哽咽尖銳的聲音落下之後,餐桌上一片死寂。


    薑予安雖然對範思雨的話頗有微詞,但餐桌上還有其他長輩,也輪不到她來開口。


    今兒這餐桌上時家兩位老人的確對她與母親關心多了一點,可也是人之常情。


    多年未見的親人,與平日裏眼皮子底下的家人相比,這晚宴上的熱情該往哪兒使,隻要腦子沒多大問題,總歸是看得明白的。


    甚至可以往生疏點地說,時家兩個老人依然把母親當做了客人,和一直住在家裏的時枚是不一樣的。


    招待客人,不得拿出熱情來麽?


    她範思雨倒是好笑,在這樣的場合說老爺子偏心。


    老太太倘若真的偏心時臻,又怎麽可能在明明知道時臻身子骨不好,還把這麽多年不迴家的事情當做是母親賭氣?


    又怎麽會對時枚溺愛縱容,在她做了錯事之後還出麵維護?


    可真是夠離譜的。


    想到母親這些年遭的罪,薑予安心裏也不是滋味。


    這原本可口的飯菜,也被範思雨的哽咽哭泣聲鬧得失了胃口。


    她餘光瞥了商承一眼。


    見大哥沒什麽反應,已經拿了手機在隨意滑動,心裏也有了答案。#@$&


    想來,這種情況從前不是沒有發生過。


    在長輩對其他晚輩做出稍稍的關心時,於是看似可憐的人就開始哭泣起來。


    有身世的光環效應,很容易讓人反思他們是不是真的做得不對。


    這會哭的小孩有糖吃,話果然不假。


    隻不過……%&(&


    大哥商承應該是不常來時家的,頂多就是逢年過節帶著商言舟過來拜訪。


    那麽被針對得最多的……


    薑予安眸光眨了眨,忽然抬眸看向正對麵坐著的時景。


    雖然醫院的初見讓薑予安心中對時景略有偏見,但想到她的好表哥平日裏沒少被小白蓮欺負,也是蠻同情的。


    可除了感情上的慰藉,薑予安也沒有能力表達什麽。


    她和時景不熟。


    何況這馬上就要分家了,也算是脫離了苦海。


    薑予安心中稍稍歎了一口氣,動作上學著商承沒有發出任何動靜。


    這聲氣剛剛落下,就聽到對麵傳來一聲嗤笑,透著濃濃的嘲諷。


    不免,讓她抬眸看過去。


    “偏心偏心,這一套好用就打算用一輩子是麽?”


    說話的是時景,溢出冷聲的同時他目光也懶懶地刺向範思雨,將手上的筷子輕輕擱下,在桌上發出不輕不重的聲響。


    不似方才範思雨那麽激烈,可那聲響卻仿佛敲在人心尖上。


    重重一擊!


    範思雨被這道淩厲的目光一盯,嚇得一個激靈。


    忘了哭不說,假模假樣的眼淚也給止住了。


    不過聲音還帶著幾分哽咽,說話結結巴巴的模樣,再配合那雙紅透了的雙眼,可憐得緊。


    “表……表哥你什麽意思?我難道說得有錯嗎?”


    她抽抽噎噎,打著哭嗝兒委屈得緊。


    “我知道我和我媽不受你們待見,我媽也和我說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本不應該迴來住的。可要不是我和我媽沒地方住,也不會迴來!


    從我跟著我媽迴來,我就知道我是寄人籬下,你們怎麽教訓我怎麽說道我,我也從來沒有在外人麵前說道你們的不是。


    可現在呢,我媽媽暈倒昏迷,你們沒有一個人理會就罷了,還在和大姨他們談笑,哄著你的新表妹,我難道有說錯!?”


    一番話說得可真是夠義正言辭的。


    可惜這次與往常不一樣,沒有人再幫襯她。


    時枚不在她身邊,不會跟著她一唱一和地哭著賣慘;


    連一貫幫她說話的老太太麵上都顯露幾分疲倦,有些頭疼地閉上眼睛;


    這日子啊,真是夠夠的!


    沒人接話,範思雨心裏也生出幾分摸不到底的懼意。


    飯桌的沉寂越是蔓延一分鍾,她強硬的態度就往下撤下一寸。


    終於,再強硬的態度也頂不住。


    範思雨歇斯底裏:“都這樣看著我做什麽?難不成都是我的錯了?對,當然是我的錯,我錯在我沒有父親,就我媽媽一個人拉扯我長大,我錯在不該在這裏住著。你們一家人其樂融融多好,我就應該和我媽媽搬出去最好!”


    話音落下,飯桌上有幾人臉色倏然微變。


    尤其是時老爺子,蒼老的臉上幾乎都要發黑了。


    他脾氣也是臭得很,當即就一拍桌子,“要滾就趕緊給我滾,嘴皮子跟你那個媽學的一樣利索,真要那麽有骨氣怎麽現在就沒搬出去!”


    充斥怒意的言辭可把範思雨嚇了一跳。


    這是徹徹底地的怒火,可不是先前冷著臉的教訓。


    與自己設想完全不一樣的結果讓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辦。


    明明從前不一樣的。


    從前隻要她和媽媽一哭,她要什麽都要什麽的。


    隻要她媽媽一提及江城那樁失敗的婚姻,她外公就什麽都會向媽媽妥協。


    還有外婆也是,隻要她們稍稍哭一哭,外婆也會指責外公。就算外公不同意,最後好處還是落到她和媽媽頭上。


    怎麽今天完全不一樣了?


    範思雨無措地看了一眼對麵的薑予安,心裏也生出一股怨氣。


    與從前不一樣的,無非是如今多了一個薑予安。


    一定是她迴來了,所以她不再是外公外婆膝下唯一的孫女了。


    一定是她搶走了自己的寵愛!


    她哭得更厲害,“外公,你以前從來不這樣說我的,為什麽她一迴來,你就變成這樣?你別忘了,她是小南閣的師姐,就算手藝再好也是一個外人,你還指望思味居以後靠她再起來麽?你做夢吧!”


    “放肆!”


    時閻豐怒意不止,睜大眼睛瞪著範思雨。


    “誰教你說這些話的?”


    老爺子心口忽然生出一陣疼意,直接從椅子上站起來指著範思雨的鼻子罵。


    範思雨情緒也上來,“我說得難道有問題?你自己親孫子不是當廚師的這塊料,隻能把目光放在培養我身上,現在有了一個更有天賦的,你就換了心思。否則你從前怎麽那樣對我好,現在為什麽又把心都偏向這個女人了?!”


    她指向薑予安,不服氣對反駁。


    嚴詞質問的話音落下,時老爺子也終於堅持不住,捂著心口忽然直直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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