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嬌兒的細軟本就沒有多少,她對房內的床鋪和櫃子也沒多少眷戀。


    幾炷香功夫將細軟裝進三個包裹裏,用力一係,也就完事。


    應伯爵站在一旁輕輕推了推李桂姐,問道:“離開之前,我去稟報一聲?”


    李桂姐聞言,猛然轉過頭來,不悅地道:“稟報一聲?你糊塗啊!這事兒避著西門慶還唯恐來不及,怎麽可以主動去稟報!”


    應伯爵將頭緩緩低下,嘀咕著:“現如今家中開始敗落,二娘子離開時連個招唿也不打,對我大哥未免也太狠了些。”


    應伯爵多年以來狼狽度日,年年月月倚仗著西門慶接濟過活。


    他隨同李桂姐將李嬌兒從西門慶府上帶走一事,心中難免揣著愧疚。


    他和李桂姐來府上之前,將轎子停在院門口。


    眼下李嬌兒既然已經整理完畢,也沒有在此地繼續逗留的理由,三人一前二後行色匆匆地一路從第三進院裏離開。


    此事從前至尾在膳廳裏和吳月娘吃飯的西門慶一無所知,應伯爵等三人就在西門慶的眼皮子底下離開了府上。


    三人陸陸續續地上了轎,應伯爵將轎錢付給轎夫,命轎夫速速啟程。


    這幾年下來,李嬌兒住在西門慶府上整日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此間早已是她大部分記憶的所在。


    此刻她掀起轎簾,眼睜睜瞧見這熟悉的一切在眼前漸行漸遠,不禁是迴憶起當年自己被西門慶八抬大轎娶進家裏來的場麵。


    其時,迎親隊伍從街頭排至巷尾,西門慶一身紅衣坐在馬上,好一個意氣風發的翩翩少年。


    鞭炮聲、嗩呐聲不絕於耳,吹打得震天響。


    這一幕幕往事現如今迴想起來,李嬌兒心生感歎:想來那時西門慶將買賣做得四通八達,那時的他,應當算是他一生中最為巔峰之時。


    眼下她望著望著,心中一酸,眼眶登時便濕潤了。


    李桂姐在她身旁輕輕拍了拍她的香肩,輕說道:“西門慶和他的府邸於你而言已經是前塵往事的了,你無需多慮。”


    當李嬌兒轉過頭來時,一顆熱淚從她眼眶裏滾落下來,兀自點點頭。


    李桂姐和應伯爵相望一眼,二人同時點了點頭。


    轎子一路抬至麗春院附近的一戶民宅裏,應伯爵和李桂姐二人將李嬌兒送了進去。


    安頓好之後,李桂姐告訴李嬌兒,說:“你先在這裏歇上一歇,等到明日黃昏時分你適應了之後我再將你帶迴園子裏。”


    李桂姐口中所說的園子,便是麗春院。


    李嬌兒輕輕點了點頭,坐在榻上不言不語。


    李桂姐和應伯爵一路從房內走出,走到院內時,李桂姐私底下鬼使神差地掐了應伯爵一把。


    應伯爵轉過頭來滿臉茫然地看著她,見她輕聲一笑說道:“這段時日以來,咱二人將銀子攢的差不多了,也是時候該準備操辦婚事了。”


    應伯爵一拍自己額前長發,一把抓住李桂姐的玉手,連連點頭道:“現在我便將你帶迴家裏!”


    李桂姐和應伯爵雖相識多年,但李桂姐從未踏足過應伯爵家,原因就在於應伯爵原本就是有婚配的。


    應伯爵的娘子杜氏為人老實本分,這幾年下來雖然知道應伯爵整日裏在外幹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但沒有想過應伯爵竟有此等通天的能耐,與麗春院的頭牌李桂姐偷偷摸摸刮喇了上。


    常言道,醜媳婦總得見公婆,醜女婿總得見丈人。


    應伯爵和李桂姐之間的事到了一定程度時,難免紙裏包不住火,應伯爵早晚都得有一天將李桂姐帶迴家去。


    他二人即刻便迴家,應伯爵從懷中掏出了一點散碎銀兩遞給轎夫,轎子平地而起。


    路途一路四平八穩,李桂姐眼見越走越偏,人煙稀少。


    當即邪心大起,用力一把將應伯爵的手緊緊抓住,猛然揣在自己懷裏。


    應伯爵滿臉浪笑,陪著李桂姐偷偷摸摸、不聲不響地在轎內玩了一場。


    李桂姐誌得意滿間,正要轉身將鞋和襪子一並脫去,然而彈指之間轎子便已抬至應伯爵家門前。


    李桂姐大為掃興,俏臉兒上神情一變,用力拍了拍應伯爵的大腿,輕聲道:“你帶著奴家進去之後,可要將奴家的威信給立穩了,我不管你小子用個什麽招,反正你娘子杜氏你得給我安排得明明白白。”


    應伯爵連連點頭道:“放心吧,我做事還能不合你意?”


    李桂姐撇了撇嘴,被應伯爵手拉著走進家門。


    此番李桂姐來到應伯爵家,眼見應伯爵的家當真好一個一窮二白一貧如洗!


    真真正正的叫做家徒四壁。


    院落雖是不小,菜園收拾整齊,木柴碼放一側,但一眼就知此地掘地三尺也挖不出一文錢來。


    家裏就一間破舊的青磚大瓦房,門上淩亂不堪滿目瘡痍,屋內那麽幾件寒酸的家具也是不成個樣子。


    李桂姐跟隨在應伯爵身後還未走進房內,便聽見一陣老嫗的咳嗽聲斷斷續續傳來。


    “光候迴來了,這是帶著哪位貴客迴來的?”那老嫗咳的渾身顫抖,倚在門框上有氣無力地問著應伯爵。


    李桂姐猜想此人便是應伯爵的母親,當即心下暗歎:如此窮苦人家,打著燈籠在清河縣內遍尋一番恐怕也是難以找出第二家來。


    她隨著應伯爵一路快步往房內走,她一麵走一麵心下又想:隻怕是往日裏光顧麗春院的那些客人們也無一人會將日子過得窮苦成這副模樣!


    應伯爵沒好氣地吩咐他母親燒水泡茶去,一路拉著李桂姐朝裏屋走去。


    李桂姐小心翼翼地張望了進去,隻見一穿著樸素,樣貌平庸,甚至頭發都已有些微微花白了的婦人正歪歪斜斜地靠在牆邊用針線縫補著破衣裳。


    李桂姐倒吸一口涼氣,連忙朝著應伯爵看去,壓著嗓子急聲問道:“這便是你的娘子?”


    應伯爵冷冷地瞧了他娘子杜氏一眼,拉著李桂姐大步流星地走了進去。


    應伯爵伸手一指杜氏,冷聲道:“你給我起來,趕快滾!”


    杜氏一哆嗦,猛然抬起頭來,滿麵倉皇地望著應伯爵,怔怔問道:“你……你將何人帶家裏來了?”


    應伯爵惡狠狠地瞪了幾眼她手中的針線,厲聲道:“整日裏你不是翻花蓮教的那本破經書,就是縫破衣裳!”


    “也是怨不得我人生際遇如此之差,掃把星,怪在你掃走了我的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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