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地牢中,我的掌心忽然生出一盞幽暗的青銅燈。


    青銅燈脫離了我的手掌,緩緩飄到半空中,燈火逐漸明亮。


    被關在監獄裏的惡鬼們,已經不知道多少年沒有見過光亮了,以至於它們如同受驚的動物一般,嚇得齊齊後退,一時間不敢靠近。


    在引魂燈後方,身穿長裙的桃夭緩緩顯現身形。


    她剛剛現身,便忍不住皺眉道:“主人……這裏是哪裏?”


    身為引魂燈器靈的她,第一時間就感應到了周圍環境的不同。


    “陰間。”我迴答道。


    桃夭心裏一驚,連忙張望四周,發現能得到的信息太少,她隻能深吸一口氣,感受陰間的“空氣”。


    “這裏陰氣極重,果然不是陽間,”桃夭感慨道,“這也是桃夭第一次到陰間來呢。”


    “隻是這個陰間恐怕和你想象的不太一樣,”我說道,“先不說這些了,你感應一下,自己的實力是否有受到影響。”


    桃夭閉眼感受一番,搖頭說道:“沒有什麽影響,甚至略有提升。”


    果然,鬼物在陰間,就如同迴到老家一般輕鬆,簡直是如魚得水。


    “我在陽間的修為,到了陰間就盡數消失了,眼下遇到點麻煩,你看著處理,處理不了就讓震山軍和常山軍出手。”我隨口吩咐道。


    桃夭不善戰鬥,她的定位是“後排奶媽”,給陰兵們上增益buff。


    但此時桃夭卻自信一笑:“對付這些小嘍囉,根本不需要動用震山軍和常山軍!”


    “哦?那我就看你表現了。”


    我重新靠著鐵門坐下,坐看桃夭的表演。


    隻見桃夭上前一步,那略顯空洞的瞳孔裏突然閃過一道綠光,下方那些打量著她的惡鬼們,忽然渾身一顫,數十隻惡鬼就這麽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剩下的惡鬼驚恐萬分,不知道同伴們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桃夭抬了抬手,那些倒在地上的惡鬼,竟又踉踉蹌蹌地爬了起來。


    與之前不同的是,這些惡鬼的眼中都冒著和桃夭一樣的綠光,不再對我抱有任何惡意。


    反而毫無預兆地開始攻擊其他惡鬼!


    另一半惡鬼還沒有反應過來,便已經遭到了同伴的背刺,當場被分食了魂魄。


    等到它們緩過神來,清醒的惡鬼數量驟減,雖然它們開始反抗,但卻為時已晚,人數上完全不占優勢,反抗無非是減緩一點自己魂飛魄散的速度而已。


    一時間監獄中一片廝殺和慘叫聲,“熱鬧”非凡。


    我這才想起,桃夭吞噬了禦妖丹以後,獲得了新的能力,那就是能控製鬼物。


    這是她第一次施展這個能力,沒想到效果出奇的好。


    原本沒有任何攻擊手段的桃夭,一時間進步到一個戰鬥力堪稱恐怖的地步。


    “主人,給我一個大拇哥!”桃夭迴頭對我撒嬌。


    我笑著對桃夭招招手,桃夭乖巧地飄過來,我趁機直接把她拉進懷裏,在她臉上狠狠地親了一口。


    “以前都是你抱主人的大腿,現在輪到主人抱你的大腿了。”我嬉笑道。


    桃夭滿臉通紅,但卻非常麻利地抬起自己光滑的大腿:“桃夭是主人的,主人想怎麽抱就怎麽抱。”


    要不怎麽說桃夭是我親手養成的呢?這磨人的小妖精最知道我喜歡什麽調調,要不是現在環境和情況不允許,我高低要給桃夭安排一場加訓。


    我捏了捏她的大腿,說道:


    “我沒有開玩笑,接下來恐怕會麵臨不少麻煩,到時還是要借助你的力量。”


    桃夭也稍微正經了些,她環顧這肮髒的監獄環境,皺眉說道:“主人乃是龍虎山天師,即便在陰司中,也是擁有城隍令的建州城隍,怎麽到了陰間,不僅沒有被好生款待,反而被關入這肮髒的監獄中?”


    “說來話長,此地應該不是我們認知中的陰間,而是霓虹國與高麗國偷偷建立起的冒牌陰間,”我苦笑道,“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剛才還見到穿和服的閻羅王呢。”


    桃夭嘴角一抽:“這、這麽抽象嗎?”


    我差點忘了,桃夭也是玩抽象的,但就算她再怎麽抽象,都想象不出穿和服的閻羅王長什麽樣。


    “如今我被關在監獄中,木香奈大概也被他們軟禁,我們必須想辦法脫身,再帶著木香奈離開這個鬼地方。”


    桃夭想了想,問道:“大人,那十位閻羅的實力如何?”


    “我哪知道啊,”我兩手一攤,“我對陰間一點都不了解,到了這冒牌陰曹地府,更是混亂不堪。”


    桃夭抱著我的胳膊,在我耳邊說道:


    “以前爹爹還在的時候曾經說過,陰間的鬼神們,也有實力境界劃分,從低到高分別是陰魂境、鬼吏境、陰神境、判官境、府君境、閻羅境、地藏境。


    這陰魂境是最低級的存在,但凡能留在陰曹地府中當差的小鬼,都是陰魂境;


    受過敕封的鬼差、陰差、巡捕,便是鬼吏境;


    日夜遊神、城隍老爺,就是陰神境,我爹爹就是陰神境;


    判官境很好理解,崔鈺判官便是判官境;


    判官境之上則比較特殊,想要從判官境晉升至府君境,不管如何刻苦修煉都無濟於事,唯有在陽間立廟,受香火供奉,被百姓信仰的鬼神,才能晉升府君境。傳說中的鍾馗天師,便是府君境;


    再往上閻羅境、地藏境,我便不太了解了,爹爹沒說,或許他也不知道,畢竟這麽多年來,十殿閻羅從未換人。”


    我驚訝於桃夭居然知道這麽多信息,還好她能在陰間現身,否則我這兩眼一抹黑,在這冒牌陰間根本寸步難行。


    桃夭對鬼神的境界劃分已經說得非常詳細了,我大概將之與陽間修為境界對比了一番。


    陰魂境對應著司白法衣,修為幾乎沒有,隻是幹著一些小雜活兒;


    鬼吏境對應著鬥黑法衣,有一定的實力,遇到一些小鬼也能單獨處理;


    陰神境對應著散綠法衣,到了這個層次,實力已經算非常拿得出手了,可以執行一些具有難度的任務,本身地位也不低;


    判官境對應著壽青法衣,與陰神境的主要區別,除了實力以外,應該還有一些特殊能力,例如崔鈺判官掌握著生死簿和判官筆,必定隱藏著一些殺招,隻是我和桃夭目前還不清楚;


    府君境對應殺紅法衣……不,不對,桃夭說過,府君境的晉升條件是必須在陽間立廟,如此苛刻的條件,府君境的實力不可能隻簡單地對應殺紅法衣。


    而且我的鍾馗師父也是府君境,不可能他隻有殺紅法衣級別的實力吧?


    我將我的疑惑,直接說給桃夭聽,桃夭聽後卻咯咯直笑,解釋道:


    “主人,鬼神的實力劃分是很複雜的,不能簡單地作對比,它受到香火、信仰、知名度、陰職多方麵的影響。


    您可以記住兩個原則:一,任何鬼神的實力必定在其陰職等級之上;二,境界未突破不代表道行低下。”


    我撓了撓頭:“有點沒聽明白。”


    桃夭也知道她說得過於玄妙了,於是耐心地展開講解:


    “這第一條最好理解,例如牛頭馬麵,它們雖然隻是鬼差巡捕,屬於鬼吏境,但它們在陽間知名度很高,甚至有百姓為他們立廟,燒香供奉,那麽牛頭馬麵的實力就遠遠超出普通的鬼吏境,真要打起來,普通的判官未必會是它們的對手。


    之所以牛頭馬麵還是鬼吏境,要麽是它們自己不願意晉升,要麽是它們天賦有限,即便受到這麽多的香火供奉,依舊沒能突破自身修為桎梏。


    但是想要擔任某一陰職,其實力必須過關,所以鬼神的實力必定在其陰職等級之上。”


    我大概聽明白了,陰間鬼神的修為境界,和陽間完全不同,不是光靠努力就夠了的。


    這也側麵解答了我的疑惑,鍾馗師父雖然是府君,但他的實力實際上是以府君為基礎,無限向上拔高,至於高到什麽地步,就不得而知了。


    因此,府君對應的陽間實力等級,最低也是殺紅法衣,最高則有可能是玄黃法衣,甚至超乎我的理解範疇。


    “基於第一條的理論,第二條理論就好理解許多了。鍾馗天師雖然是府君境,但他的實力恐怕早就不弱於閻羅了,之所以沒能晉升十殿閻羅,是因為十殿閻羅僅有十個席位,若是沒有閻羅去轉世投胎,十殿閻羅的位置永遠是滿的,那麽鍾馗天師就永遠都隻能是府君,而不可能晉升閻羅,即便他已經滿足了晉升閻羅的所有條件。


    但是,雖然鍾馗天師不能晉升閻羅境,但他自身的實力卻可以依靠修煉和香火不斷增長,盡管境界提升帶來的好處無限,可自身修煉也是基礎,長期的努力修煉,依舊可以彌補境界的差距。”


    桃夭的第二段解釋,加深了我的對陰間實力的認知了。


    在陰間,境界和實力是兩種分開的概念,實力可以無限增長,但境界的突破需要滿足各種條件。


    “按照你所說的,假如一個普通鬼差,天賦異稟,努力修煉,而且在陽間有一定的知名度,香火鼎盛,數千年之後,即便他依舊隻是一個鬼差,也有可能一拳打死閻羅?”我問道。


    桃夭勉強點了點頭:“理論上,是這樣的……但是主人舉的例子很極端,如果陰間真的誕生了一位這樣的鬼差,他一定會得到關注和重用,因為一旦這位鬼差受到香火加持,閻羅府君們是肯定會注意到的。”


    陽間香火有限,此消彼長,嚴格來說判官之上的鬼神們是相互競爭的關係,也難怪桃夭會說,一旦受到香火之力影響,就會被府君和閻羅們關注。


    我長出一口氣,大概理清楚了鬼神們的實力情況。


    但我還有許多困惑。


    例如,為什麽鬼神們無法直接降臨陽間?


    為什麽我的實力來到陰間後就蕩然無存?


    為什麽我們所在的這個冒牌地府可以如此光明正大地出現?


    隻是這些問題桃夭未必答得上來,而且眼下也不是繼續討論的時候。


    因為那些受到桃夭控製的惡鬼們,已經自相殘殺到所剩無幾了。


    我拍了拍桃夭的小翹臀兒,示意她去收個尾。


    桃夭非常乖巧地飛到半空中,讓最後幾隻惡鬼互相廝殺。


    最後僅剩的一隻“惡鬼王”,拖著殘破不堪的魂魄,傻乎乎地站在原地。


    我走上前,召喚出碎魂鐧,照著它的腦袋來了一下,口中喊道:


    “恭喜你,大吉大利,今晚吃雞!”


    這可是大逃殺中最後的獲勝者,值得我親自獎勵它一鐧。


    惡鬼王根本承受不住碎魂鐧的力量,當場腦殼碎裂,魂飛魄散。


    “幸好我是陰間登記在冊的陰職人員,碎魂鐧這些法寶還能使用,否則到了這冒牌陰間,我特麽和蕭坤有什麽區別。”我感慨道。


    監獄裏如今已經一隻惡鬼都不剩,所有的威脅都已經清除。


    我收了碎魂鐧,讓引魂燈跟在我的腦袋上照明,在監獄裏走了一圈,觀察這裏的環境。


    果然不愧是冒牌的陰曹地府,到處都透露著一股窮酸氣息,堂堂陰曹地府內的監獄,破舊得就像個農村的地窖,裏頭除了一些不知什麽品種的幹草以外什麽都沒有。


    鬼魂不需要吃喝拉撒,因此這監獄也不需要安排人來管理,不管什麽惡鬼都往裏塞,之後就不管不顧,壓根沒想過要再從中放鬼出來了。


    我暗暗歎氣,這冒牌的陰曹地府,現在看來管理得也是一塌糊塗,假冒的閻羅們依葫蘆畫瓢,學成了個四不像。


    要是真正的十殿閻羅,知道這裏還有十個假冒他們的家夥,還假成這般模樣,估計得氣得修為都要散了幾百年。


    “冒牌閻羅王明麵上抓我當人質,逼木香奈答應他們的要求,實則壓根沒打算讓我這個華夏人活著離開這裏……眼下還是要想辦法先離開這個監獄。”


    我轉了一圈,最後目光還是落在入口的大鐵門上。


    這就用不到桃夭出手了,還是換個人來吧。


    我對桃夭說道:“讓陳震山出來,接下來他就是我的貼身護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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