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一時間鴉雀無聲,連明欣都停止了哭泣,瞪大了眼睛看著明霜手裏的披風。青雪麵色蒼白,倉惶的看著明珠一眼,當即反應過來,忙道:“這是我們小姐親手給老爺縫製的披風,噯呦,可是不是踩髒了?”說著就要過來接。


    明霜道:“慢著。”然後緩緩展開了手裏的披風。銀灰色的料子,邊角繡著流雲百幅的花樣,看得出手工極精細,絕非凡品。


    “恐怕這不是三妹妹的手藝能繡得出來的吧。還有這顏色,怕也不適合父親的年紀吧。”


    明霜尖銳的聲音刺著在場每個人的耳朵,眾人的眼神一時間都集中在了那件披風上。有人已經偷偷摸摸的向後退,知道怕今日不能善了,走為上策。


    “我當是什麽呢,這披風是我讓三小姐繡的。”餘氏突然開口道。“前些日子我翻出從前陪嫁的幾匹好料子出來曬,見這料子顯得年輕人俏皮,便想著傑哥兒就要上京來了,不如就給他做件衣裳,作為入書院讀書的賀禮。二丫頭還在禁足中,不好做針線;可讓外邊的裁縫做我又不放心,就隻好讓三小姐給他兄弟做了。本想著事先保密的,就囑咐三小姐了一句,若有人問起就說是給老爺做的,等正式拜師禮過後一並隨其他東西賞了。誰知道二丫頭也是心急,偏早早的就翻騰出來。”


    青雪的臉上這才漸漸有了些血色。


    “這花紋根本不可能是三妹妹能繡出來的,”明霜仍舊不服氣,用手點指披風上的流雲紋,“不信你們就去看看三妹妹繡的荷包,定然是不一樣的。”


    餘氏陰沉不定的看著明霜手裏的披風,又看了明珠一眼。隻見明珠輕咳了兩聲,素手輕輕掩唇,似羞愧道:“這都是我的錯,做的時候偷了懶”


    “這都是奴婢的錯。”林媽媽忽然開口,見眾人都望向自己,便沉聲道:“夫人,都是奴婢因見小姐念書辛苦,不忍讓她勞作,於是奴婢就代替小姐繡了衣服上的花紋。若大家不信,我這裏有我親手繡的扇袋,懂行的人一瞧便知道是不是了。”


    餘氏麵色稍緩,道:“你去吧。”


    “我也去幫媽媽找找。”青雪連忙也跟了上去。


    不多時,林媽媽便拿迴來一個扇袋。與披風上的針腳一比對,幾乎一模一樣。


    “好了,這件事總算真相大白了。”餘氏看了一眼明霜,暗自冷笑了一聲。


    “大伯母,你可要我為做主呀!”明欣忽然又哭了起來,上氣不接下氣的道:“二姐姐這是要殺了我呢。我的臉,怕已經被她毀了吧。”


    餘氏忙走過去,拉住她的手,柔聲道:“五小姐受委屈了,都是我治下不嚴的錯。”然後吩咐道:“三丫頭需要靜養,瓔珞、流蘇,送二小姐和五小姐迴去治傷,別落下疤。其餘伺候她們的都隨我一同去上房,今日的事我定然不讓一個人受委屈。”她眼中寒光一閃,看得明霜心驚肉跳。


    不過一會的工夫,內室之中就隻剩下了明珠主仆四人。


    青雪鬆了一口氣,道:“總算是遮掩過去了。都怪我不好,竟然忘了披風的事,還給帶迴來了。”


    林媽媽感歎道:“幸虧我無事就愛做針線,什麽繡法都要做一遍,攢了一滿箱的扇袋子;青雪也機靈,看清楚了披風上的繡法,和我一找就找到了。”


    素英想了半天,忽然道:“莫非這件披風是小姐那日從郡王府迴來時披的那件?哎呀,都讓我給忘光了。小姐那日把我們嚇得半死,誰還顧得上這個?對了,小姐,那披風究竟是誰的?”


    “好了,這件事就別再說了。夫人說是給大少爺的,那就是給大少爺的。”林媽媽的語氣少有的嚴厲,素英一愣,立刻閉了嘴。


    明珠握住林媽媽的手,輕聲道:“讓媽媽擔心了。”


    林媽媽搖了搖頭,“此事再不能發生第二迴了,小姐想想怎麽應付夫人吧。奴婢給小姐燉碗燕窩去,雖病了,可這容色保養絕不能斷了。女孩兒家這是最重要的,否則將來出嫁了,若夫婿不喜歡,就算生了兒子,這日子也過得沒趣味。”


    林媽媽一番絮絮叨叨便出去了。素英道:“小姐,我去上房看看那邊的情況。”說著也要走。


    明珠拉住她,輕歎了口氣,道:“你也留下來聽聽吧。其實本沒什麽可瞞你們的,媽媽是因為信我才不想過問的。那日我在郡王府遇上了寧王殿下,他見我麵色很差,就隨手借了件披風給我,也沒什麽大事。他原本還命我繡了一件繡品,下次若能遇見,一同還了便是了。他是什麽身份,我是什麽身份,我亦是清楚的,斷不能得罪了他,也不好張揚出去。隻是不知母親那邊該如何交代。”


    正說話間,有丫鬟來道:“前麵爭已經辯上了,夫人那邊想請一位姐姐過去一趟,講明方才的事。”


    明珠道:“你先迴去吧,青雪隨後就過去。”


    青雪眼瞧著丫鬟出門,急道:“萬一”


    明珠打斷她:“我心裏有數。若是夫人私下裏問起,你就實話實說。她自然知道這其中的厲害,絕不會外傳。”


    青雪點頭道:“小姐放心吧,我曉得要怎麽說了。”


    這一去,直到了午飯時間才迴來。素英忙迎了上去,見她麵色無異,順手遞給她一杯茶,問道:“前頭如何了?夫人可是怎麽說的?”


    青雪喝了兩口,道:“前麵剛才鬧得不成樣子,不但二小姐自己跑過來申辯,連李姨娘都去了,死也不承認是她先動手打了五小姐。後來三夫人也來了,挨個丫頭老媽一問,跟著五小姐的那些丫頭一說,又問了咱們院子門口玩的那幾個小丫頭子,這才定了二小姐的罪。夫人動怒,說二小姐有意隱瞞,罪上加罪;不友愛兄妹,罪加一等。李姨娘管教不嚴,還敢頂撞主子,更是該罰。然後請來了家法,打了二小姐手板,李姨娘挨了二十棍子,都叫了大夫治傷。前麵剛才鬼哭狼嚎的,動靜極大,小姐沒聽見嗎?夫人還說這是輕的,要等大老爺迴來再行發落呢。”


    “阿彌陀佛,也該好好治一治她們了,忒張狂,以為自己生了兒子就成了當家奶奶了?竟連夫人都不放在眼裏。再這樣下去還不得翻了天了?自尋死路。”素英幸災樂禍,“那後來呢?”她繼續問。


    “等都發落完了,人都散了之後,夫人將身邊的人都打發了出去,連瓔珞姐姐都沒留,單問了我小姐的心思。”青雪說到這裏,看了明珠一眼;見她麵上淡淡的,便繼續道:“夫人說已經有人來打聽過小姐的事了,而且對方家裏條件很好,夫人覺得還是先問一下小姐的意思再說,並未提起披風的事。”


    “沒有問嗎?”明珠若有所思,唇邊露出一個淺淺的笑:“那便是真看好了這家。”


    “是什麽樣的人家?”素英好奇追問。


    “那家人姓柯,父親官至布政使,母親也是名門閨秀出身,有一嫡出的公子在和雅書院讀書,小姐沒準就見過的。”


    明珠在腦海裏搜索了半日也沒有想起自己認識哪個姓柯的男子,又因楚悠的事病了一場,心灰大一半,再無心思琢磨這些,便道:“既然是母親看好的,怕是戶極好的人家。隻是我年紀尚小,還想在二老膝前多侍奉些時日,也想多花些心思讀書,其他一概都不想。至於婚姻大事,還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兒隻希望對方人品正直,待人和善,家裏人口簡單便好。女兒不求大富大貴,隻想平淡度日。你就照這話迴複就是了。”


    青雪應聲去了,不多時就迴來稟道:“夫人說,小姐的心思她已經明白了。”


    轉過天去,這一日明珠的病已經好了,便去求餘氏,要迴書院。正巧餘氏正在待客,是一位四十歲上下的貴婦人,麵容和善,氣質頗佳。還有一位十四五歲的小姐,一身鮮亮衣衫,瓜子臉,鳳目櫻唇,十分惹眼。一見明珠進來,那婦人便笑著問道:“這是你們家哪一位小姐呀?”


    餘氏笑答:“是三小姐。”又給明珠介紹:“還不見過柯夫人嗎?”


    明珠端正福了一禮,“夫人安好。”又看了一眼那位年輕小姐,隻聽餘氏道:“她比你大幾個月,是柯夫人的女兒。”


    “高姐姐好。”“柯妹妹安。”二人互相行過禮。


    “好好。”柯夫人笑眯眯的打量著麵前的女子,合中身量,身上穿百蝶穿花的小襖,素色綾裙,頸上戴一個赤金鑲珠的項圈。雖與自家女兒打扮相仿,美貌卻硬生生蓋過了一個頭去。


    “好了,你們小姐妹今日就算認識了。三小姐,你去帶你姐姐在府裏逛逛吧。”餘氏在和柯夫人交換了一下眼色之後吩咐道。


    明珠隻得道:“是。”


    明珠心道:上次母親曾提起過一戶姓柯的人家有意打聽我的事,不會就是這家吧?


    “妹妹若想逛園子,如今荷花開得正豔,我們可以去水榭坐坐,也涼快;若妹妹不喜,我那裏有楓露茶和今早新做的桂花糕,妹妹要不要去歇歇?”


    明珠提議了一大串,柯小姐看了她一眼,道:“坐坐就好。”


    明珠領她迴了芳庭,擺上茶點。柯小姐飲了兩口茶,忽然驚奇的道:“你是怎麽沏出這個味的?”


    明珠笑著將沏法講了一遍,並許諾臨走時給她帶上一壺。柯小姐麵上漸漸有了笑意,道:“怪不得會如此呢。”


    隨後的時間裏,柯小姐和明珠親密了許多,還互報了自己在書院的班次。


    “我是丁班的,我的兄長也在書院念書。不知道妹妹可還記得了,你們曾見過麵的。”


    柯小姐一臉期待的看著明珠,明珠笑道:“書院學生有數百人之眾,柯姓也是常見,不知是哪一位?”


    “你真的不記得了嗎?我兄長名喚柯嗣衍,你們一起走過迷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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