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隻是借著皎潔月色,武鬆也瞧不出這二人是誰。


    但這二人甫一開口,武鬆立時認出原來他們便是縣衙裏的韓隊長和譚捕頭。


    武鬆對他二人並不熟悉,平日裏也沒什麽往來,但是先前他二人都各自和武鬆有過一次深刻的交集。


    這位韓隊長乃是武大郎尚且還在世之時,有次武鬆當夜暴打坐地虎劉華彥,李拱極為保武鬆官位,特地讓武鬆去戶房裏當差一月。


    當時李拱極便命這位韓隊長率領士兵們日日夜夜為武鬆看家護院。


    這位譚捕頭則是在張青山和陳平二人死後開始在縣衙裏嶄露頭角的。


    其時李拱極手底下的捕頭用無可用,匆匆忙忙將譚捕頭拉上位。


    譚捕頭理應是取代了張青山的位置的,尤其是上次李賢佑衣錦還鄉,李拱極率領縣衙眾人在自己府上設下盛宴,盛情款待李賢佑,為李賢佑接風洗塵。


    那一次之事,譚捕頭前前後後出了很大的力,而且一直跟隨武鬆處理一應相關事宜。


    武鬆千想萬想,今夜他趁著月黑風高孤身前往案館閣企圖放火燒毀,結果卻被韓隊長和譚捕頭二人逮了個正著。


    武鬆下意識匆匆忙忙從案館閣內跑出去,韓隊長和譚捕頭二人並不知道此人是武鬆,自然不可能放過,於是便雙雙拔出腰間長刀,滿心想著當場緝拿。


    武鬆雖然有玉環步和鴛鴦腳傍身,但韓隊長和譚捕頭在縣衙裏都是沒什麽背景之人,此一事於他二人而言乃是千載難逢的建功立業的好機會。


    他二人決計不肯放過。


    武鬆在前麵跑,他二人在後麵追,因著此時已然整整二盞茶功夫過去,案館閣門外又有一列捕快巡視經過。


    武鬆再無前路,轉過頭去隻見韓隊長和譚捕頭二人已近至身前。


    他二人紛紛伸手上前作勢要將武鬆的麵罩一把抓下,武鬆連忙閃避至一旁,他二人眼見如此,紛紛揮舞起手中長刀,企圖一舉當場拿下武鬆。


    武鬆心下一震,心知今夜的這場仗他不打也得打。


    無可奈何之下,武鬆隻得招架。


    他二人其實都是尋常的泛泛之輩,身手不佳,在武鬆麵前展露功夫,與在關公麵前耍大刀無異。


    起初武鬆隻是招架和閃避,一路躲一路避,他二人一路打一路追,死活不肯放過武鬆。


    武鬆心中清楚明白,倘若一直這麽下去終歸不是個事。


    為了保證自己不會成為韓隊長及譚捕頭的刀下亡魂,攻勢一遍,轉守為攻。


    武鬆便和他二人死死鏖戰起來。


    武鬆起初不出手時他二人尚且心存僥幸,覺得他二人聯手大可以一把拿下此人,然而武鬆甫一出手,他二人的心便涼了半截。


    韓隊長和譚捕頭相識一望,各守一處,開始和武鬆苦鬥起來。


    他二人並無師從,手底下最為說的過去的本事便是一手太祖長拳。


    想要用太祖長拳打過武鬆的必殺絕技,難免可笑滑稽。


    僅僅四個迴合下來,他二人便被武鬆打翻在地。


    武鬆和他二人雖本也沒什麽交情,但不想讓他二人負傷,於是剛剛料定他二人便轉身跑迴案館閣,打算快速將案館閣放上一把火給燒了。


    可惜百密一疏,武鬆剛是轉過身去,韓隊長死撐著一把就將他臉上的麵罩扯了下來。


    在月光的照映之下,韓隊長和譚捕頭清清楚楚看清武鬆的臉。


    韓隊長和譚捕頭瞠目結舌,失聲驚唿:“啊?是你!”


    武鬆心中一緊,眉頭深鎖起來,臉上神情霎時間變得冰冷異常。


    抬腿用了一招鴛鴦腳裏的“雙龍出山”,“砰”“砰”兩聲悶響,將韓隊長和譚捕頭二人的鋼刀踢出五十米開外。


    依次伸手在他二人胸口連踢兩腳,使他二人當場昏迷過去。


    武鬆本想當場結果了他二人性命,可轉念一想他二人平日裏與自己並沒什麽過節,都是混碗飯吃罷了,都是很不容易。


    便想著在他二人後腦勺上踢上兩腳,使他二人記不得今夜之事,落個腦震蕩也就是了。


    武鬆在轉身跑進案館閣內之前,依照此法行事,在他二人的後腦勺上踢上了兩腳。


    跑進案館閣,從懷中掏出火折子,隨手扔進地上的一灘桐油裏。


    火折子甫一被他扔進去,登時火勢變大,烈火如同一條不可一世的出海蛟龍那般,頃刻之間,整間案館閣火勢連綿,大火兇猛燃燒起來。


    武鬆順著原路跑出案館閣,眼見門外四下裏無人,隻身狂奔進一片茫茫夜色裏,上得馬來,飛身離去。


    尚且還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案館閣周遭附近爆發出驚天呐喊:“失火了!案館閣失火了!”


    武鬆並未迴到天漢橋邊,而是騎著馬一路狂奔至清河縣的老城南門。


    彼時四下裏一片寂靜,武鬆將馬的速度放緩,氣喘籲籲,一把摘下麵罩,從馬上跳下。


    將身上的黑色長衫以及深紫色的帽子、麵罩一並脫下卷在一起,扔進草叢裏。


    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背靠著破舊城門,滿臉大汗,熱汗淋漓。


    他不停伸手擦拭著汗水,抬起頭來,仰望星空。


    恰好此時一陣清風吹過,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直至此刻緊張的心靈才逐漸舒緩。


    心道:韓隊長,譚捕快,今次是我武鬆對不住你二人了,切莫怪我,我若是不這麽做定然無法將春梅從趙構手中救出。


    一麵這麽想著,他沉沉一歎,緩緩低下頭來,皺緊了眉頭。


    半個時辰過後,他乘馬從原路返迴,在迴到天漢橋邊的半路上經過獅子街。


    轉頭一看,隻見獅子街裏西門慶府上門前靜悄悄的,大門緊鎖,想來此時孟玉樓應當早已進入夢鄉。


    隻是不知孟玉樓這一日裏過得如何,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樣,睡了片刻,玩兒了一日。


    武鬆不禁是想到西門慶那張英俊麵龐,他雙眼目光牢牢注視著那扇大門,愣了片刻,搖頭苦笑,駕馬離去。


    他迴到天漢橋邊之時,隻見江麵上濤浪滾滾,天地之間陰風大起。


    政和三年的第一場雨水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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