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晴朗,風吹動起來也不苦寒,甚至還挾帶著絲絲縷縷的暖意。


    這是不大尋常的,甚至蒼穹之中星月也是頗為璀璨。


    仿佛人間幾十年裏從未出現過如此好的天氣。


    武鬆騎在馬上,時不時的抬起頭來看一眼天色。


    三番四次欲言又止,緩緩又將頭低沉下去。


    一行人等行至清河縣的南門外時,紛紛從轎內及馬上走下,走到化人場上,高舉火把將棺材燒化。


    裝著武大郎失身的棺材甫一落入火中,隻是眨了眨眼間,棺材便被烈火燒了個幹幹淨淨。


    一眾人等將骨灰撒在池子裏。


    眾人的齋堂管待,一應全部都是武鬆出錢安排。


    此事完畢之後,潘金蓮跟隨武鬆迴到紫石街家中,在樓上設了個臨牌,在上麵寫了一行字。


    是以:亡夫武植之靈。


    潘母在一旁點了一盞琉璃燈,裏麵貼了些經幡錢紙、金錠銀錠之類。


    武鬆和潘金蓮在一旁呆呆地坐著,彼此沉默無話。


    潘母一通忙活之後,轉過身來說道:“武大的身後之事現在也已料定,咱這便走了吧。”


    武鬆起身,走到閨房門前,眼見潘金蓮一直坐著,怔怔發呆。


    武鬆問她:“天都快要亮了,怎麽還不走?”


    潘金蓮緩緩說道:“讓奴家在此多待上一會兒,你和咱娘先去樓下吧。”


    武鬆和潘母便從樓上走到樓下,來到桌前坐下,潘母歎了一口氣,道:“唉,金蓮她現如今仍舊怨我,你說怪得著我嗎?”


    “幾個女兒你都見過的,個個長得平平無奇,實不出挑,唯獨金蓮生得膚白貌美,從幾個女兒裏麵挑選一番,你說當年我不賣她卻又該賣誰呢?”


    武鬆道:“話是這麽說不假,但金蓮心中記恨你那是無論如何也抹除不掉的了。”


    潘母歎道:“也罷也罷,我這老無所依,也沒個指望,自此之後老死在家裏也就是了。”


    “我這年老體衰的,掙不來幾錢銀子,吃點什麽喝點什麽也是舍不得。”


    潘母開始哽咽起來,無助地看向武鬆。


    武鬆想了想,說道:“不如這樣,你隨我們一同迴天漢橋邊,我以每個月十兩銀子的薪資將你雇傭進來家裏,如何?”


    潘母眼前一亮,連連點頭道:“如此甚好,好極好極。”


    武鬆不再說什麽,隻是抬著頭望向坐在閨房內的潘金蓮。


    此時潘金蓮俏臉兒上無任何悲喜,瞧著房裏的鋪陳擺設,一桌一椅,一床一被,委實太多迴憶留存在此間。


    眼下突然要走了,心下也不知是什麽滋味兒,到底是舍不得,還是終於等到這一天?


    到底是什麽滋味兒呢……


    這一日,在紫石街的家裏待到很晚才迴天漢橋邊,白日時分武鬆去了縣衙裏一趟。


    就武大郎之死一事和李拱極交涉一番,李拱極大感意外,忍俊不禁道:“厲害的很呢!你嫂嫂當真女中豪傑,世間鮮有女子可與之匹敵。”


    武鬆搖頭笑道:“知縣大人還是少拿此事取笑了。”


    李拱極連忙辯解道:“咱二人是多麽過命的交情,我怎麽可能拿此事取笑?非也。”


    “我隻是想說,這女子厲害,非一般的尋常人物啊。”


    武鬆輕輕點頭,也不再說什麽。


    武鬆隻是在縣衙裏畫了個卯,便迴家去了。


    從這一日開始,武鬆和潘金蓮便合計著挑個黃道吉日成婚,潘母和李瓶兒在一旁為他二人算日子。


    左挑右選,左選右挑,發覺還是臘月二十三日最為合適。


    其實此事頗為棘手,因為到臘月二十四日開始便已是新年。


    臘月二十三日雖是黃道吉日不假,但卻與年節之喜氣相撞,未免有些不妥。


    兩個人掰著手指頭仔細估算一番,要麽就在臘月二十六日成婚。


    雖然這一日尚且不及臘月二十三日,可至少也沒和年節的喜氣相撞。


    最後,潘母和李瓶兒兩個人還是將具體成婚日子的決定權交給了武鬆與潘金蓮二人。


    潘金蓮決定成婚的日子就選在過年的前一天,臘月二十三日。


    這幾日被武大郎的身後事耽擱著,武鬆和潘金蓮二人決定好成婚的日子之後便一同迴房歡愉去了。


    當晚,夜幕低垂,月如銀盤。


    武鬆從房內走出,獨自在院內來迴徘徊著。


    府上一名丫鬟忽然從第一進院裏匆匆忙忙地跑過來,向他稟報說有一夥男子正在門外求見。


    武鬆問是何人,丫鬟說:“這夥人隻說與老爺您是師兄弟關係,具體是何人,具體是從何而來,他們都沒說。”


    武鬆點點頭,跟隨丫鬟走向第一進院裏。


    來到門前,武鬆命丫鬟將門推開。


    隻見有三名男子站在門外,這三名男子長相模樣形態各異,或是高大威猛威風凜凜,或是身形瘦弱渾身書生意氣。


    為首之人雙目炯炯有神,眉分八字,身軀九尺如銀,宛似天神降落凡間一般。


    身上穿了一件紫色長袍,不怒自威。


    武鬆雙手抱拳,望著這人道:“敢問壯士何人?何來我這裏?”


    此人同樣也是雙手包拳,一麵上上下下打量著武鬆,一麵問道:“當年一起學藝拜師,同門之情深如四海,莫非年深日久的,師弟給忘了?”


    武鬆聽此人將自己喚作師弟,大感匪夷所思。


    這人身後的兩個人紛紛抱拳看向武鬆,其中一個個子稍顯矮一些的人說道:“五師兄多半是忘了,咱們隨武師兄進院內詳談便是了。”


    武鬆見這三人滿臉浩然正氣,全然不似等閑之輩。


    又主動找上門來,不好推去,於是便將這三人請進院內。


    進了院內之後,丫鬟將大門緊緊關閉,為首之人見武鬆看著他們滿臉的陌生神情,詫異地問道:“莫非師弟當真忘了我們?”


    武鬆道:“恕我無禮,真是不記得,不如你……”


    武鬆一語未畢,便在這時,腦海裏突然浮現出自己年幼之時在高手周侗手底下學習武藝的畫麵。


    那是早春三月裏的畫麵,幾個血氣方剛的小夥子在一處院落裏舞槍弄棒。


    院內四處萬花齊放,於萬紫千紅之中,一道俏麗身影,手挽花籃麵帶微笑,款款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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