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璠對方廉說道:“方府尊,我徐家並不是不繳,徐階願意帶頭繳六成,可嚴世蕃還是咄咄逼人,張居正也絲毫不體諒徐家的難處,非要繳清欠糧,天下果有是理乎?”


    方廉說道:“話雖如此,可是眼下畢竟是裕王殿下親自催征,就算不給嚴少司空麵子,也要給裕王殿下幾分薄麵吧?”


    徐璠還是不為所動,說道:“正是因為裕王殿下,所以我徐家才願意繳六成的,這欠糧豈是一年形成了,年深日久,已經不可考了。”


    徐璠的想法也是大部分江南士紳的想法,叫他們交稅,那是不可能的。他們唯一的想法就是拖,就硬拖,拖到什麽時候朝廷蠲免賦稅的時候,那就一筆勾銷了,他們再繼續新一輪的欠糧就行了。


    能交出六成,在他們看來已經是給了朱載坖城門大的臉了,還想多要,那是絕不可能的,要錢沒有,要命一條,他料定嚴世蕃不過是威詞恫嚇罷了,根本沒辦法對自己怎麽樣,敢動自己一根汗毛,到時候讓他嚴世蕃吃不了兜著走。


    方廉無奈,隻得迴到府衙,嚴世蕃等人隻是笑而不語,方廉衝著嚴世蕃拱手說道:“少司空,諸位,下官看徐家也不是不願繳納,隻是在數額有所出入罷了,依下官看,隻要假以時日,還是可以談的嘛。”


    嚴世蕃笑笑說道:“怎麽,方府尊吃癟了。本官可沒有那麽好的心思和徐璠耗下去。李指揮,遣錦衣衛封鎖徐府,不準人出入。”


    方廉大驚道:“嚴少司空,這是何理?”


    連張居正也說道:“小閣老,還是謹慎點,畢竟要給徐閣老體麵啊!”


    嚴世蕃沒說什麽,隻是把天子劍拿出來,對李成梁說道:“怎麽,你不奉命?還是要本官請出天子劍來嗎?”


    李成梁趕緊領命去辦。


    方廉大怒道:“嚴少司空,徐階就算欠糧,也是本府來催征,嚴少司空這麽做,未免有些越俎代庖了吧?”


    嚴世蕃說道:“方廉,徐家的事情,就隻是欠糧這麽簡單嗎?爾作為鬆江知府,是聾子瞎子嗎?還是就是徐階一黨,為他遮掩。”


    方廉當即反駁道:“嚴少司空,你說徐家有罪,大可以慢慢查訪,你這般就有些公報私仇了。”


    嚴世蕃冷笑一聲,盯著方廉問道:“方府尊,你既然問道了此事,那本官就給你說說。徐家的田產,在你到任是多少,現在是多少。彼輩士紳,為了逃避賦稅,采取種種手段,轉嫁稅收,爾每日高坐衙署,難道從無察覺嗎?爾作為鬆江知府,是全然不知,還是故意放縱?”


    嚴世蕃的話讓方廉無言了,作為鬆江知府,他怎麽可能不知道徐家這些年田產增加的事情,甚至方廉連他們的田產是怎麽得來的,都是一清二楚的,徐家仗勢欺人,指使縱容家人子弟奴仆侵奪小民田產手段無所不用其極,而且徐家仗著徐階的勢力,倚仗朝廷的優免特權,瘋狂的兼並土地,百姓敢有不願者,就加以迫害。


    以徐家為首的蘇鬆士紳,在以科甲起家之後,倚仗官身,瘋狂的兼並老百姓的土地,對於老百姓可謂敲骨吸髓,不僅要多去百姓的土地,還要把自己的名下超過優免限度的賦稅紛紛轉嫁到這些百姓身上,他們自身還要欠朝廷大筆稅糧,一旦朝廷清欠,他們又會指使地方官府拚命壓榨百姓,州縣衙門反而成為他們巧取豪奪的工具了。


    這些事情,方廉作為鬆江知府,怎麽可能不知道,很多事情,甚至需要衙門小吏的協助才能完成。


    嚴世蕃扳著手指頭說道:“方府尊,你看看,投獻有沒有?詭寄有沒有?飛灑有沒有?強占民田有沒有?方府尊不會一點都不知曉吧?”


    方廉這下有些慌了,嚴世蕃絕對是有備而來,這也一點不奇怪,嚴黨徐黨之間本就勢同水火,嚴世蕃現在抓住這麽好的機會,不把徐階往死裏整,都對不起他老爹。何況趙文華在東南這麽久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徐家幹的這些事情,恐怕趙文華早就掌握了,隻不過現在才發難。


    嚴世蕃接著說道:“朝廷念東南八府,乃是國家財源,欠糧日多,國計艱難。而士紳倚仗權勢,轉嫁稅賦,已是常事,陛下早已明知,故特遣裕王殿下以皇子之尊,清理欠糧,爾身為鬆江知府,不能體察天心民意,上奉天子之命,下順黎庶之情,反而推三阻四,為虎作倀,豈有是理?方廉,本官倒是要問問你是何居心了?這鬆江府還是不是大明治下,你這鬆江知府,是陛下的官員,還是權貴的走狗?”


    嚴世蕃的一席話,令方廉有些無法迴答,說個不好聽的,他一個區區鬆江知府,在徐閣老眼中不過螻蟻一般的人物,不說是徐階推薦了他,就是他真的想要和徐家作對,不用徐閣老出手,就是徐黨隨便找幾個人就可以把他彈劾了。


    方廉對嚴世蕃說道:“嚴少司空,下官也是有苦衷的,還望嚴少司空寬限下官幾日,下官一定說服徐家。”


    徐階畢竟是張居正的老師,雖然張居正對徐家這樣難看的吃相也是極為不滿,總不能看著嚴世蕃把徐家打倒吧,到時候自己豈不是成為了忘恩負義的小人了。


    張居正也勸道:“小閣老,下官再去勸勸徐家眾人,我想徐家不是沒有不通情達理的人,小閣老還是要保全閣老的體麵嘛。”


    其實嚴世蕃也知道,僅憑這些,並不能把徐階怎麽樣,嘉靖並不在乎下麵的官員是否貪汙,況且徐階本就是嘉靖用來製衡嚴嵩的,沒有徐階,嘉靖一樣會找到其他人。


    嚴世蕃說道:“本官可以給徐家幾日,但是徐家人不能出入,錦衣衛嚴守徐府,本官不僅要清理徐家,鬆江府的欠糧,一粒也不許少!”


    張居正和方廉趕緊再次前往徐府,看能否說服徐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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