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娘頷首道:“阿旻,萬幸你始終未與袁本初翻臉,且有救其人之功,其人應不會為難老身。”
趙旻頷首後,笑著對侍立於老娘身後的張凝招招手。
“阿凝且安坐,有勞阿凝陪大人返鄉。”
趙旻已經明白,大老婆張凝為何會跟著老娘過來。
張凝向趙旻母子行禮後,乖巧地坐在下首。
“夫君言重矣,此乃妾之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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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旻見張凝神色未變,鼻子也未抽動,暗暗鬆了口氣。
其人含笑道:“大人盡管放心,袁本初氣度雍容,必不會為難大人。”
趙旻複又看向張凝。
“阿凝,阿香亦相陪如何?”
孫尚香雖是女子,但其人武藝極高,隻要不是遇到張合那等高手,自保絕無問題。
張凝微微一笑:“夫君,妾以為可。”
趙大娘也笑道:“如此甚善。阿旻,阿震已至許都,你今日若無要事,應迴府見阿震一麵。”
“阿震”便是趙旭之父趙震。
從其人父子名字便可看出,此人地位不一般。
趙氏子弟中,趙雲同輩人的名諱是雨字頭,趙旻同輩人的名諱,則是日字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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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體字的雲,正是雨字頭。
今年近六十歲的趙震,是趙氏旁係子弟、負責看守趙氏祖墳的高手、趙氏絕學的授藝人。
因此,雖然名義上趙氏嫡親與趙震是主仆,實則是師徒。
不是所有的嫡係子孫,皆有習武天賦。
趙震這等旁係授藝人的存在,足以保證家傳絕學不失傳。
趙雲的一身武藝,便全部由趙震傳授。
趙旭之所以深受趙雲叔侄信任及器重,原因也在於此。
雖然趙旭年方弱冠,武藝卻已不弱。
綜上,趙大娘此行有趙震、孫尚香兩大高手護衛隨行,安全係數便極高。
趙旻、趙甲、趙旭等人,因負護衛宮禁之責,因此不能隨趙大娘返鄉祭拜趙旻亡父,畢竟忠高於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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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齡與趙雲相仿、出身與趙氏仿佛的張合,與趙雲關係極好,所以張合算是趙旻長輩,張凝確實無需迴避。
趙大娘已經猜到張合的來意。
袁紹和趙旻二人委實有趣,袁氏故裏汝南,如今是趙旻地盤;而趙氏故裏常山,則是袁紹地盤。
換言之,二者祭祖頗有看頭。
萬幸袁紹和趙旻二人,並非不死不休的死對頭。
趙旻引著董昭和張合二人走進後宅。
董昭原為袁紹麾下,其人與張合關係也一向不錯。
雙方行禮、落座後,張合笑道:“久聞驃騎將軍之女國色天香,傳言果然非虛,阿旻好福氣!”
趙旻哈哈一笑:“叔父所言極是。”
趙旻一貫不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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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愛郎如此說,張凝芳心一甜,紅著臉小聲道:“妾蒲柳之姿,難登廳堂,叔父謬讚也。”
眾人笑過後,趙旻抱拳道:“叔父,袁公而今無恙否?”
張合笑著頷首:“明公初敗之時,頗有些鬱鬱然,如今已無恙也。阿旻好本事!”
趙旻蹙眉道:“叔父,許子遠、郭公則之輩,可曾為難叔父?”
許攸、郭圖是河南士,向來與張合、審配等河北士極不對付。
問題是,袁紹麾下河北士也分為兩派,田豐、沮授是一派,其餘河北士是另一派。
張合歎了口氣,揮揮衣袖:“阿旻,此事不提也罷!”
趙旻恍然。
看來,袁紹麾下河南、河北兩派,矛盾已日益尖銳。
於是趙旻心中一動:“叔父,莫非田元皓已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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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合頷首:“明公本有意赦免田元皓,然則…”
趙旻以為,又是郭圖、逄紀挑撥袁紹,結果…
張合歎道:“豈知田元皓過於剛直,其人竟勸主公向天子示好,唉!惜哉!”
趙旻徹底無語。
田豐你是不是老糊塗了?
袁紹和劉協已經水火不容,你居然勸袁紹向天子稱臣?
別說袁紹,就算換成老子,你這糟老頭子也活不成!
活該!
趙旻是用後世人的價值觀來看待此事,在這時代之人看來,田豐不愧為國士。
張合抱拳道:“阿旻,閑話休提,此番某為明公祭祖之事而來也,此外,明公尚有薄禮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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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紹派與趙氏叔侄關係良好的張合前來,已充分表達了其人誠意。
趙旻抱拳:“叔父此來正好,家母亦正欲返鄉拜祭先父也。有勞叔父護送家母,袁公若欲遣其人族親祭祖,旻亦當竭力護其周全也。”
張合大喜,當即抱拳道謝。
此事順利談妥。
然後,張合問道:“某聞子龍賢弟已赴河套戰匈奴左賢王,阿旻,可曾有軍情傳迴?”
趙旻搖搖頭:“未曾。叔父以為,家叔父此行可否順利?”
張合也搖搖頭:“某僅熟知烏桓、鮮卑及扶餘人,對匈奴人一概不知。然則,高元才與唿廚泉關係匪淺,其人定不會支援左賢王。
因左賢王孤立無援,而子龍賢弟素來謹慎警惕,故某以為,子龍賢弟終可大勝。”
唿廚泉與匈奴左賢王雖是族叔侄,二者卻是敵對關係。
官渡戰場上,張合與趙雲配合始終默契,其人對趙雲極為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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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趙旻徹底放下心來。
同理,因為張合隻了解趙雲,而不了解荀攸和劉曄,所以其人並不知,僅僅一日功夫,衛府鐵騎便大獲全勝。
趙旻繼續套取情報。
“叔父,高元才有意與唿廚泉聯合?”
張合哂笑道:“唿廚泉應付軻比能猶嫌不足,又如何與高元才聯合?”
其人驟然反應過來,苦笑道:“阿旻,某不可再多言也。”
其人複又對趙大娘抱拳:“既然嫂夫人欲返鄉,今日某等便啟程如何?”
通過張合那句話,趙旻便已分析出不少信息。
趙大娘含笑行禮。
“甚好!如此,便有勞儁乂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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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合笑道:“嫂夫人休要見外。某便在此等候,請嫂夫人收拾行李。”
趙大娘喊上張凝後,婆媳二人乘馬車匆匆離去。
送走老娘後,趙旻領著張合、董昭二人來到自己的書房。
關緊房門後,董昭開始發揮作用。
“儁乂,今某主已在許都紮根立足,且已頗具威名,正所謂擇木之禽,得棲良木:擇主之臣,得遇明主。今本初處內鬥日益激烈,儁乂不若早做打算。”
張合歎道:“公仁兄休要再勸某,某家小皆在冀州,脫身不易也。”
趙旻聽出來了,張合有意來投。
其人正要發動舌戰勸說,便聽趙賁的聲音又一次響起。
“少君,文和先生已至。”
【作者題外話】:田豐這個角色不討喜,而且趙旻不缺性格好、情商高、通達識時務的頂級謀士,所以,雲某隻好委屈田豐,按照其人曆史上的結局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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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章,咱們聊一聊張合。
以陳壽讚語開篇:張合識變數,善處營陳,料戰勢地形,無不如計。自諸葛亮皆憚之。
官渡之戰的轉折點,雖然多被歸於烏巢之戰,實際是在張合、高覽的臨陣倒戈。
按《張合傳》記載,烏巢起火後,張合“率重兵攻太祖營”,可知袁紹將剩餘精銳孤注一擲,盡撥於張合麾下。
(袁)紹但遣輕騎救(淳於)瓊,而以重兵攻太祖營,不能下。--《魏書張合傳》
同時按《武帝紀》記載,“紹眾大潰”是在“張合降曹”之後,二者存在直接的因果關係。
(張)合等聞(淳於)瓊破,遂來降。(袁)紹眾大潰。--《魏書武帝紀》
張合是河北名將,袁紹集團的台柱人物,他的臨陣叛亂,絕非一時興起的偶然事件。
郭圖是“張合倒戈事件”的關鍵人物。
《張合傳》對於傳主本人的臨陣叛逃,頗多遮掩,稱張合是受郭圖讒害,歸袁無路,被迫出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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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圖慚,又更譖(張)合曰:“合快軍敗,出言不遜。”合懼,乃歸太祖。--《魏書張合傳》
然而按《魏書武帝紀》與《魏書袁紹傳》,張合降曹實屬主動,與郭圖毫無幹係。
南朝範曄編撰《後漢書袁紹傳》時,亦不曾提及郭圖,僅說張合、高覽“聞淳於瓊敗,遂奔曹操”,與陳壽筆法相同。
雖然陳壽喜歡在《三國誌》中“錯落敘事,互文見意”,但郭圖的相關記載,明顯與常識相悖。
最簡單的問題,張合已經領兵出擊,未曾返迴袁紹大營,他是如何得知郭圖進讒的?
按《荀攸傳》記載,張合聽聞淳於瓊兵敗,歸降之意甚急,乃至主動“燒攻櫓”(即攻戰器具),熱情過了頭,甚至引起了留營守將曹洪的懷疑。
(袁)紹將張合、高覽燒攻櫓降,紹遂棄軍走。合之來,(曹)洪疑不敢受。--《魏書荀攸傳》
清代學者薑辰英先生曾明確指出,郭圖在此事件中的相關記載,必出自張合家傳(即《別傳》),實屬“自文其醜”。
此必(張)合家傳,自文其醜,故與《武紀》、《紹傳》互異。--薑辰英
其實類似《別傳》、《家傳》、《地方誌》一類的私修史料,由於撰稿人的預設立場問題,在許多敏感問題上,喜好“文過飾非,信口雌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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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辰英的見解,十分精洽。
但是,有一點是特別需要注意的,就是郭圖進讒,雖然子虛烏有,但張合與郭圖不睦,卻是無可置疑。
袁紹內部派係分裂,是“許攸叛逃”、“淳於瓊身死”、“張合倒戈”的直接誘因,這一點確實無可避諱。
張合的《家傳》,之所以把郭圖拉出來背鍋,是因為二人存在宿怨。張合與郭圖,由於出身、郡望等問題,實際隸屬於不同的政治集團。
張合出身冀州河間,屬於河北集團的幹將;郭圖出身豫州潁川,屬於潁川集團的先鋒。
這裏要說明一點,河北係與潁川係,均非袁紹的嫡係。
袁紹本人出身豫州汝南,由於出奔渤海(西曆189年)的時間過於倉促,其“元從部曲”不多,主要是荊州南陽的逄紀與許攸。
河北係是冀州地區的地頭蛇;潁川係則來自冀州牧韓馥。
因為韓馥本人出身潁川,因此赴任冀州之後,遣使從老家招募了許多鄉親。比如荀彧便曾受韓馥招募。
冀州牧同郡韓馥,遣騎迎之,莫有隨者,(荀)彧獨將宗族至冀州。--《魏書荀彧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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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言之,荀彧、荀悅、荀諶、郭圖、郭嘉等人,實際均是韓馥的政治遺產。
但由於潁川士族在河北地區屬於“流寓人士”,因此他們與“州裏人”袁紹(潁川與汝南同屬豫州),存在共同的利益基礎。
袁紹的元從集團中,淳於瓊出身潁川,昔日在洛陽與袁紹為同僚。
袁紹擔任中軍校尉,淳於瓊擔任佐軍校尉。
是時,(靈帝)置西園八校尉,以小黃門蹇碩為上軍校尉,虎賁中郎將袁紹為中軍校尉……淳於瓊為佐軍校尉,又有左、右校尉。--《後漢書何進傳》
淳於瓊無疑充當了袁紹與潁川集團的牽線人。
仔細梳理史料,會發現袁紹在河北地區雖然“寬縱大族”,但也不時利用“潁川集團”來牽製“河北集團”。
典型案例就是拆分沮授部曲。
河北名士沮授,出身冀州廣平(即巨鹿郡),被袁紹征辟為別駕從事,相當於刺史麾下的二把手。
沮授“監統內外,威震三軍”,不僅是地方名流,還手握兵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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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圖等因是譖(沮)授:“監統內外,威震三軍,若其浸盛,何以製之?”--《獻帝傳》
在郭圖的建議和袁紹的運作下,沮授的部曲,被一分為三,由沮授、郭圖、淳於瓊各統一部。
最終連沮授的本部,也被郭圖吞並。
(袁)紹疑焉。乃分監軍為三都督,使授及郭圖、淳於瓊各典一軍,遂合而南。--《獻帝傳》
(沮)遂以疾退,(袁)紹不許,而意恨之,複省其所部,並屬郭圖。--《後漢書袁紹傳》
需要注意,郭圖、淳於瓊皆出身潁川。二人在各類史料(《魏書》、《獻帝傳》)中,往往一起出現,足見潁川集團黨同伐異,由來已久。
另一案例便是審配的興衰。
審配出身冀州魏郡,是河北集團的台柱,被袁紹征辟為治中從事,地位與別駕從事(沮授)類似。
按《後漢書》記載,官渡之戰,審配二子被曹操所擒,袁紹忌憚審配“族大兵強”,打算借機廢了審配的監軍之位。
孟岱與(審)配有隙,因蔣奇言於紹曰:“配在位**,族大兵強,且二子在南,必懷反畔。”郭圖、辛評(潁川人)亦為然。--《後漢書袁紹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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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在南陽人逄紀(袁紹元從)的運作下,審配僥幸免於禍患;
但袁紹死後(202),審配立刻設下毒計,借刀殺人害死了逄紀,恩將仇報如此。
(審配曰)是時兇臣逄紀,妄畫蛇足,曲辭諂媚,交亂懿親,將軍(指袁譚)奮赫然之怒,誅不旋時。--《漢晉春秋》
更不必說,逄紀的南陽老鄉許攸,就是遭到審配陷害而走歸曹操的。
足見河北集團的排外性。
審配以許攸家不法,收其妻子,(許)攸怒,叛(袁)紹。--《魏書荀彧傳》
但是逄紀其人,也並非完美受害者,巨鹿(屬冀州)名士田豐之死,便禍出逄紀。
(逄)紀複曰:“(田)豐聞將軍之退,拊手大笑,喜其言之中也。”(袁)紹於是有害豐之意。--《先賢行狀》
讒害審配的郭圖與辛評,均出身潁川,自然令審配懷恨在心。
鄴縣城破時(204),審配公報私仇,屠盡辛評全族,隻有出使曹營的辛毗得以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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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審)配兄子開城門內(曹)兵……(審)忿辛、郭壞敗冀州,乃遣人馳詣鄴獄,指殺仲治(辛評字仲治)家。--《先賢行狀》
此事的可笑之處,在於真正的內奸是審配的侄子審榮,審配卻顛倒黑白,尋釁滋事,將潁川集團一網打盡。
(審)配兄子(審)榮守(鄴縣)東門,夜開門,內太祖兵,與(審)配戰城中,生禽配。--《魏書袁紹傳》
由此可知,袁紹麾下的元從集團、潁川集團、河北集團,三家違戾不和,黨同伐異,乃至恩將仇報,戕害性命,到了何種地步。
張合身處如此險惡的環境,生出叛心,不足為奇。
本章先到此為止;下一章,咱們詳細說說張合反叛之事。
趙旻頷首後,笑著對侍立於老娘身後的張凝招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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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人含笑道:“大人盡管放心,袁本初氣度雍容,必不會為難大人。”
趙旻複又看向張凝。
“阿凝,阿香亦相陪如何?”
孫尚香雖是女子,但其人武藝極高,隻要不是遇到張合那等高手,自保絕無問題。
張凝微微一笑:“夫君,妾以為可。”
趙大娘也笑道:“如此甚善。阿旻,阿震已至許都,你今日若無要事,應迴府見阿震一麵。”
“阿震”便是趙旭之父趙震。
從其人父子名字便可看出,此人地位不一般。
趙氏子弟中,趙雲同輩人的名諱是雨字頭,趙旻同輩人的名諱,則是日字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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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近六十歲的趙震,是趙氏旁係子弟、負責看守趙氏祖墳的高手、趙氏絕學的授藝人。
因此,雖然名義上趙氏嫡親與趙震是主仆,實則是師徒。
不是所有的嫡係子孫,皆有習武天賦。
趙震這等旁係授藝人的存在,足以保證家傳絕學不失傳。
趙雲的一身武藝,便全部由趙震傳授。
趙旭之所以深受趙雲叔侄信任及器重,原因也在於此。
雖然趙旭年方弱冠,武藝卻已不弱。
綜上,趙大娘此行有趙震、孫尚香兩大高手護衛隨行,安全係數便極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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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大娘已經猜到張合的來意。
袁紹和趙旻二人委實有趣,袁氏故裏汝南,如今是趙旻地盤;而趙氏故裏常山,則是袁紹地盤。
換言之,二者祭祖頗有看頭。
萬幸袁紹和趙旻二人,並非不死不休的死對頭。
趙旻引著董昭和張合二人走進後宅。
董昭原為袁紹麾下,其人與張合關係也一向不錯。
雙方行禮、落座後,張合笑道:“久聞驃騎將軍之女國色天香,傳言果然非虛,阿旻好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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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合笑著頷首:“明公初敗之時,頗有些鬱鬱然,如今已無恙也。阿旻好本事!”
趙旻蹙眉道:“叔父,許子遠、郭公則之輩,可曾為難叔父?”
許攸、郭圖是河南士,向來與張合、審配等河北士極不對付。
問題是,袁紹麾下河北士也分為兩派,田豐、沮授是一派,其餘河北士是另一派。
張合歎了口氣,揮揮衣袖:“阿旻,此事不提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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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袁紹麾下河南、河北兩派,矛盾已日益尖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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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旻抱拳:“叔父此來正好,家母亦正欲返鄉拜祭先父也。有勞叔父護送家母,袁公若欲遣其人族親祭祖,旻亦當竭力護其周全也。”
張合大喜,當即抱拳道謝。
此事順利談妥。
然後,張合問道:“某聞子龍賢弟已赴河套戰匈奴左賢王,阿旻,可曾有軍情傳迴?”
趙旻搖搖頭:“未曾。叔父以為,家叔父此行可否順利?”
張合也搖搖頭:“某僅熟知烏桓、鮮卑及扶餘人,對匈奴人一概不知。然則,高元才與唿廚泉關係匪淺,其人定不會支援左賢王。
因左賢王孤立無援,而子龍賢弟素來謹慎警惕,故某以為,子龍賢弟終可大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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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父,高元才有意與唿廚泉聯合?”
張合哂笑道:“唿廚泉應付軻比能猶嫌不足,又如何與高元才聯合?”
其人驟然反應過來,苦笑道:“阿旻,某不可再多言也。”
其人複又對趙大娘抱拳:“既然嫂夫人欲返鄉,今日某等便啟程如何?”
通過張合那句話,趙旻便已分析出不少信息。
趙大娘含笑行禮。
“甚好!如此,便有勞儁乂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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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大娘喊上張凝後,婆媳二人乘馬車匆匆離去。
送走老娘後,趙旻領著張合、董昭二人來到自己的書房。
關緊房門後,董昭開始發揮作用。
“儁乂,今某主已在許都紮根立足,且已頗具威名,正所謂擇木之禽,得棲良木:擇主之臣,得遇明主。今本初處內鬥日益激烈,儁乂不若早做打算。”
張合歎道:“公仁兄休要再勸某,某家小皆在冀州,脫身不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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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君,文和先生已至。”
【作者題外話】:田豐這個角色不討喜,而且趙旻不缺性格好、情商高、通達識時務的頂級謀士,所以,雲某隻好委屈田豐,按照其人曆史上的結局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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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陳壽讚語開篇:張合識變數,善處營陳,料戰勢地形,無不如計。自諸葛亮皆憚之。
官渡之戰的轉折點,雖然多被歸於烏巢之戰,實際是在張合、高覽的臨陣倒戈。
按《張合傳》記載,烏巢起火後,張合“率重兵攻太祖營”,可知袁紹將剩餘精銳孤注一擲,盡撥於張合麾下。
(袁)紹但遣輕騎救(淳於)瓊,而以重兵攻太祖營,不能下。--《魏書張合傳》
同時按《武帝紀》記載,“紹眾大潰”是在“張合降曹”之後,二者存在直接的因果關係。
(張)合等聞(淳於)瓊破,遂來降。(袁)紹眾大潰。--《魏書武帝紀》
張合是河北名將,袁紹集團的台柱人物,他的臨陣叛亂,絕非一時興起的偶然事件。
郭圖是“張合倒戈事件”的關鍵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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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範曄編撰《後漢書袁紹傳》時,亦不曾提及郭圖,僅說張合、高覽“聞淳於瓊敗,遂奔曹操”,與陳壽筆法相同。
雖然陳壽喜歡在《三國誌》中“錯落敘事,互文見意”,但郭圖的相關記載,明顯與常識相悖。
最簡單的問題,張合已經領兵出擊,未曾返迴袁紹大營,他是如何得知郭圖進讒的?
按《荀攸傳》記載,張合聽聞淳於瓊兵敗,歸降之意甚急,乃至主動“燒攻櫓”(即攻戰器具),熱情過了頭,甚至引起了留營守將曹洪的懷疑。
(袁)紹將張合、高覽燒攻櫓降,紹遂棄軍走。合之來,(曹)洪疑不敢受。--《魏書荀攸傳》
清代學者薑辰英先生曾明確指出,郭圖在此事件中的相關記載,必出自張合家傳(即《別傳》),實屬“自文其醜”。
此必(張)合家傳,自文其醜,故與《武紀》、《紹傳》互異。--薑辰英
其實類似《別傳》、《家傳》、《地方誌》一類的私修史料,由於撰稿人的預設立場問題,在許多敏感問題上,喜好“文過飾非,信口雌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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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有一點是特別需要注意的,就是郭圖進讒,雖然子虛烏有,但張合與郭圖不睦,卻是無可置疑。
袁紹內部派係分裂,是“許攸叛逃”、“淳於瓊身死”、“張合倒戈”的直接誘因,這一點確實無可避諱。
張合的《家傳》,之所以把郭圖拉出來背鍋,是因為二人存在宿怨。張合與郭圖,由於出身、郡望等問題,實際隸屬於不同的政治集團。
張合出身冀州河間,屬於河北集團的幹將;郭圖出身豫州潁川,屬於潁川集團的先鋒。
這裏要說明一點,河北係與潁川係,均非袁紹的嫡係。
袁紹本人出身豫州汝南,由於出奔渤海(西曆189年)的時間過於倉促,其“元從部曲”不多,主要是荊州南陽的逄紀與許攸。
河北係是冀州地區的地頭蛇;潁川係則來自冀州牧韓馥。
因為韓馥本人出身潁川,因此赴任冀州之後,遣使從老家招募了許多鄉親。比如荀彧便曾受韓馥招募。
冀州牧同郡韓馥,遣騎迎之,莫有隨者,(荀)彧獨將宗族至冀州。--《魏書荀彧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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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言之,荀彧、荀悅、荀諶、郭圖、郭嘉等人,實際均是韓馥的政治遺產。
但由於潁川士族在河北地區屬於“流寓人士”,因此他們與“州裏人”袁紹(潁川與汝南同屬豫州),存在共同的利益基礎。
袁紹的元從集團中,淳於瓊出身潁川,昔日在洛陽與袁紹為同僚。
袁紹擔任中軍校尉,淳於瓊擔任佐軍校尉。
是時,(靈帝)置西園八校尉,以小黃門蹇碩為上軍校尉,虎賁中郎將袁紹為中軍校尉……淳於瓊為佐軍校尉,又有左、右校尉。--《後漢書何進傳》
淳於瓊無疑充當了袁紹與潁川集團的牽線人。
仔細梳理史料,會發現袁紹在河北地區雖然“寬縱大族”,但也不時利用“潁川集團”來牽製“河北集團”。
典型案例就是拆分沮授部曲。
河北名士沮授,出身冀州廣平(即巨鹿郡),被袁紹征辟為別駕從事,相當於刺史麾下的二把手。
沮授“監統內外,威震三軍”,不僅是地方名流,還手握兵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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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圖等因是譖(沮)授:“監統內外,威震三軍,若其浸盛,何以製之?”--《獻帝傳》
在郭圖的建議和袁紹的運作下,沮授的部曲,被一分為三,由沮授、郭圖、淳於瓊各統一部。
最終連沮授的本部,也被郭圖吞並。
(袁)紹疑焉。乃分監軍為三都督,使授及郭圖、淳於瓊各典一軍,遂合而南。--《獻帝傳》
(沮)遂以疾退,(袁)紹不許,而意恨之,複省其所部,並屬郭圖。--《後漢書袁紹傳》
需要注意,郭圖、淳於瓊皆出身潁川。二人在各類史料(《魏書》、《獻帝傳》)中,往往一起出現,足見潁川集團黨同伐異,由來已久。
另一案例便是審配的興衰。
審配出身冀州魏郡,是河北集團的台柱,被袁紹征辟為治中從事,地位與別駕從事(沮授)類似。
按《後漢書》記載,官渡之戰,審配二子被曹操所擒,袁紹忌憚審配“族大兵強”,打算借機廢了審配的監軍之位。
孟岱與(審)配有隙,因蔣奇言於紹曰:“配在位**,族大兵強,且二子在南,必懷反畔。”郭圖、辛評(潁川人)亦為然。--《後漢書袁紹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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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在南陽人逄紀(袁紹元從)的運作下,審配僥幸免於禍患;
但袁紹死後(202),審配立刻設下毒計,借刀殺人害死了逄紀,恩將仇報如此。
(審配曰)是時兇臣逄紀,妄畫蛇足,曲辭諂媚,交亂懿親,將軍(指袁譚)奮赫然之怒,誅不旋時。--《漢晉春秋》
更不必說,逄紀的南陽老鄉許攸,就是遭到審配陷害而走歸曹操的。
足見河北集團的排外性。
審配以許攸家不法,收其妻子,(許)攸怒,叛(袁)紹。--《魏書荀彧傳》
但是逄紀其人,也並非完美受害者,巨鹿(屬冀州)名士田豐之死,便禍出逄紀。
(逄)紀複曰:“(田)豐聞將軍之退,拊手大笑,喜其言之中也。”(袁)紹於是有害豐之意。--《先賢行狀》
讒害審配的郭圖與辛評,均出身潁川,自然令審配懷恨在心。
鄴縣城破時(204),審配公報私仇,屠盡辛評全族,隻有出使曹營的辛毗得以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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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審)配兄子開城門內(曹)兵……(審)忿辛、郭壞敗冀州,乃遣人馳詣鄴獄,指殺仲治(辛評字仲治)家。--《先賢行狀》
此事的可笑之處,在於真正的內奸是審配的侄子審榮,審配卻顛倒黑白,尋釁滋事,將潁川集團一網打盡。
(審)配兄子(審)榮守(鄴縣)東門,夜開門,內太祖兵,與(審)配戰城中,生禽配。--《魏書袁紹傳》
由此可知,袁紹麾下的元從集團、潁川集團、河北集團,三家違戾不和,黨同伐異,乃至恩將仇報,戕害性命,到了何種地步。
張合身處如此險惡的環境,生出叛心,不足為奇。
本章先到此為止;下一章,咱們詳細說說張合反叛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