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針鋒相對的兩人還在聊天。


    “不幸者可分為兩種,一種對於自己處於悲慘境地的事實毫無察覺,另一種雖然認清現狀,但他們過度懼怕失敗的後果,因此不願行動,我認為後者相較前者更加可悲。”賽義德的話裏透出一股灑脫:“過去,我屬於前者,現在,我已經與後者劃清了界限。”


    那麽我呢?


    我屬於前者嗎?


    方懿軒暗暗問自己。


    他的話語擁有著某種鼓舞人心的“實質”,在方懿軒看來,這正是賽義德可怕而又可敬的地方,用講故事的方式構建出“想象現實”,通過全新途徑,賽義德直接豐富了過去“黃金黎明”創建的近代魔法體係。


    在這個多層相位的世界呆了兩個月之後,方懿軒稍稍了解了一些近代魔法側崛起的曆史,值得一提的是,學園都市的控製者—亞雷斯塔.克勞利也在這段曆史中扮演著至關重要的角色。


    “黃金黎明”,十九世紀後半在英國出現的全世界最大的魔法結社,於1900年4月的“布萊斯路之戰”後分崩離析。


    若要追溯很多存在的“起點”,那麽不得不從這個魔法結社說起,方懿軒猜想星野少年的命運也與此相關。


    “來自異世界的你肯定會有很多疑惑,我可以告訴你我了解到的一部分真相,餘下的答案你得去別處尋找。”


    “接下來要說的,是我自己的經曆,也許你會感興趣。”


    兩人對峙之後的聊天階段,賽義德分享了一個故事。


    三年前,埃及吉薩。


    宇宙射線中蘊含的高能粒子流與地球大氣中的原子總會發生不可避免的碰撞,碰撞過程中,後者及其原子核會發生分裂,從而產生高能介子,這些高能介子束可以穿透任何物質,低密度的物體和空間能夠穿過更多。因此,通過探測裝置對介子的接收而釋放微電荷這一性質,科學家們可以追蹤它穿過物體的方位。


    得益於科學的發展,介子探測器技術已然在多個國家實現了商業化,它們大多被用於掃描貨物集裝箱和卡車內是否非法運載核物質,二戰後,聯合國組織對戰敗國海關大量使用了介子探測器,嚴厲打擊走私活動,直接斷絕了他們研發核武器的念想。


    咳咳,話題稍微扯遠了…


    賽義德約好了和兩位魔法師見麵,他在“el-mashrabiah”(當地特色餐廳)內點了一份蘇比亞,米漿、椰漿、鮮奶、糖與香草的混合飲品僅在齋月期間出售,甜而不膩,很合他的口味。


    “讓你久等了。”修洛爾略帶拘謹地坐到賽義德對麵,招來服務員點了一份甘蔗汁。


    “第一次見麵,修洛爾先生,既然另一位還沒到,我們可以先談談合作的具體事宜。”賽義德將自己的名片遞過去,對方顯然驚訝於他的年齡如此之小:“十四歲,真讓人不敢相信。”


    “修洛爾先生更稱得上是年輕有為,據我所知,在過去的幾年中,你活躍於世界各地,解決了不少魔法結社之間的紛爭,與你的這些光輝事跡相比,我所取得的些許成果實在是不值一提。”賽義德伸出右手,雙方就像兩個談生意的商人,很快熟絡起來。


    “使用最新的介子探測器,定位三座金字塔中的密室位置,幫助當地的考古團隊發掘文物,恕我直言,這些不應該是本地考古團隊的要求嗎?”修洛爾接過文件,看完上麵的內容後有些不解。


    “的確,修洛爾先生的說法沒有任何問題,既然如此,請容我說明真正的原因。”以個人身份邀請兩人的賽義德臉上閃過一絲羞澀:“我這樣做是為了讓帕蒂開心,她是當地博物館館長的女兒,平時特別關注當地文物發掘與保護的事業,所以我希望讓她看到我為之努力的一麵。”


    “原來如此。”修洛爾恍然大悟,這個理由讓他放下了懷疑,同時也讓他感歎賽義德的“早熟”,這麽小的年紀居然就懂得用投其所好的方式追女生了。


    “當然,請放心,你和另一位先生的報酬是不會少的,最後發掘出的文物大多會被分別運送到各地的管理中心,其餘少部分放在博物館用於對外展示。如果修洛爾先生有興趣的話,我可以帶你去那些文物管理中心參觀。”賽義德生怕修洛爾不答應,又加上了新的籌碼。


    “看來我來的最晚,抱歉啊。”話雖如此,那位身材纖瘦、看起來頗輕浮的金發男子卻沒有覺得自己的遲到有什麽不妥之處,他大大咧咧地坐在修洛爾身旁:“我叫烏特迦.洛奇,你們在聊什麽呢?”


    賽義德很有耐心地又一次解釋了自己邀請兩人的原因:為了在考古過程中更多地展現自身能力,從而獲取那位女生的好感,為此,需要他們將一些成果讓渡給自己,委托便這樣發布了。


    “今天下午兩點,考古工作在金字塔群東側空地正式開始,屆時各位出示證明即可,”賽義德將兩張磁卡交給他們:“相關負責人會帶著你們加入考古團隊,帕蒂也是其中的一位成員。”


    修洛爾與烏特迦.洛奇都笑了笑,賽義德在說到他的“仰慕者”時明顯有些激動。


    “所以,你還是直接跳到故事的結尾比較好。”方懿軒打斷他的陳述:“哪怕你之前破壞了陣法,柑旋小妹妹也快要被控製住了。”


    天氣恢複了之前的晴朗,強烈的氣旋漸漸止息,這場風暴給靈籟峰以及周圍的街區帶來一片狼藉,看樣子風生獸的法力已經被限製住了。


    “五百多年…或許從你的角度來看的確是小妹妹的年紀,”賽義德感歎道:“故事才剛剛開了個頭,我們就已經被團團包圍了啊,那我隻好直接跳到結尾,有空的話,再和你分享這段經曆吧。”


    “稍微講快點,正奇局的戰鬥人員們可等不了太久。”方懿軒的催促讓賽義德不禁莞爾。


    “那我直接說到與奈芙蒂斯相遇後的故事,中國有個成語叫“畫龍點睛”,我的“眼睛”,就是在那時被點上的,在此之前,我同一個精致土偶沒有本質上的差別。”


    魔神是走到盡頭的魔法師,他們並非天生為神,北歐神話、印度教、佛教、道教、希臘神話、凱爾特神話、瑪雅神話、巫術、修驗道等等,唯有在此類“道”中達成極致並且完成一係列繁瑣的準備工作,人類才可以升格為支配世界法則的魔神。


    門卡爾拉金字塔內,使用純白色繃帶包裹周身、擁有著淺棕色肌膚與銀色長發的美人正在流淚,她為少年的實質而感到悲傷。


    真的假的…


    賽義德初次見到埃及的魔神,關於這位九柱神的記載少之又少,他愣愣地站在原地。


    奈芙蒂斯將自身的“存在”削減為無數等份,這才勉強達到“能讓現世容納”的程度,此番協同友人一起重新迴到最初誕生的所在,卻不曾想遇見了一樣由土元素捏造成的生命。


    “內核死寂不動,但仍具有頑強的生命力。”好像是看見什麽有趣的玩具,這位魔神走近幾步:“現在的煉金術居然發展到這種階段嗎,居然將過去的“原典”遠遠甩開了呢。”


    “請問你為何降臨世間?”賽義德感覺自己快要僵化成一塊石頭了,這才提出疑問。


    “這裏是那些殉葬者離世的地方,我正是由他們的意誌組合而成。”奈芙蒂斯好像並沒有正麵迴答他的問題:“大地之上,人們共享著一個虛擬的想象,由此形成了群體認同,從而改造著整個客觀世界,很有趣的思路。”


    埃及魔神一上來就看穿了賽義德形體的“核心”。


    “用自己的想象觀測這個世界吧,你本身並無罪業,那是創造者後期強加於你的枷鎖。”


    明明沒有被實際碰觸,賽義德還是徹底失去了行動能力,體內的元素構架像是接觸到剛剛凝固的蠟,難以流動,他眼睜睜地看著奈芙蒂斯憑空拿出幾張小阿卡納,而且正好是對應土元素的星幣牌。


    “星幣一,物質化開端,《翠玉錄》所言,如其在上,如其在下;依此成全太一的奇跡,我在這個維度\/循環中教導智慧與光,教導你如何驅逐黑暗,教導你如何將光帶入你的生活(teaching of wisdom and light in this cycle;teaching ye how to banish the darkness。teaching ye how to bring light in thy life.)。”


    賽義德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翡翠石板記載的信息,他的身體正飛速重塑著,同時巧妙地避開那個人創造的“監視反饋迴路”。


    簡直是一個奇跡,但若是將施術者換成魔神,那麽相較於前者,後者的出現才稱得上不可思議。


    他沒能再記起奈芙蒂斯後來又說了些什麽,等到他再次醒來,名為帕蒂的少女正在一旁握緊自己的一隻手,而修洛爾與烏特迦.洛奇則是以一種期盼的眼光看著他。


    賽義德說不清自己發生了什麽改變,但他知道,奈芙蒂斯切切實實地來過。


    “你終於醒了!”少女一把抱住他,有幾滴激動的淚水落在臉上,那兩個魔法師看見這場景則是不顧氣氛地吹起口哨。


    什麽是負罪感?


    賽義德的心髒部位開始抽痛。


    我為什麽會產生負罪感?


    答案從心底發出,將他牢牢定在恥辱的自我責備之上。


    為了破譯更多的古埃及魔法典籍,他不惜偽裝自己的真實心意,欺騙了某位少女的感情,同時也利用了兩位魔法師。


    什麽是感情,什麽又是利用?


    一個接一個問題從心底響起,賽義德原本以為自己早有答案,可他驚奇地發現,自己再也無法用確信的態度迴答這些問題。


    他被迫用自己的想法審視周遭與本身的一切。


    固定在頭上的“枷鎖”被打開一道口子,讓一束光得以進入他的視野,正如中國民間故事中張僧繇畫在牆壁上的那條龍,賽義德被奈芙蒂斯點上了屬於自己的“眼睛”。


    他真正活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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