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席之間,通常情況下來講,官員們用酒宴,一般是不太喜歡有人隨意打擾的,但眼前這個官差公然的闖入了包廂裏頭,還一副自來熟的樣子,趴在張丹青耳邊,不知竊竊私語什麽,偏偏還說的這位都禦史大人臉色大變,想來也一定出了什麽重大的事情。


    見此情形,諸位鹽商也不由的微微一愣,但由於自家身份低微,一個個站在酒席邊上連個座位都沒有,又哪敢貿然的開口幹涉大官人的私事呢?於是不似乎都裝作一副沒看見的樣子,一個個的都僵立在原地,像極了一尊尊羅漢!而那個小書童,也不敢過多言語,隻顧悶著頭開始悄悄刨食,今夜是他不可多得的開葷日子,要換在往日,他是壓根沒法吃到這麽多好東西的。


    倒是坐在張丹青一旁的廖忠卻忍不住的開始張口:“大人您看,事情越來越朝著我們預料之外發展了,這樣下去,隻怕不得了喲!”


    滿臉沉鬱的搖了搖頭,張大清並沒有打算接話,也沒有打算公開的說明剛剛都聽到了什麽?自顧自的朝著眾人嗬嗬一笑,隨意的揮了揮手,示意大家繼續開始吃喝。


    但讓眼前的這些個鹽商坐下用飯,那就不可能了!畢竟商人地位低賤,洪武皇帝又是出了名的痛恨商人,甚至在大明律法中嚴格規定商人的衣著和待遇,張丹青位極人臣,自然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落實經驗,讓他們與自己坐著一桌子吃飯,讓人瞧見了也不大好解釋,再加上一連兩位巡鹽禦史,在這裏都出現了意外,給人第一感覺就像是這些個鹽商,都脫不開關係一樣!自然也不會給什麽好臉色。就這麽聽之認知的讓他們站在左邊。


    這些個鹽商也非常的識趣,一個個恭恭敬敬的站在周邊陪同著,誰也不敢有絲毫的逾越。


    張丹青吃著吃著,冷不丁的抬頭望向那個方員外,漫不經心問著:“嗯,那天郭禦史來這裏飲宴,應該都是你們一同參加吧?還有沒有人遺落下的?”


    聽到眼前這個大官人發問,方員外立刻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就像是非常著急的為自己撇開所有關係和嫌疑,很是配合的搖搖頭說道:“好教大人得知,當夜禦史大人發出邀請,就我們五個鹽道上跑著的員外一同赴宴,除此之外並無他人,而郭禦史也身邊隻是帶了個小書童,所有的官差都在樓下等候!並沒有上樓靠近!”


    瞟了一眼這五個鹽商,或許是眾人感受到張丹青滿臉狐疑的神色


    ,一個個立馬畢恭畢敬的朝著他鞠躬自我介紹。


    其中一個胡須發白,手邊拄著一根拐杖,身子虛的不行,好像一陣風吹來都能把他直接吹迴家似的,在五人之中也相較為年長一些,而這個年長一點的鹽商,叫做胡員外!但看到他身體虛成這個樣子,漫說是張丹青,就連陪在一堂的書吏廖忠也覺得這個人應該沒有可能,做下什麽傷天害理的事!畢竟按照通常的經驗來講,這麽大把年紀的老者,家裏肯定是兒孫成群四代同堂,這樣年長的老者,往往是不怎麽敢,也不怎麽願意去惹是生非的,畢竟惹上了些許麻煩事,很容易讓自己的整個家族受到不可承受的巨大災難,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往往也不會幹這種蠢事!這也就是往往年長的老者,相比較年輕的人,更加不容易衝動和暴怒的原因。


    另一個又胖又兇的,臉上橫肉遍布,乍一看上去,活脫脫像極了電影裏麵的雷老虎,叫做丁員外。別看他眼前在張丹青麵前擺出一副我是個乖孩子的模樣,天曉得在百姓麵前會不會像個兇神惡煞的惡霸!平日裏想來也沒少幹欺負良善百姓的惡事,出於對他麵貌外形的第一印象,張丹青頓時便有些皺眉的反感起來!


    另外一個瘦子,人稱鄭員外,但這個瘦子,就有些讓張丹青看不懂了,隻見他身形纖瘦,身體單薄的就像個普通的文弱書生,就連坐在張丹青身邊的廖忠都忍不住的用手肘子輕輕碰了碰他,低言細語的,表示自己壓根不相信這麽瘦的人會是個鹽商,畢竟在鹽鐵專賣的封建社會,做鹽商哪個不是吃的肥頭大耳的?這般瘦的,營養不良的樣子,委實有些少見!


    而另一個鹽商許員外,就讓張丹青不由的多看了一眼,隻見他說話帶著些許奇怪的公鴨嗓,年過中年的他竟然嘴唇上下沒有留絲毫的胡須。頓時張丹青和廖忠兩人齊齊的鬱悶對視一眼,心裏一個不由自主的聲音浮現在嘴邊,差點喊出來,這人怕不是個太監吧?!眼見二人疑惑,這個公鴨嗓的鹽商連忙尷尬陪笑的行禮說道:“好叫張大人得知,小人的確是來自於宮中,隻不過早些年在宮中不慎犯了些許小錯,便被逐了出來,但好歹宮中和官場上多少有些朋友,所以這才磨了個這樣的差使,聊以養家湖口,倒是讓大人笑話了!”


    果然是個太監,張丹青不由啞然失笑,這些個太監說話還真是口氣大不怕閃了舌頭?鹽商這種富得流油的生意,竟然也隻能稱得上是聊以養家湖口!那麽在田地裏一輩子忙活的那些個農民,豈不是連奴隸都不如了嗎?嗬嗬,這真叫什麽世道啊?


    看了看那個為首的方員外,張丹青微微的愣了愣,直接問起了他們的赴宴時間:“離你們喝酒那天過了應該有七八天了吧,當天夜裏,你們是什麽時候的酒樓?是一起到的還是逐個到的?”


    方員外趕緊的彎腰陪臉笑道:“迴張大人的話,已經有八天了,過了今晚就是九天了,那天晚上,我記得應該是初六,當天夜裏空中無月,甚至還有點小夜風,為了避免禦史大人久等,我們太陽還沒落山,便逐個地到了酒樓二樓等候,並且讓家丁以及酒樓的小二在樓下恭候禦史大人。郭大人事務繁忙,天快黑的時候才到,身後領著個小書童,哦,對!就在大人身邊坐著的那個孩子。就是他跟隨郭大人一起來的!”


    張丹青冷冷的眯起眼睛:“慢慢說,別著急,本官有的是時間!你們和郭大人什麽時候會的麵之後,又吃了些什麽?喝了些什麽,說了些什麽一字一句的,都給我說清楚,萬萬不可以有什麽隱瞞的!本官也會多方麵的多處打聽,萬一要是和你說的對不上,這其中的罪過可就大了去了,所以很多事情你要想清楚再說!”


    眼見麵前的這位都禦史大人如此不好說話,領頭的方員外不由的微微身子一個哆嗦,趕忙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說道:“張大人莫急,張大人莫急,小人這就細細說來,絕不敢有一字隱瞞,那天日落之後,天都有些微微擦黑了,郭禦史才帶著他的書童前來,我等草民也不敢與郭大人有絲毫不敬,當場便跪拜行禮,還備上了不少的禮物,可都被郭大人當場迴拒了!


    也不知是我們送禮不恰當惹怒了他,還是他那天本就心情不好,落座之後,郭大人神情嚴肅,一直在席間喝著悶酒,好半天也沒問我們話!期間還罵了他的書童幾句!”


    這沒頭沒腦的話,聽著張丹青滿頭霧水。


    按說官員們來到地方辦事,地方上的地方官也會陪同到場,但如果隻是見這些鹽商的話,一來非親非故,二來也沒有聯絡感情的必要,三來嘛,洪武朝的反腐風氣猶在,誰也不敢太公然而放肆的和這些個商人過多接觸而惹來朝廷官員的彈劾和忌憚。畢竟這種行為是一件非常不劃算的事兒,郭禦史自然也不是傻瓜,論起年紀來他比自己還大一些,自然也深深的明白這其中的道理和規矩。


    可郭禦史來到酒席間卻不和他們說話,反而晾著他們,一晾就是好半天,說實話,這個行為舉動,自己也能夠理解,做官的要在商人麵前立威嘛!眼下自己幹的事不就是這個事情嗎?當官的都愛這麽玩,總覺得端起官架子就能夠收獲他們的尊敬和害怕,就能夠成就自己高高在上的官威!


    甚至不知不覺之中,張丹青都多多少少染上了這種習慣,隻是不太嚴重而已,尤其是麵對這些鹽商,但凡是個腦子正常的官,都會故意擺出一張冷臉,盡可能的和他們拉開距離,以免被無緣無故的彈劾!被人汙蔑成相互間有利益輸送。


    但這個郭禦史好端端的罵自己書童是做什麽?


    這就有些讓人無法理解了,想破腦袋張丹青也沒搞明白,要知道書童相當於伺候自己飲食起居的管家一樣,重要性簡直是不可或缺!在酒席間當著眾人的麵公然的劈頭蓋臉罵書童,實在沒什麽必要!而且罵一個孩子也無法對眼前的幾個鹽商會產生什麽影響!


    畢竟巡鹽禦史嘛,巡查的就是鹽政,歸根到底還是要把地方上的這些個鹽商抓緊,衝著自己家書童發一頓火!貌似也起不到任何作用,這些個鹽商該油嘴滑舌的還是會油嘴滑舌,該不聽號令的還是會不聽號令,絕不是罵一個書童便能夠讓他們心性大變的!


    畢竟一個巡鹽禦史,手上有責掌巡視兩淮鹽課,統轄江南,江西,湖廣,河南各府州縣額引督銷,察照運司、分司及各場灶、官丁、亭戶,嚴行衛所、有司緝捕私犯;駐地方兵道,上下轄司,一律悉聽調遣!


    從這個角度上來說,權力不可謂不大!在鹽田中脈的古代社會,能帶來的財富自然也不可謂不多。甚至多的有點讓普通人不敢相信!


    多到了什麽程度呢?


    談及鹽商、鹽稅,那是我國古代史上不可忽視的一頁篇章,鹽商往往獲利頗多,富可敵國,也因此有許多人鋌而走險,走上販賣私鹽的道路,以此起家。在清朝時,鹽商又以揚州鹽商最為聞名,並且揚州鹽稅可占全國稅收的四分之一。


    而揚州則是兩淮鹽業的中心,更是全國最大的食鹽集散地,養活了一批晉商、陝商、徽商等。由此可見,就算巡鹽禦史的品級不高,但從事權上來看,巡鹽禦史的權力是非常大的,並且還是份肥差,通常,擔任巡鹽禦史的官員是皇帝信得過的,派出去作為皇帝的眼線。


    因此就算是品級為正二品的兩江總督,也惹不起兩淮巡鹽禦史。這裏又不可避免的說到鹽商的價值,而大家都清楚,商人往往唯利是圖,口袋裏的錢越滾越多,不過他們仰仗著皇帝,就不得不替皇帝辦事。


    據史載,康乾以來,清朝廷隻要遇上重大軍需、慶典、賑務、工程的時候,就是鹽商們掏銀子辦事的時候,多則數百萬,少則數十萬。嘉慶年間,為了支持清朝廷鎮壓白蓮教起義,僅僅是4年時間,兩淮鹽商就連續六次捐輸,共達白銀五百五十萬兩。


    也就是說,如果全國的鹽政罷停了的話!整個國家就像生了病的病人一樣,將會無法維持運轉。


    這麽說的話,想必很多人立馬就能夠明白,在鹽鐵專賣的古代,這簡直是相當於經濟命脈一樣的產業存在。


    而負責這個行業的監察欽差大臣,自然也不會是尋常人物了。即便他的官職低微,但是掌握著的實權,卻是連地方大員都不敢輕視的存在。哪怕是地方上的封疆大吏,沒有充足的理由,也不敢公然的謝絕他調兵的請求和攔截弧麵道路的調令公函!由此,足以見得其人權柄之大!


    心中犯了個滴咕,但張丹青也不打算繼續深究一個書童,隻是是隨口的問了一句旁邊那個正在忙著幹飯的書童:“聽聞你家老爺脾氣向來暴躁,這些年來想來你也沒少受委屈吧?!不過今天我想聽一聽,那天夜裏,你家老爺為何罵你呀?!”


    聽得張丹青突然發問,那書童立馬害羞的紅著臉,趕忙放下了手中的吃食,緩緩的退著站在一邊,手無足措的不知該如何迴答才好!


    小書童有些怯懦不敢迴答,倒是把一旁的五個鹽商給熱的用嘴捂住偷偷發笑!一副實在忍不住的樣子!


    尤其是那個姓許的太監鹽商,偷笑的最為放肆!差點就笑出了聲……


    惹的張丹青不由的憤怒斜眼望了望他,滿臉惱怒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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