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進院至第三進院裏麵的丫鬟和小廝們此刻正各司其職忙碌著,在各扇進院門內穿梭不停。


    龐春梅一路朝著第三進院裏東南方向的吳月娘房中快步走去,丫鬟和小廝們見了她,每人都是頗為驚訝。


    龐春梅看見眾人臉上的驚訝表情,卻不明白他們究竟是看見了什麽,以致如此。


    他腳步挪動飛快,彈指間便走到第一進院和第二進院之間的門前。


    閃身轉過一麵照壁,雙足踏進第二進院裏。


    這時,李嬌兒房裏的丫鬟秋菊瞧見了她,連忙湊過來上下打量她。


    龐春梅本就不愛理睬府上的丫鬟和小廝們,此刻她眼見秋菊離她這麽近,不禁心生嫌惡。


    龐春梅一路快步走著,沒好氣地問道:“看什麽看?莫非姑奶奶我臉上長了四隻眼睛不成?”


    秋菊掩麵輕笑,躍躍欲試著問道:“春梅姐,你方才難不成是插釵定親去啦?”


    龐春梅聞言,心中震撼,連忙轉頭看向秋菊,認真問道:“何出此言?”


    秋菊笑說:“春梅姐,你看你這紅光滿麵的模樣,若不是是去插釵定親了,又還能是什麽?”


    龐春梅下意識連忙將手伸到臉上,輕輕摸了摸,並不感覺有任何異常。


    龐春梅翻了個白眼,啐道:“你自去做你的事去,休來煩我!”


    繼續向前走,看見府上管家玳安迎麵走來。


    玳安平日裏在府上的小廝和丫鬟們眾人之中已作威作福慣了的。


    但他唯獨不敢在龐春梅麵前造次,此刻他深深凝望著龐春梅,同樣也是大感驚詫。


    “春……春梅姐,你是遇到了什麽大喜事,臉色怎麽成了這個樣子?”


    龐春梅再是看不上玳安,可玳安畢竟是府上的管家,乃是西門慶身邊的當紅得寵之人。


    龐春梅不敢得罪他。


    龐春梅一路走著,隻是說著:“什麽大喜事啊?壓根沒有,許是你看走了眼。”


    便在此時,和龐春梅同為吳月娘房裏的丫鬟玉簫,以及孫雪娥房裏的丫鬟迎春和繡春二人,三人每人懷中抱著一對竹簍,恰好路過此地。


    玳安連忙用手指著龐春梅,問向三名丫鬟道:“你們看看,春梅姐的臉上是不是很是異常?”


    迎春和繡春畢竟是孫雪娥房裏的丫鬟,而且前一日裏龐春梅剛在孫雪娥手中吃了苦頭。


    迎春和繡春此刻卻是脫口而出:“不對啊,春梅是不是插釵定親去啦?”


    龐春梅簡直無話可說,撇下眾人快步朝著第三進院裏走去。


    空空留下眾人議論紛紛的聲音,迴蕩在院中。


    龐春梅走進第三進院,看見許多小廝在沸池邊除草。


    龐春梅唯恐他們也會像玳安及迎春、繡春他們一樣,對著自己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連忙加快腳步,以最快速度走至吳月娘房前。


    一把推開房門,隻見吳月娘正坐在鏡前描眉畫眼。


    吳月娘聽見開門聲響,心知是龐春梅迴來了,漫不經心地問道:“你這出去了整整大半日,我命你送給陳家大娘子的書信送到了嗎?”


    吳月娘一麵問著,手持眉筆,在眉毛上勾勾畫畫。


    龐春梅一點頭,說道:“送到了。”


    吳月娘端詳鏡中自己片刻,滿意地一笑,站起身來,在房中來迴踱步徘徊。


    “你的年紀畢竟還小,眼下過了年節,剛剛才滿二十歲。玩心重嘛,也是情有可原的。”


    “但是我和你講,很多時候你要分個輕重緩急,你自己心裏也清楚,我命令你去送給那陳家大娘子的書信相當重要,你若遲個一時半刻的,可就麻煩。”


    “這次我也不怪你,我能夠體諒你,就像是昨日那孫雪娥的什麽狗屁瓷盤子一事,當時你在她房中我便……”


    吳月娘說到這一節,竟是怔怔地愣在當場,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龐春梅心中憤怒,但又不好將情緒在吳月娘麵前展露出來,隻得是輕聲問道:“夫人,你說你便什麽?”


    吳月娘緊蹙著秀眉快步走到龐春梅麵前,上上下下打量著她,花容失色,道:“你今日出去之後究竟做了些什麽?”


    龐春梅見吳月娘和那些丫鬟小廝們作出同樣反應,當下連忙搖頭,道:“沒做什麽啊。”


    吳月娘低下頭來,若有所思道:“沒有嗎?但是你不對勁啊。”


    吳月娘的年歲和孟玉樓一般大,過了年節,今年也已三十一歲了。


    人生過半,風韻猶存,在男女之事上麵,早已是駕輕就熟。


    分分毫毫,絲絲縷縷的都是拿捏得當,摸得門兒清。


    龐春梅今日出去若是沒遇著男子,可也說不過去。


    吳月娘將雙手搭放在龐春梅的香肩上,柔聲問道:“告訴我,你今日出去之後究竟做了什麽?”


    龐春梅自從入到西門慶府上以來,一直在吳月娘房中做丫鬟。


    她屢受吳月娘恩德,說到底,她和吳月娘之間還是有著一些感情在的。


    眼下吳月娘既然這般問起,她便將自己在福壽街買糖葫蘆時巧遇武鬆之後發生的種種,一並全盤托出。


    吳月娘聽了後,心中一緊,連忙問道:“你和他去了醉仙樓?你二人在那間閣子裏有沒有幹那什麽……那什麽……”


    吳月娘是想問她,她和武鬆在那間閣子裏是否做了什麽不雅之事。


    但此事關乎到龐春梅的名節,實在不好問出口,一時間她便吱吱嗚嗚的。


    龐春梅畢竟已經芳齡二十一,拿耳朵一聽,心中便已明白。


    她連忙說道:“不不不,決計沒有。我和武都頭我們兩個人彼此以禮相待,相敬如賓,隻是聊了聊這段時日以來各自的遭遇來著。”


    “哦,對了夫人,您聽說過《伽藍經》嗎?這部佛經實在是了不得,我聽武都頭說啊,它裏麵藏有什麽後周柴室皇族的……”


    吳月娘一旦是得知龐春梅和武鬆二人並未發生了什麽,心下一鬆。


    可心下一鬆的同時,她感到十分奇怪,龐春梅既然沒有和武鬆發生關係,那麽她這滿麵紅光究竟是怎麽迴事?


    真是見了鬼了。


    此刻,龐春梅已將《伽藍經》一事向吳月娘稟明。


    吳月娘正滿心猜測著,並未聽龐春梅講述。


    龐春梅望著吳月娘問道:“夫人,您在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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