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陸敏和盧芳雪兩人的一場大鬧,薛府弄得人仰馬翻之後,薛善文親自料理了。原先那些低看了初姐兒地位的下人,也不敢多說什麽。這小小的女娃娃,不止自己的娘親出身高貴,連陸王府的郡主和少夫人都來幫襯著,再也不敢怠慢了。


    初姐兒原先的生活,一直都由蕭芸親自料理著,用的都是最好的。這次是將軍親自吩咐下來的,整個將軍府的下人,對這個大姑娘都是一副馬首是瞻的態度。薛善文也比原先更親近這個嫡長孫女。


    喜樂齋裏,楚惜寧出了月子,身子卻還是畏寒。她正歪在榻上,手裏捧著一封信細細地讀起來,臉上不時露出幾分無奈的笑意。小桌子上還攤著幾封信,有的已經被拆開讀過了。這些信都是那日好姐兒滿月酒上她們那桌人寄來的,無一例外俱是責備她沒攔住她們,醉酒了迴府之後難以交代。


    雖然信裏麵隻說了每人很倒黴,卻沒敢詳細描述情況,想來一定被整得很慘。楚惜寧揮了揮手讓人把信收拾了起來,筆墨伺候迴信,也隻有簡單地兩個大字:活該!


    好姐兒現在每日除了吃就是睡,楚惜寧不能出門,就隻有整日逗弄她。偶爾實在空閑的時候,會戳她的臉玩兒,拿出她的小手數數有幾根手指,也會盯著她那小巧的耳朵看個半天。


    “少夫人,都說了,這樣容易把孩子凍著。大姑娘什麽都長得好,腳指也不會比旁人多一根!”綠竹有些無奈地揮開楚惜寧騷擾好姐兒的腳,她正在替好姐兒換尿布,楚惜寧就湊了過來,雖然小娃娃腳上套著棉布取暖。楚惜寧還是鍥而不舍地摩挲著,一邊低聲嘟噥著。


    被綠竹拆穿之後,楚惜寧重又躺迴榻上。好姐兒一頓滿月酒,那幾位相熟的姐妹都喝得過多,現在被各自府裏的人拘了起來,哪裏都不準亂去。為此沈國公府已經連續幾日沒見到外客了。就還有幾日過年了,後院忙亂得一團糟,卻沒有她插手的份兒,隻有混吃混喝。


    很快就到了大年三十,家家戶戶都張羅得異常熱鬧。沈國公府因為添了好姐兒,今年置辦得也十分講究。


    清晨,楚惜寧還沒起,就感到臉上癢癢的。她有些不耐地皺了皺眉頭,卻是翻了個身不做理會。


    “來,好姐兒,快讓娘親起身。”沈修銘輕柔的聲音傳來,轉而就把一個暖暖的熱源貼近她的背後。被大紅錦被包裹起來的好姐兒已經醒了,似乎是響應爹難得一見的休沐日,慢慢地蠕動了兩下。


    楚惜寧因為貼得近,當然能感到後背那柔軟的觸感,僵直著身子不敢動,生怕一轉身就壓倒好姐兒。腦袋裏迷迷糊糊的神誌也清醒了許多,她不得不朝裏麵挪了挪,才敢直起身。


    隨著她坐直的動作,滿頭的青絲披散下來,臉上還是一副欲醒未醒的表情。她有些迷茫地轉過頭看向沈修銘,不停地眨著眼睛抵擋隨之而來的困意。


    “快清醒吧,今兒是大年初一,你都多久沒趕早去給爹娘請安了。我怎麽就娶了你這個懶媳婦兒,整日拿我的話當擋箭牌!”沈修銘伸出雙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慢慢地搖晃著,半開著玩笑調侃她。


    二爺疼媳婦兒,在沈國公府早就不是什麽稀奇事兒了。這迴更是發揮得淋漓盡致,基本上不讓楚惜寧下床。應該是被楚惜寧生孩子嚇到了,別提讓爹娘免了她的日常請安,更是親自跑到衛氏那裏,懇求大嫂多擔待,先掌著管家權。


    楚惜寧總算是有了反應,輕輕搖了搖頭,讓自己清醒過來。抬起手輕拍著沈修銘的麵頰,臉上露出幾分輕柔的笑意,低聲道:“好夫君,誰讓我嫁給了這麽好的夫君呢!把好姐兒抱邊上玩一會兒,我立刻就起身,好不好?”


    沈修銘低下頭蹭了蹭她的額頭,直起了身子將好姐兒抱了起來。


    “好姐兒日後也要找個像爹這麽好的夫君,瞧瞧你娘都被我慣上天了。說出去指不定都得被人笑話呢!”沈修銘摟著好姐兒朝邊上站了站,便低聲逗弄著她說話。


    可能是離開了床上柔軟的觸感,猛地接觸到沈修銘胳膊上硬硬的感覺,好姐兒撇著小嘴低聲哼唧著。


    “不哭不哭,爹知道像這樣的好夫君難找。沒事兒,爹給你找,一定把這世上最好的都捧給你!”沈修銘一廂情願地誤解了好姐兒的意思,還煞有其事地跟一個半月的小娃娃交流起來,說得像模像樣的。


    楚惜寧有些無語地站在一旁,清風她們幾個正替她穿衣裳,聽到沈修銘這麽對話,都低著頭死命憋住笑。男人一旦遇到喜歡女人替自己生的孩子,往往都是這樣的天真有趣。


    冬日的陽光總是那樣的耀眼,從窗戶投射進來照在沈修銘的身上。男人是強壯有力的存在,而他懷裏的小娃娃卻是那樣的細嫩孱弱,強大與纖弱的反差對比,當這些存在於父女之間的時候,卻往往讓人心頭一軟。楚惜寧輕輕眯起眼眸,心底湧動著一股莫名的感動,或許曾經她也是這樣哼唧著被楚昭抱在懷裏的吧。


    待楚惜寧梳洗完畢,沈修銘也在她的發髻上大展拳腳之後,一家三口才匆匆趕去廖氏的院子。沈國公,廖氏和衛氏都已經到了,明顯沈修銘兩夫婦來晚了,沈國公的臉早已拉得又長又臭。不過礙於今兒是新年頭一日,硬撐著沒多說一句廢話。


    楚惜寧在路上就自我檢討過了,說實話她可真不算是一個稱職的兒媳婦兒,每日用膳從來沒有在長輩麵前立過規矩。連請安都很少,更別提問候公婆了。


    “放在在屋裏逗好姐兒說話晚了,這小丫頭就是鬼機靈,還是姑娘好啊,都懂得為父之心!”沈修銘一點都沒有尷尬不好意思的表現,大喇喇地朝椅子上一坐,懷裏依然緊緊抱著好姐兒,跟得了個寶貝似的,臉上帶著幾分洋洋得意的笑容。


    國公的眼皮不由得跳了一下,朝他掃了一眼,瞧見他低著頭去親好姐兒的臉,一點都沒有要迴避的尷尬,頓時沈國公的胃抽了一下。這好姐兒才多大一點,一個半月大的娃娃,能明白他的為父之心?在沈修銘的嘴裏麵,他家姑娘都快成妖精了,如此通透。


    “得了,要顯擺你姑娘迴自己屋子去,擺膳吧!”他也不稀罕沈修銘的囉嗦,手一揮,那些正等在門外的丫鬟們,便捧著各式各樣的早點魚貫而入。


    靄哥兒就坐在衛氏的旁邊,不時看一眼另一邊的二叔。沈修銘依然抱著好姐兒,似乎就是要在這裏展現父女情深似的。他竟然親自上陣要給好姐兒喂米湯喝,任一旁的奶娘如何勸,他就是死摟著好姐兒不撒手了。


    楚惜寧輕咳了一聲,扭過頭低聲對著他說:“孩子太小,還是別喂了,早些用完早膳,別讓公爹和婆母等著你了。”


    最後一句她的聲音壓得極低,僅讓他一人聽見。不過沈修銘卻是不服,偏過頭垂著眼角看了她一下,反駁道:“我就試試,米湯不礙的,我閨女差不了!”


    楚惜寧有些無奈地看著他,沈國公那邊的眼神早就無數次掃過這裏了,沈修銘卻隻做不知,仍然和手中的小湯勺做鬥爭。


    最終,在好姐兒的配合下,總算是喂下去一小勺。不過很不幸的是,好姐兒可能是吃多了,最終引起吐奶反應。那一勺好不容易才喂下去的米湯,也被吐了出來。沈修銘立即繳械投降,將好姐兒還給了奶娘,手中抓著湯勺,一臉挫敗的神情。


    “趕緊用膳,都是當爹的人了,怎麽規矩倒全是忘光了?”沈國公終於還是沒忍住,屈起兩根手指在桌麵上敲擊了幾下,緊蹙著眉頭。


    沈修銘總算是不鬧了,抓起筷子大口地喝粥,也不理會沈國公。其實他的心裏在鄙視沈國公嫉妒他有個姑娘。不錯,他爹就那麽兩個兒子,還整日被氣得半死。妾室所出是入不了沈國公的眼了。


    “二叔,剛剛好堂妹在哭,說她不喜歡喝米湯。”一直沒說話的靄哥兒忽然開口了,他手裏舉著筷子,姿勢坐得十分端正,一板一眼地夾著小菜兒。


    正在用膳的幾個人動作都頓了一下,有些驚訝地看向靄哥兒,隻見他依然板著一張小臉,似乎在討論一個十分嚴肅的問題一般。


    “她什麽時候說了?”沈修銘斜著眼睛看向他,滿臉不爽的表情,語氣裏充滿了質疑。


    “我也是小孩子,所以聽得懂。真的,況且她都能明白你的為父之心,我這個兄長也能明白她的娃娃之心!”靄哥兒仍然是十分嚴肅,停下咀嚼的動作,鼓著腮幫子看著他。


    沈修銘默默地看著他,其他人的目光都十分詭異地在他二人身上流連。果斷這不是大家都能承受得了的話題,沒一個人能插得上嘴的。


    “好好喝粥吧你,沒換牙的小鬼!好姐兒方才哭,是在說爹爹好不容易喂了一迴,竟然吐出去了!”沈修銘抬起手輕輕彈了一下靄哥兒的腦袋,振振有詞地反駁。


    靄哥兒抿著嘴看了他片刻,最終似乎妥協般地點了點頭,又立刻扭過頭,輕輕揚高了聲音,對著衛氏道:“娘,二叔真的傻了!”


    一桌子的人全部都愣了,轉而是幾道沒忍住的笑聲。楚惜寧低著頭,肩膀卻在輕輕地抖動著,嘴裏含了一口粥,當真是咽不得吐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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