉等人,對此事內閣無法達成一致意見,朱載坖等了一天之後還是沒有結果,他已經知道徐階的打算了,就是拖,就硬拖,朝廷上下這麽多事情,朱載坖也不可能天天盯著這一件事情,拖過了時間這事也就罷了。


    朱載坖當然不會將這事就此罷了,第二天下午,朱載坖召見錦衣衛指揮使朱希孝和掌北鎮撫司錦衣衛指揮使陸繹,命令錦衣衛逮捕胡應嘉、魏時亮、陳聯芳、歐陽一敬等人,將他們下詔獄。


    朱希孝有些擔心的說道:“陛下,刑科的駕貼恐怕不好拿啊!”


    朱載坖當然知道刑科的駕貼不好拿,朱載坖對陸繹說道:“朕出手詔,陸繹你辦嗎?”


    陸繹趕緊說道:“臣敢不從命!”朱載坖立刻禦筆手詔用印之後交給陸繹,令錦衣衛立即抓人,得到朱載坖命令的陸繹,立刻指揮北鎮撫司的錦衣校尉抓人,將胡應嘉等人盡數抓獲,下詔獄。


    朱載坖的行為當即引起了軒然大波,官員們沒有想到朱載坖剛剛即位就敢於動用廠衛直接拿捕官員,這是他們沒想到了,這下徐階坐不住了,徐階和一眾閣臣立即求見朱載坖,希望朱載坖能夠放人。


    徐階認為即便是胡應嘉等人有罪,也應該有三法司來審理,而非是廠衛任意抓捕官員,文官們對於嘉靖時期動輒使用廠衛來懲治官員是極為警惕的,好不容易送走了嘉靖,朱載坖上來就動用廠衛,這是他們所不能接受的。


    徐階說道:“陛下以官員治理國家,分理庶政,又以廠衛庭杖折辱之,非人君馭使臣下之道也。”


    朱載坖聞言笑著說道:“朕何時說過要廷杖他們了?朕隻不過令廠衛緝捕,將其下詔獄,至於該如何處置,等廠衛調查之後再說。”


    徐階趕緊說道:“陛下,胡應嘉等人乃是言官,陛下之耳目,他們上疏言事,總有些許錯漏,陛下加以薄懲就是,以廠衛治之,何異於自塞耳目?”


    朱載坖冷冷的說道:“徐閣老,朕看他們不是朕之耳目,而是權臣之爪牙!”


    這話就說的極重了,徐階趕緊摘下烏紗,說道:“陛下如此說,老臣無言以對,請陛下罷臣之官也!”


    朱載坖趕緊對黃錦說道:“黃公公將徐閣老扶起來,朕是不會允徐閣老致仕的。”


    黃錦將徐階扶起來之後,朱載坖這才對徐階和一眾閣臣們說道:“朕之所以重懲胡應嘉等人,正是為了正風氣,科道本為朝廷之耳目,懲奸除弊,科道之職份也,但是現在,科道又做了什麽?黨爭之打手罷了,科道日後必須言之有物,既然彈劾官員,就要拿出真憑實據來,弄些捕風捉影的事情,來彈劾重臣,出名搏位,非是朝廷治國之正道也。”


    朱載坖現在就是要借此機會整肅科道的風氣,自從徐階輔政以來,倚仗科道,而科道也越發的猖狂起來了,小到地方官員的除授,大到朝廷六部九卿的去留,他們都想插手,朱載坖可不慣著他們,這次就是要狠狠的殺一下科道的威風。


    朱載坖聲色俱厲的說道:“朕知道他們在想什麽,認為朕剛剛即位,好糊弄是吧?朕不是沒見過世麵的人,朕身上流著的是世宗肅皇帝的血,想當楊升庵,大可以試試,左順門開著呢!”


    麵對朱載坖殺氣騰騰的話,徐階這時候也不敢多說什麽,朱載坖顯然已經動怒了,言官們的瘋狂挑釁終於引發了朱載坖的反擊,朱載坖當即說道:“既然左都禦史被胡應嘉等人彈劾致仕了,那胡應嘉等人還留在朝廷幹什麽?堂堂朝廷的總憲,竟為一群科道小吏所劾,以至於不安其位,滑天下之大稽也!將胡應嘉等人削籍黜為民,永不敘用,以為後來者戒!”


    同時朱載坖還借機敲定了左都禦史的人選,朱載坖令內閣擬旨,升右都禦史葛守禮為左都禦史,原左副都禦史李開先為右都禦史,同時有鑒於現在科道因為京察北黜退了不少人,朱載坖下令葛守禮、李開先、楊博會同內閣,選拔科臣,朱載坖要求在這次選拔科臣中,貫徹三途並進的政策,將一批在地方治理有得,考績優良的舉人縣令選入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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