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的人渾身上下都覆蓋著密密麻麻的管子,瘦弱得隻剩下一副皮囊包裹著骨頭。


    不敢想象,當這些管子全部散去之後,剩下的軀體該有多麽空洞。


    感覺到來人,床上的人盡自己最大的力氣挪動著手指,想讓哥哥注意到自己。


    雲景澤飛撲上前,雙手緊緊握住弟弟冰冷而瘦削的手,低頭泣不成聲。


    冰冷的液體順著管子流入他的軀體,也隨著他的軀體進入雲景澤的身體縫隙。


    森森寒意籠罩,絕望無比。


    自從弟弟成功得到治療之後,雲景澤從來都沒有這麽近距離地接觸過自己的弟弟,


    他每次都隔著厚厚的玻璃,在病房外看著。


    看著儀器機械的數據波動,看著弟弟胸膛上微不可見的起伏。


    找到他還活著的證明,來不斷安慰著自己。


    “哥……別哭……”


    他側頭,看著自己的哥哥,淚水從眼角滑落,沾濕枕巾。


    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已經用盡了他全部的力氣。


    但是不行,他還有很多話沒有對哥哥說。


    “對不起,對不起……”


    雲景澤腦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能說些什麽,他隻能下意識地不斷說著道歉的詞。


    “哥,好……”


    他的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他輕輕搖著頭,想要反駁著哥哥的話語。


    瘦弱的手指從雲景澤溫暖的掌心中冒出,一點一點地擦拭著哥哥的眼淚。


    無能為力地心疼。


    “哥哥,我要走了……”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是對死亡的期待與釋然。


    他等著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很久了。


    “不…不要……”


    雲景澤搖著頭,即便對自己弟弟的死亡早就做好了準備,可是當這一刻真正來到自己麵前時,還是無法接受。


    “哥哥,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


    弟弟輕輕撫摸著哥哥的臉,眼睛一寸寸地掃過雲景澤的五官。


    仿佛要將哥哥永遠記在心底。


    雲景澤努力地想要反駁,卻被弟弟捂住了嘴。


    “哥哥,我終於能放過你了。”


    “去做你自己吧……”


    哥哥,我想要讓你做一隻小鳥,清晨落在大樹的枝頭,嘰嘰喳喳地歡叫。


    哥哥,我想讓你做一朵向日葵,清晨向陽而生,給世界帶來光亮。


    但最重要的是,哥哥,做迴你自己。


    哥哥,如果你很想我,請在我死後,來到我的墓前。


    跟我訴說,你的快樂。


    我也會快樂的。


    弟弟伸出小拇指,像小時候跟哥哥的拉鉤承諾一樣,跟哥哥輕輕拉著鉤。


    “哥哥,要快樂”


    “哥哥,我…愛…你…”


    儀器的尖叫聲瞬間充斥著整個房間,紅色的折線逐漸平直。


    嘴角溢出的鮮血刺紅了雲景澤的雙眼。


    外麵的人聽到聲音立馬衝了進來,開始了最後的搶救。


    “不要……”


    傅文宸雙膝跪地,將雲景澤抱到自己懷裏,用力捂住他的耳朵,擋住他的眼睛。


    聽著他無助的悲鳴,眼眶也逐漸紅了起來。


    雲景澤的現在,也是他的曾經。


    旁觀者入局,也變成了如今的當局者。


    “很抱歉,傅先生,雲先生,我們盡力了。“


    一根一根管子被拔除,白色的布料蓋住了弟弟的臉。


    最後一眼,刻骨銘心。


    “傅文宸,藍瑛死的時候,你也是這樣的嗎?“


    雲景澤看著被眾人推遠的病床,絕望地看著傅文宸。


    傅文宸思索了一會,最後點了點頭。


    死亡帶來的傷痛在此刻形成共鳴,完美閉環。


    “怪不得……”


    雲景澤慘笑著,腿一軟就要直接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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