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旻對此毫不意外。


    口口


    李典李曼成之兵既已在路上,那麽鍾繇必然要做做樣子,去一趟關中。


    何況,如此一來,鍾繇和趙旻方可完美避開曹操的耳目,暢所欲言。


    是以,趙旻站直身,抱拳笑道:“既如此,便請元常先生速去準備,我等於西城門處會合。”


    悄悄離開鍾繇府邸後,趙旻和劉曄二人,急匆匆趕迴下榻的謁舍,召集親兵,分批次牽著馬,連火把也不帶,靜悄悄地出了門。


    弘農是大城,各家謁舍中的旅客魚龍混雜,是以,在趙旻如此安排之下,他們這一行人倒也不算太紮眼。


    趙旻和劉曄,率著一隊五十騎兵,甫趕至西城門內的街頭,鍾繇的車隊,在火把映照中,如一條長長的火龍般匆匆趕至。


    在鍾繇的心腹安排下,兩支隊伍很快便融為一體。


    趙旻和劉曄坐進鍾繇的馬車中,在鍾繇下令後,弘農西城門洞開,鍾繇的車馬隊便在轔轔車輪、蕭蕭馬嘶聲中,踏上西去華陰之途。


    鍾繇燈火通明、寬敞豪華的馬車內,鍾繇與趙旻、劉曄相對而坐。


    鍾繇清俊的臉上古井無波,捋須淡淡道:“從文,你此來何意?”


    密碼


    趙旻昂然笑道:“元常先生何必明知故問?也罷,元常先生既問,旻便坦誠相告!


    旻此來,首為山東數十萬戶黎庶,二為文先公難酬之壯誌,三為鍾氏謀求萬石三公之職!”


    在秦漢魏晉,百姓指貴族,黎庶指平民。


    永嘉之亂後衣冠南渡,那些南渡士族便被史書稱為百姓。


    而百姓成為平民代稱,是從門閥製逐漸消亡的武周開始。


    沒錯,則天大聖皇帝武媚娘全力推行科舉、重用庶族的武周。


    沒有武媚娘,門閥不可能徹底失勢,也就不可能有李唐的“開元盛世”。


    為說明百姓和黎庶的區別,此處舉個例子:鍾繇和趙旻均屬百姓,徐庶則出身庶民。


    漢末的豪強…這個階層比較特殊。


    到魏晉時,大多數豪強轉型為了士族,而原來的士族則逐漸發展成了門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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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如東晉四大門閥中的琅琊王氏和穎川庾氏,這兩家在漢末便已是士族。


    至於黎庶…仍是庶民。


    此處必須說明此事。


    因為透過現象看本質,漢末三國的曆史,實則是各地域間士族爭權奪勢、擴張實力的曆史。


    若沒有漢末三國士族對政治利益的瓜分,就沒有魏晉南北朝的門閥。


    鍾繇等穎川傳統士族子弟當然概莫能外!


    與麾下僅潁川派、沛國派兩派士族的曹操截然不同,趙旻麾下謀士出身極為複雜!


    趙旻此時麾下既有耿紀這關中耿弇後代,又有魯肅、陳登、步騭等淮泗士族,此外尚有兗州濟陰士族董昭,大漢宗室劉曄,青州平原士族華歆,琅琊士族諸葛瑾…


    其中隱含的寓意,士族中的有識之士當然能看出來。


    因此,趙旻此言一出,鍾繇眸中精芒便一閃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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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願聞其詳!”


    趙旻笑道:“不知元常先生欲聞何詳?”


    鍾繇啞然失笑:“從文何必明知故問?”


    他毫無心理負擔地照搬了趙旻的話。


    趙旻苦笑搖頭:“先生真乃妙人也!”


    隨即,趙旻正色抱拳道:“因靈帝倒行逆施,發起黨錮之禍,致使元常先生先父、叔父二位大人難以施展抱負,然否?”


    漢靈帝劉宏發起的第二次黨錮之禍,不但導致鍾繇先父鍾迪、叔父鍾敷無法出仕、報國無門,而且導致許多士人和太學生被殺。


    這次黨錮之禍,直接毀了東漢立國根基:士族。


    若非鍾繇族父鍾瑜視鍾繇如己出,傾盡全力助鍾繇求學遊曆,哪裏會有如今的大漢司隸校尉鍾繇?


    所以,鍾繇內心實則極為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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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繇聞言後臉色微微一沉:“非止如此,因靈帝賣官鬻爵,致使兩千石盡為貪官,黎庶深受其害以至民不聊生,方才有黃巾之亂也!”


    漢靈帝賣兩千石之九卿、司隸校尉、太守,明碼標價兩千萬五銖錢。出如此高價買官之人,圖的又是什麽?


    所以,貪官汙吏一時之間肆虐橫行,以至於民怨沸騰,這才有了黃巾之亂。


    老百姓既然活不下去,不反特麽的,難道還要任人宰割不成?


    趙旻再次搖頭:“元常先生謬矣!靈帝歸靈帝,大漢歸大漢。黃巾之亂,非止靈帝一人之過也!皆因諸名門望族為虎作倀耳!


    郡縣盤剝黎庶,當地名門望族不思安定黎庶、反對**,反而趁機賤買其田畝,壓榨其勞力,是以,黃巾之亂,豈獨靈帝之過乎?穎川鍾氏,恐亦助紂為虐焉!”


    漢靈帝巧立名目,增設多種賦稅大肆斂財,各郡縣在征稅時加收賦稅中飽私囊,這兩者固然可惡…


    但是,士族落井下石,趁機兼並庶民土地,甚至瞞報丁口,徹底斷送了庶民活下去的希望,他們難道就不可惡嗎?


    大漢有罪,又豈止是皇帝和官吏之罪?士族之罪,難道就比皇帝和官吏的罪過輕?


    所以,鍾繇對漢靈帝的怨念,可謂毫無立場可言,甚至這怨念根本站不住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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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他所在的穎川大族鍾氏,同樣是官逼民反的幫兇!


    鍾氏固然是黨錮之禍的受害者,但其同樣是造成東漢亂世的元兇之一。


    簡單來說,東漢收稅為:舍地而稅人,按丁口,也就是家中人口數征人頭稅。田稅是三十稅一,確實很低,但丁口稅卻是固定的。


    豐年老百姓勒緊褲腰帶還可繳稅,荒年呢?


    老百姓隻能賣地繳稅。


    那麽問題來了:地沒有了,如何生存?來年如何繳稅?


    老百姓隻有兩條路可走:或依附士族成為農奴,或逃亡為流民,而不管哪種,這戶人家家破人亡隻是遲早之事。


    當這種情況越來越普遍…


    老百姓活不下去時,他們不反才怪!


    而東漢朝廷稅收越來越少,養不起太多軍隊,隻好依賴士族平亂。


    身份證-


    張角死後,東漢各地造反不絕,其根源皆在於此。


    士族豪強勢力越來越大,征稅越來越少的大漢卻越來越窮,這就是後世常說的“國弊家豐”,也是造成東漢亂世的根本原因。


    綜上所述,兼並土地的士族,確實是東漢滅亡的兇手之一。仟千仦哾


    趙旻這番話,對鍾繇而言,不啻於振聾發聵。


    因為鍾繇根本不曾意識到,鍾氏居然也是造成當今亂世的兇手之一。


    做為地主階級,思想先天存在局限性的他,根本認識不到這一點。


    皇帝和貪官汙吏橫征暴斂,士族賤買庶民土地讓庶民有錢繳稅,再反過頭壓榨無地庶民的價值…


    這種在後世人看來是人吃人的恐怖之事,在鍾繇看來,卻是天經地義之事。


    見鍾繇瞠目結舌,趙旻適可而止,抱拳溫聲道。


    “元常先生請恕旻冒犯之罪。此事暫且揭過不提,而今亂世持續十餘年,天下人心思定,元常先生何不痛定思痛,助天子定此亂世,以求三公之重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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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旻話雖如此說,但鍾繇怎麽可能暫時不考慮自己為亂漢幫兇這種事?


    他今年虛歲已五十,但此前從未有人向他說過這等言論。


    在他看來,大漢之所以傾頹,皆因桓靈二帝親小人而遠賢臣之故。


    簡而言之,趙旻這番剖心之言,顛覆了鍾繇的認知。


    他此時精神尚未從震撼中平複,隻好勉強答道:“從文,我雖痛恨桓靈二帝,亦仍欲匡扶漢室,奈何而今諸侯手握重兵,漢室傾頹,實已迴天乏術矣!


    我而今全力輔佐孟德,便欲借重其人之力,壓製韓文約等西涼賊將,予天下萬民喘息之機也。”


    至此,鍾繇已徹底被趙旻帶偏節奏,進入趙旻的思路中。


    本章及下一章,均為借趙旻之口說明漢亡真相。


    內容有些枯燥,諸位大大若不感興趣,可匆匆瀏覽而過。


    前文提過,謁舍不但是東漢旅店,而且隨處可見,那時代旅店的管理極為鬆散,流動人口進進出出。再正常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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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西漢所謂“文景之治”,漢文帝十餘年不征稅,越來越多出土的簡牘證明,那是扯淡!


    兩漢這種扯犢子的舍地而稅人的稅製,就注定了兩漢要經曆嚴重的土地兼並。


    位麵之子、光武帝劉秀牛吧?用雄才大略、恩威並重形容其人不為過吧?


    然而…


    他度田度了一輩子,直到他崩…都度了個寂寞。


    他可是東漢開國皇帝啊!


    所以說,東漢從立國時起,就注定了其國祚不會太長。


    東漢以士族立國,其國弊家豐情況遠甚於西漢!


    士族,確實是一把雙刃劍。


    您問無田的老百姓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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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典從父李乾萬餘私兵,吳郡士族的部曲,這些私人武裝從何而來?


    他們就是無田的老百姓。


    還有一部分,竄逃到塞外投奔少數民族,或者占山為王,或者…………


    一家老小,扶老攜幼,那後果還用多問?


    我突然很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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