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延洲次日來到辦公室,推門瞬間嚇了一跳。


    平日裏西裝革領的男人枯坐在辦公桌前,胡子拉碴地盯著麵前一部屏幕四分五裂的手機,渾身無不寫滿‘頹廢’兩字。


    掌心也也不知道被什麽劃得,在原本的一道已經愈合的傷疤上又添了一抹痕跡,已經幹涸的血跡凝固在傷口上顯得十分猙獰恐怖。


    蔣延洲目光莫名,也不像平日裏懶懶地在他的老地方窩著,走過去敲了敲的傅北行的桌麵。


    “老傅,你還好嗎?”


    傅北行沒吭聲,深邃的目光依舊看著麵前的那部破手機。


    蔣延洲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抓了抓自己的腦袋,盯著傅北行看了一會兒,猶豫道。


    “你也別太因為昨天的事情消耗太多情緒了,薑笙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什麽東西,你也說了你娶她隻是因為她對你好,你娶個執念圓了你心願,也別太為這事兒傷神啊,公司還得靠著你呢。”


    雖說蔣延洲覺得為薑笙那種女人傷心不值,但作為好兄弟,他也能理解。


    而且半夜又是情緒容易上頭的時候,他昨天看傅北行無波無瀾的模樣心裏就發愁。


    瞧,果不其然這一晚上過去真出事了。


    隻是沒想到這女人對他打擊還挺大,真是見鬼。


    正當蔣延洲感慨的時候,辦公桌前的男人忽然開了口。


    “誰告訴你我在因為薑笙而傷神?”


    像是反射弧慢半拍,傅北行才迴答蔣延洲的話。


    蔣延洲一愣,“不是嗎?那不然還有什麽事情能把你打擊成這樣?”


    婚禮現場被當場播放自己新娘和其他男人的動作大片,傷神也很正常。


    蔣延洲正要勸傅北行別嘴硬的時候,又聽到後者開口,說出來的話也讓他為之一驚。


    傅北行撿起那枚被砸得四分五裂的手機,唇畔勾著幾分自嘲,嗓音透著森寒。


    “也是,早該看清她是個什麽樣的女人,我偏偏還跟瞎了一樣一次一次為了她去滿足她的要求,真夠可笑的……”


    從看到安安身上傷痕那次他就該看清了。


    不,應該更早。


    在她獨自拷貝走辦公室的監控視頻並賣到網上汙蔑安安時就該知曉,她不過是一個為了自己目的不擇手段的女人。


    他給的信任,卻被她拿來當做算計的資本。


    他允許她進傅氏大樓,準許她進他的辦公室,最後卻導致他的手機保存的電話被修改,他調下來的監控被她拿出當做粉絲口水戰的證據。


    他到底,為什麽會覺得自己喜歡薑笙?


    隻因為那塊定蛋糕嗎?


    假如從一開始的接近就是算計,那是否存在那塊蛋糕也是別人放在那裏,被她認領的可能?


    還有所謂的陪伴,仔細算算,薑予安跟在他身邊的時間卻是更多。


    他們一起長大,除卻他在學習或教訓的時候,幾乎都有她身影。


    明明安安才是陪在他身邊最久的人。


    哪怕是後來薑笙迴來,她也時常以各種方式出現。


    來傅家陪老爺子,給老爺子做飯,替老爺子照顧花草……哪兒沒有她的蹤影。


    隻不過與當年張揚明豔的丫頭片子相比,她沉默寡言,總是喜歡低著腦袋,讓人忽視她的存在。


    就單單因為存在感低,所以這些陪伴就不作數嗎?


    當時不覺,想在迴頭想想,好像身邊處處都是她的蹤影,哪裏是薑笙在陪著他。


    哪次,不是因為薑笙打來電話找他,以各種理由他才過去。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次次與老爺子起爭執,叛逆地離家出走。


    如今迴想,那些不堪迴頭的記憶裏,還有一個人在默默地陪著他。


    他哪裏孤身一人。


    是他人為造就了自己的悲劇。


    為了一個薑笙,成日惹老爺子生氣,甚至最後他離世,也沒及時見他最後一麵。


    多可笑。


    他自以為如今沒人能管得了他自己,自認為自由,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娶他真正想娶的人。


    嗬……


    也就是婚宴舉行時,他才知曉真正想娶的人是誰。


    傅北行頹然地看著天花板,自嘲又無力地將昨晚發生的事情連帶近年來的種種說給蔣延洲聽了。


    “你知道嗎,昨天婚宴舉行時,我看到穿著一身白色婚紗的薑笙出現在酒店紅毯盡頭時,心裏想的卻是三年前薑予安嫁我時的場景。”


    曆曆在目,想起來仍然覺得驚豔。


    隻不過那時老爺子病重,薑笙無時無刻崩潰著找他,給他打電話說她要自殺。


    他心力交瘁,除卻在心裏說一句安安很美,再沒機會說出其他。


    而昨日在婚宴上時,他還在自以為是地以為理智和情緒做鬥爭,不停地告訴自己他要娶的人是薑笙,不該去想那個人影都不見的小沒良心。


    真可笑啊,一直看不清自己的心。


    他傅北行,才是真正沒良心的東西!


    爛人!


    所有人都罵得對,他就是一個渣男,眼瞎心盲的廢物!


    蔣延洲靜默地看著老友情緒崩潰的模樣,收斂了渾身的隨意,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這會兒再看桌上那部破碎不堪的手機,忽然也明白了。


    哪兒隻是因為知曉黑名單裏是薑予安號碼的原因,不過是個導火線,埋了整整三年的雷,終於在真相被揭開的一瞬間炸開。


    四分五裂,如同這部手機的下場。


    倘若這三年能相互聯係上,或許他們也走不到今天這步。


    但能怪誰呢。


    明明相見的方式有很多,明明相互說句話的機會也有,可偏偏兩個人都似心裏堵著一股氣,誰都憋著,就等見麵的時候針鋒相對地刺一句——為什麽這麽多年不找我?


    更讓人難以解釋的是,不是對方不迴頭找他,是他麵前被人建了一堵牆,將那人攔在外麵,隻是他不知曉。


    可又能如何呢?


    這世界,從來就沒有如果。


    要怪,也隻能怪非得堵這口氣的自己。


    怨他自己,恨他自己。


    而下場便是他如今的模樣,頹然一夜,悔得心肝都在疼。


    他抬起頭看向蔣延洲,語氣罕見地祈求。


    “安安在哪兒?”


    “可以告訴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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