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各地的傳說神話中,往往都會有滅世洪水的部分。


    “上帝給予諾亞一家啟示,令他們建造方舟度過危機…”


    盧森堡聖母教堂內,瘦削而略顯矮小的白人男子走過數個名貴的雪花石膏雕像,與正在對遊客講解《聖經》中有關“諾亞方舟”故事的導遊錯身而過,走出大門後,眼前卻是堆放著眾多合金零件的倉庫。


    固有天賦:關聯性,在特定環境中,強製讓玩家迴顧過去的部分記憶,為了達成身臨其境的效果,流暢的“場景替換”自然必不可少。


    六天後即將發生的災難,和那場淘汰身具原罪之人的洪水有關。


    不遠處傳來兩位男子的談話聲,左方之地向著那個方向走去,直至將自己隱藏在堆成小山的木板後。長有絡腮胡的矮胖男子看起來有莊稼漢的憨厚性格,但兩隻混濁的眼睛裏卻不時透露出奸商的狡黠,正與他交談的少年神色嚴峻,嘴唇上方剛剛長出的淺淺一層胡須恰好為他增添了恰到好處的成熟感:既不像那些圓滑世故的老油條,也與懵懂學生的形象相去甚遠。


    “吉烏蘇德拉先生,我是來自烏爾神職學院的社會統計學者月華霖,能否向你請教一下近期埃利都造船業產能的情況?”少年亮了亮手裏的證件,還未等對方看清,他便不耐煩地低頭皺眉看了看手腕上做工精美的手表,順便將證件收迴口袋。


    “造船業嘛,埃利都自古以來處於兩條主航線的交界處,所以我們的曆史發展比較長,產業相關從業人員數量充足。”吉烏蘇德拉向“月華霖”露出人畜無害的微笑。


    “據我所知,恩基大人於七年前頒布了埃利都的經濟發展指南,明確提出了去產能、生態優先以及企業推進複合多樣化改革等要求,結合過去十年雙河渡造船廠的發展情況,結論再明顯不過了。”少年拿出一個筆記本緩慢翻動起來,原本嚴肅的神情似乎略有緩和:“埃利都的造船業產能明顯過剩,而雙河渡本地的渡船製造與維修工作,則是由吉烏蘇德拉先生你的兒子伊諾克斯先生進行統括管理,啊對了,現在他應該陪同著恩基大人巡視星界的邊疆地帶,沒準他們正在距離埃利都最遠的黎凡特碎星帶,所以我想要請你為我解答疑問。”


    “我們優化人才培養戰略,是想在調整產業布局的過程中,提高裝備水平,完善節能減排環節,搞好循環經濟發展。”吉烏蘇德拉仍然保持著微笑表情,可當“月華霖”說出伊諾克斯可能的所在地時,這個中年男人的話語中有一次不大明顯的停頓。


    “我們正在討論的是產能問題。”少年不想和對方繼續兜圈子:“吉烏蘇德拉先生,從星界曆年起,直到如今的年,雙河渡的造船業產能具體增加了多少?”


    “別講了,別講了…”男人絞盡腦汁思考片刻,這才無奈迴答道。


    “根據廠裏的職工匿名反映,造船廠如今正在進行的大型工程項目存在很大的問題,具體表現在多筆巨量原材料的購買手續並未得到“資配廳”的批準,此外還有對於埃利都其餘五個造船廠生產器械的並購條約問題,這些同樣沒有如實向“法備廳”進行匯報,身為最高負責人的直係親屬,你的看法是怎樣的?”少年完全失去了耐心,直接將自己的證據擺在男人麵前:“吉烏蘇德拉先生,你真的對這一切毫不知情嗎?”


    “說…說不出來。”中年男人咧嘴笑道,但無論是左方之地還是提問的“月華霖”本人都能察覺那笑容中隱藏的無奈。


    “好吧,”望月徹明白,自己繼續追問下去也不會有什麽成果,於是將翻開的筆記本合上,正欲和對方告辭時,一隻飛鳥的影子恰好從兩人的臉頰表麵掠過。


    “誤闖進來的嗎?”望月徹看見那白鴿銜著橄欖樹的枝條,不知為何心中一沉。


    “我還有引航的工作,很抱歉,”吉烏蘇德拉怔怔地望著那隻在半空中盤旋的鴿子,隨後快步走向倉庫的出口處:“下次再聊吧,月華先生。”


    “精湛的演技,月華…哦不,望月小弟,”等到吉烏蘇德拉離開後,左方之地出現在望月徹麵前:“看來你的調查進展很順利啊。”


    “不,遠遠談不上順利。”望月徹第一時間辨認出了對方的身份,他向後退卻幾步,身體重心緩緩下傾,眼角餘光掃視著周圍任何可供人通過的路徑,隨時準備逃跑。


    羅馬正教最暗部—神之右席的成員,還是首次於公開場合出現在世人麵前。


    “擺出如此戒備的姿態,實在是毫無必要。”左方之地張開雙臂,同樣後退了幾步,兩人之間的距離被進一步拉開:“我找到你隻是想要爭取合作,就這麽簡單。”


    “我可不認為自己能幫到你。”望月徹沒有心思詢問對方的情報來源,這一路上他和星野的身份已經被識破好幾次了。


    “澄清誤會、消除偏見往往是一件困難的事,實話告訴你吧,我和前方之風那家夥沒什麽交情,犯不著為她的事耗費心力。”瘦削的男子根本不打算掩蓋自己的目的:“年輕人,眼光放長遠一點,在這個連神之右席具體身份都能被美國傳媒巨頭公開的時代,固有認知的毒性會進一步增強。那麽,自我介紹環節先跳過去,我需要你幫我成為這個遊戲的前三名。”


    “為了那件靈裝嗎?”望月徹第一時間想到了這個答案。


    “假設是你最後僥幸得到了獎品,你該不會以為能把它順利帶出這個國家吧?”左方之地輕笑一聲:“讓我猜猜看,你們的目標不是它,而是…”


    ……


    大小與形狀不一的白色碎冰正在兩人麵前緩慢經過,與更遠處的諸多星體一道作為宇宙漆黑基底的點綴。待到星界中的人造太陽“沙瑪什”突破七行星的自傳軌道平麵後,光線以最快的速度趕赴此處,將這片淨界之中的小行星帶完全照亮,真空環境下飄蕩的冰塊發揮了棱鏡的部分作用,將沙瑪什的光輝折射出七種色彩。


    “這裏就是淨界的外側空間—庫爾了。”其中一人正是雙河渡造船業的總負責人—伊諾克斯,一層薄薄的透明樹脂並不能帶給他足夠的安全感,但身旁的筱浸漪卻能讓他探索淨界的勇氣變得綽綽有餘:“再繼續前進的話,就是充滿危險與未知的獄界。”


    “咚—咚—咚—”


    筱浸漪做出一個莫名其妙的舉動,他伸出手指彈了彈兩人麵前的透明樹脂窗,發出幾聲沉悶的響動。


    “如我所記不錯,這窗戶的原料來自伊蘭?”


    “的確如此,恩基大人,這是目前星界發現的唯一一種能夠穩定隔絕高能宇宙射線的材料,所有“天舟”以及極少數渡船都是由巨木伊蘭的樹脂通體塑造而成,而後在內外兩側安裝其餘材質的部件。”伊諾克斯顯然是這方麵的行家:“伊蘭是星界億萬草木的原初祖先,是在星月係正式成型前宇宙贈予我們的禮物,現在的學術界主流觀點是:伊蘭來自更高等的文明,至今為止,煉金術士們都無法完全得知它的組成成分。”


    “此行的目的地是尼那布,”筱浸漪點開自己的遊戲菜單,現實時間已經來到了16:30,待到半小時後,他將不得不暫時離開自己的天舟“薩瑪拉”號,留在埃利都的賽義德也不得不中止息壤與伊蘭樹脂研究進程:“伊諾克斯,你相信那則流言嗎?”


    “重要的是您的態度,恩基大人。”伊諾克斯不卑不亢地答道:“如果非要問我的觀點,因為你之前的暗示,我持悲觀態度。”


    “我的暗示?”


    “如果麵對無數支流交匯而成的滅世洪災,你無能為力,所以我正在加快建造巨型渡船的進度。”


    ……


    “年輕人,你是我見過的悟性最高的學徒。”哈楊撫摸著自己潔白的濃密胡須,對於賽義德不吝讚揚道:“恩基大人讓你來我這真是來對了,接下來把國王之酸倒入碳化矽瓷瓶裏,小心點,千萬別灑出來。”


    將冒黃霧的危險液體密封完畢後,賽義德長舒一口氣:“請問我們什麽時候可以製備第二種息壤呢?”


    “煉金術具有雙重性質,一方麵是精神性,即宗教信仰方麵的性質,另一方麵是物質性,即科學技術方麵的性質,兩者缺一不可,”埃利都最權威的煉金術士哈楊將控製冷核聚變的開關打開:“讓我們先為遠行的恩基大人祈禱吧,然後穿上防護服去試驗場迴收質料,如此一來製備一批二界磷化鋁就容易多了。”


    “關於那則流言,老師你有什麽看法?”賽義德突然轉到另一個話題。


    “如果我說自己相信的話,你會怎麽想?”哈楊表現得若有所思:“我從前和其他人一樣,認為隻要恩基大人與另外六神還在,埃利都乃至全星界的狀態便安如磐石。可現在情況不一樣,流言越傳越廣,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七神根本沒有做出阻止的舉措,甚至有可能在暗中助推。”賽義德之前和筱浸漪以及其他幾位在埃利都的玩家探討過,他現在說出了當時所有人的共同結論。


    “埃利都將會首先被汞海埋葬,可在目前我們的觀測範圍內,宇宙中根本沒有相關的跡象,”哈楊將裝有橡皮塞的燒瓶移到兩人麵前:“最初安保廳的工作人員認為汞海是指液態的水銀,畢竟無色無味的汞蒸氣無法在外太空中單獨存在,但我現在更傾向於另一種可能性。”


    “和煉金術有關的某樣東西?”賽義德做出猜測。


    “孩子,你真的很有悟性,”哈楊欣慰地點點頭:“汞並不僅僅代表現實中的一種元素,還有關於…”


    闡述的話語戛然而止。


    由內向外的水銀從七竅中滲出,少年麵前的煉金術士雙手捂臉,發出痛苦的吼聲,最終就連他最外層的皮膚毛發也同化為銀白色的液態金屬,多條支流最終交匯在一處。


    賽義德匆忙奔向門外,隔著玻璃窗平靜地望向那一大灘水銀(此刻它正在以難以置信的速度快速揮發)以及那顆被稱為“心瓷”的圓珠。


    “我會繼續調查下去的,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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