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第三天,迴到甄官署的呂布,不由打了個噴嚏:朱老頭兒......這次沒冤枉,就是你給害的!


    去見何太妃的日子是九月初十,時節已進深秋,晝夜溫差很大。在荒郊野嶺凍了一夜,呂布雖然沒感冒,身體也有點受涼。


    迴去後睡了一天一夜補了個覺,還喝了兩碗薑湯才感覺好了些。


    魏續這時前來匯報,道:“主公,工匠說時候差不多了,該出窯了。”


    “走,去看看。”呂布隻能無奈起身,嘴裏還祈禱道:“老天保佑,可別第一窯就燒廢了。”


    到了龍窯前,便問向守著窯口的親衛:“怎麽樣了,裏麵的人吃喝都還正常吧?”


    他隻是想讓瓦匠們不再懼怕煤炭,當然不會三天時間不給吃喝。並且,還會讓他們上廁所。


    上完後,還是會被丟進窯裏。


    “都尉放心,裏麵的人生龍活虎著呢。上次一個如廁的家夥想逃跑,我們兩個差點都沒摁住......”


    “哦,那就行。”呂布點點頭,隨即向窯裏喊去:“時間夠了沒,該熄窯了吧?”


    裏麵的人聞言,過了一會兒後似乎才反應過來,新平的老瓦匠用拗口的雅語問道:“少府,是該熄窯了......”


    “我等無事?”陰修聲音悶悶的,有些中氣不足。


    進去後呂布便發現,對方還臉色發白,顯然這三天給嚇得不輕,精神也有些恍惚:“呂都尉,這石炭竟然無毒?”


    “有毒。”


    呂布沒好氣地解釋:“但某在部下尋覓材料時,已讓爾等改良了窯尾,添加了煙囪將煙毒氣排出。”


    “那,那都尉為何還要這般?”


    “你要倒打一耙?”呂布當時就生氣了,道:“之前那情況,某不論說什麽,爾等有人會信麽?”


    “無奈,才會這般用實踐來告訴爾等。”


    “戰勝恐懼的最好辦法,就是麵對恐懼!”說完,不再搭理還在發懵的眾人,又催促道:“快熄窯,看看成品怎麽樣了。”


    李儒聞訊也匆匆趕來,開口第一句就是:“人一個都沒死?......都尉,莫非此番燒窯失敗了?”


    剛被哄好的陰修聞言,當時就瘋了:“李文優,汝這狗賊說的是什麽話!......怪不得儀表堂堂的呂都尉那般魯莽,原來全是汝在一旁蠱惑教唆!”


    毫無防備的李儒一把被拍飛頭冠,緊接著又被揪住頭發一頓爆捶。一旁的瓦匠和親衛直接看傻了,反應過來後,才愣愣看向一旁的呂布。


    呂布則瞟了一眼那裏的菜雞互啄,沒絲毫的興趣,也明白瓦匠和侍衛的意思:“別看了,也別想著去攔。”


    “一個是司空的心腹寵臣,一個是累世經學出身的士族高官,哪個是你們能招惹起的?......讓他們打吧,反正就那弱不禁風的小體格兒,打不了多久就累了。”


    說著指揮窯工繼續撤火,等窯降溫慢慢結束後,那邊的戰鬥也氣喘籲籲地結束了。


    “還打不打了?......”看著窯工拎了把大錘,將封閉的窯口砸開,呂布才招唿一聲:“出窯了,要不要過來看看?”


    “要!”兩人狼狽走來時還你推我踹,先前的一戰,明顯打出了別樣的情誼。


    “都尉......”新平老泥匠望著窯口,神情比自家兒媳生孫子還緊張:“用石炭燒瓷還加入骨粉,老奴活了大半輩子這是頭一遭。”


    “若不成的話,都尉會不會將我等燒了?”


    呂布的表情便有些哀怨,環顧他們道:“為何你們總覺得某是變態殺人狂?......就算這一窯燒廢了,咱們改進工藝慢慢來嘛,反正今日才第十天。”


    “那,那要是十日後還不行呢?”陰修弱弱開口,看起來還是心有餘悸。


    呂布便愣了半晌,苦笑著迴道:“那,那時恐怕真得燒個人了......不過汝也別怕,某說要被燒的人是自己。”


    就在此時,一陣灼人的熱浪撲麵而來,眾人一齊往後退了幾步。


    老瓦匠等人卻似乎不受什麽影響,還帶著其他僮奴將窯口的亂石扒開。


    隨後有僮奴遞上浸了水的濕布,老瓦匠小心翼翼地捧了一隻瓷盤出來,又馬上將它放入井水中。


    呂布等人也緊張地盯著他的一舉一動,待到瓷盤完全降溫後,老瓦匠才將它從井水裏取出來,舉在半空眯著眼仔細端詳成色。


    呂布其實也看不太明白,但也跟著看。


    還要麵色凝重,裝作一副很懂的樣子。


    隻見瓷盤在陽光的照耀下,折射出天然奶白色的光暈,晶瑩剔透、渾然天成。偏斜一定角度的話,陽光似乎都能穿照過來,顯得格外精致高檔。


    老瓦匠的神情開始由凝重轉為震驚,隨即用指節磕了磕聽聽聲響,清脆如磬,表情又變得愈加狐疑。


    “怎,怎麽樣?......”這神態快把李儒心態弄崩了,忍不住開口問道。


    誰知老瓦匠二話不說,忽然舉起瓷盤砸向地麵。


    骨瓷很硬又輕,當時四分五裂。


    李儒感覺自己的心也隨之碎了,大怒著叫道:“都尉剛燒的新瓷盤呐,你是不是想進窯裏去!......”


    “別吵吵,又不是剛提的新車。”呂布瞪了他一眼,嫌他礙事兒。


    李儒頓時眼神幽怨。


    沉浸其中的老瓦匠這才驀然驚醒,慌忙跪地答道:“都,都尉息怒。這瓷盤簡直,簡直......”


    “簡直什麽?”陰修也急了,在一旁催促道:“你快說呀,要急死老夫不成!”


    老瓦匠便拿起一片摔碎的瓷片,嘖嘖稱讚道:“這瓷盤簡直太好了!......”


    “老奴燒了大半輩子的窯口,頭一次見如此緊密又白亮的胚子。半點氣泡都看不到,是十足十的上品......不,是絕品!”


    說著,又興奮地看向呂布,連連磕頭:“都尉真乃神人也!......老奴這輩子能燒出如此品相俱佳的瓷器,就是進窯裏燒死也瞑目了!”


    聽到這話,呂布才不好意思起來,連連擺手道:“某適才隻是說笑,大喜的日子,莫說什麽進窯裏的喪氣話......”


    “來來來,快去多取幾件出來,看看是不是都這成色?”


    一眾瓦匠窯工這才如夢方醒,紛紛將剩下的瓷器取了出來,成色都如第一件完美。


    唯有那老瓦匠又撿起一枚殘片,奇怪地道:“都尉,為何老奴覺得這瓷器,好像還缺了些什麽?”


    “還缺了一道工序。”呂布也如釋重負,起身笑著道:“這隻是半成品,還得送窯裏再燒一遍。”


    “素燒和釉燒都可以。”


    “素燒後奶白色更鮮亮有光澤,釉燒與釉料貼合也會更緊密美觀。不過第二遍就不能用煤了,木炭的溫度剛剛好......”


    呂布這裏剛交代完,一旁的李儒已迫不及待:“聽清楚沒有,快去按照都尉的要求燒製!......對,還要征發徭役,讓新平那裏多送來些原土,越多越好!”


    說完,才發現呂布正一臉奇怪地看向自己,不由心裏有些發虛:“都,都尉,某難道哪裏說錯了?”


    “還不知道自己錯哪兒?”呂布更愣,隨即一副沒辦法的模樣,無奈搖頭離去:“把他扔窯裏燒了吧,徹底沒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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