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澪看著癱坐地上的陳冬,冷漠道:“陳冬,你我恩怨不必多說,今天你來鬧事,若是平時我還可以忍讓,但你在我大婚之時對遼王世子無禮,更是汙我清白,當真以為有陳家撐腰就可以無法無天嗎?”


    李佑明冷冷道:“來人,將這賊子和婦人帶出去,交給恆州縣衙嚴審。”


    一臉灰敗的陳冬和已經嚇得渾身癱軟的歌姬被院子外的侍衛夾了出去,跟著來的下人也被阿大等人押送走了。顏澪安慰了幾句,賓客這才重新坐下吃酒。


    顏澪對李佑明鄭重行禮致謝,李佑明道:“無妨,認識你快一年了,今天才親見唇齒劍的厲害,果然是機警聰敏的人。”


    顏澪謙虛幾句,便請李佑明到後院,閑聊了幾句,李佑明見四下無人,輕歎一口氣道:“我今日親自前來,一是祝賀你新婚,二是……有事相商。”


    顏澪心裏一驚,這還是第一次見到李佑明表現出憂愁之色,於是急忙道:“世子但說無妨,草民若能幫忙的,一定相幫。”


    李佑明喝了一口酒道:“顏澪,實不相瞞,你也知道我父王執掌遼東多年,自然會引人猜忌,朝中最近有很多這樣的聲音,雖然陛下還沒什麽表示,可是這卻讓父親更加不安。”


    顏澪微微點頭,確實,有的時候領導不問反而更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麽想的,下屬又不敢胡亂猜測,更不敢有什麽行動。


    李佑明又歎了口氣道:“父王派人去汴京打探消息,想不到原因竟然是因為去年夏天。”


    顏澪詫異道:“難道是去年的旱災?”


    李佑明道:“是,可也不完全是?去年旱災嚴重的可不隻有遼東,整個北方都在受災。”


    顏澪雖然有猜測,可還是心裏一驚,似乎想到了無數淒慘景象,麵色也開始有些凝重。


    李佑明道:“當時朝中都擔心契丹會在這個時候向南出兵,因為這是大好時機,按理他們不會錯過。”


    顏澪點了點頭,前世玩過不少策略遊戲,排兵布陣,發展城池,內政外政都有涉獵,所以也明白這個時候確實是出兵的好時機。


    “但是契丹沒有出兵。”李佑明歎了口氣道:“反而給開始和我朝和談。”


    顏澪自然聽說了這些,契丹這幾年的行為很反常,三年前的雪災,今年的旱災,都沒有對吳朝北方進行過任何行動,這不禁讓人有些懷疑。


    李佑明道:“和談也就罷了,派使節去汴京就好,可偏偏一名副使來到了遼東,要來見我父王。”


    顏澪心裏一驚道:“殿下可見了?”


    李佑明道:“父王沒有見他,反而當眾將他趕出了遼陽府。”


    顏澪心裏讚歎遼王,這時候不但不能見,而且還要讓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把人趕走了,這才不會有人猜忌。


    李佑明壓低聲音道:“顏澪,我知道你是聰明人,是我身邊好友裏最聰明的,接下來的事不可宣揚,也請你幫忙出個主意。”


    顏澪急忙保證,李佑明這才小聲道:“隻可惜,府中出了一位小人,暗中見了副使。”


    顏澪吃驚道:“什麽?這人是誰?”


    李佑明麵帶怒色道:“是一名管事,他貪圖副使的錢財,在城外一家莊子外見了副使。”


    顏澪道:“隻是見了麵?沒有承諾什麽?”


    李佑明道:“隻是見了,父王發現後大怒,用了大刑,相信說的是實話。”


    顏澪皺了皺眉,暗自將自己當成了副使,假如自己是契丹副使,為什麽要這樣做。


    李佑明道:“等那副使有了兩個月後,汴京就有了留言,說我遼王府見過了契丹使節,並且打成了交易,而恰好此時,契丹使節向陛下提出在遼東互市互通。”


    喝了一口酒,李佑明語氣焦急道:“這便是大事了,使節進京前見了父王,而謠言又說父王見過了,這本來就是逾越,加上現在提出的請求,這不就是說我父王無視陛下嗎。”


    顏澪雖然聽到了李佑明的話,而他現在還在思考契丹的操作到底是要做什麽,一時間也沒有說話,而是敲著桌椅皺眉沉思。


    李佑明看出來了顏澪的狀態,沒有詢問,隻是有些焦急的看著顏澪,大概一刻鍾後,顏澪緩緩喃喃自語道:“若是如此做,便一切都順理成章。”


    李佑明急忙道:“你想到了什麽?”


    顏澪道:“契丹是離間計,就是想讓陛下對遼王產生猜忌,管事和副使見麵,無論怎麽樣都是殿下的錯,管教不嚴是跑不了的,而謠言四起後,提出的條件恰好印證,隻怕現在陛下已經開始猜忌了。”


    李佑明有些惶急道:“顏澪,你可有辦法解決?”


    顏澪沉思片刻,起身將李佑明帶進書房,從裏麵鎖好了門,然後道:“世子不必心急,此時尚有緩和餘地。”


    李佑明麵帶喜色道:“快說說。”


    顏澪道:“首先不能僥幸,現在陛下沒有詢問此事,有可能是在暗自調查,也可能是在等殿下主動解釋,無論怎麽樣,殿下都應該把我主動。”


    李佑明想了想,點頭認可。


    顏澪道:“其次,也要知道,陛下有沒有派人暗中來遼東查訪。”


    李佑明道:“目前沒有,事發不到半個月,朝中派人來也不會這麽快就到遼東。”


    顏澪道:“最後,殿下應該做些什麽,才能挽迴局麵。”


    李佑明道:“難就難在這裏,所以我才來請教你。”


    顏澪微微一笑,走到李佑明麵前小聲道:“世子,殿下隻需要如此這般……”


    李佑明漸漸眼睛發亮,最後激動地一拍大腿道:“好主意,這樣一來不但可以打消陛下的猜忌,還我父王清白,還可以給這些契丹狗一個好看。”


    顏澪道:“動作越大越好,時間越長越好。”


    李佑明也是聰明人,笑著道:“不錯,鬧得越大,越證明與我父王無關,時間越長,他們日子不好過,萬一朝中派人暗中調查,也能讓他看到我遼陽府是怎麽做的。”


    顏澪微笑道:“不錯,甚至可以擊殺幾名反抗的,就說是契丹細作。”


    李佑明遲疑道:“這……有必要嗎?”


    顏澪道:“無妨,即使陛下知道了,生氣總好過猜忌吧。”


    李佑明咬咬牙道:“對!更好過現在每天擔驚受怕。”


    起身對顏澪鄭重行禮道:“伯明謝過顏先生。”


    見他如此行禮,甚至說了自己表字,顏澪慌忙迴禮道:“世子不必如此,草民如何敢當。”


    李佑明正色道:“先生解我王府大難,當受此一禮。”


    顏澪慌忙連稱不敢,李佑明得了方法,便告辭離開,到院門外說此事之後,定有重謝,便策馬帶人離開了。


    顏澪目送李佑明遠去,輕輕歎了口氣,然後進院繼續款待賓客。


    一直鬧到晚上,顏澪有些疲憊,可還是強打精神送走最後一批客人,看著滿院狼藉,不由得鬆了口氣。


    今天開始,自己就有新的身份了,也開始承擔丈夫的責任。


    坐在院中,拎起一壺殘酒,顏澪一口喝盡,然後抬頭看著星空道:“爸,媽,我結婚了,希望你們能夠感應的到,能為兒子感到高興。”


    歎息了一陣,又喝了一壺酒,顏澪起身向後院正房走去,到了門口輕輕推開門,隻見凝雨正坐在桌前吃著飯菜,看來也是餓極了。


    輕笑一下,顏澪輕輕咳嗽一聲,就見凝雨慌張的放下碗筷,拿起團扇跑迴床上,端正坐好。


    顏澪進屋後,假裝沒看到桌子上的飯菜,晃晃悠悠走到床前,行禮道:“夫人。”


    凝雨起身行禮道:“夫君。”


    顏澪聽她說話有些含糊,再見她臉部正在快速活動,失笑道:“好啦好啦,放下扇子,我陪你吃飯。”


    凝雨聞言大窘,急忙道:“妾身不餓。”


    顏澪輕輕拿過她手中的扇子道:“三年同吃同住,怎麽今日更加害羞了。”


    凝雨白了他一眼道:“今天是大婚,要按照禮節來,不然不吉利。”


    顏澪看著凝雨,發現她今日特別美麗動人,溫柔地牽起她的手道:“有不吉利的事,你夫君會解決,現在我的夫人餓肚子,才是不吉利的事。”


    拉著凝雨坐迴桌邊,把碗筷放好道:“吃吧,我也陪你吃一點,今天忙碌了一天,我也沒正經吃口飯。”


    凝雨微微一笑,端起碗筷道:“聽說今天世子來了,和你說了好一陣話,而且還有人鬧事?”


    顏澪笑著道:“小事情,我都可以解決,最起碼這一段時間不會有人打擾我了。”


    二人邊吃邊聊,猶豫有些晚了,凝雨也沒有吃太飽,二人又說了一會話,喝過合巹酒,便上床睡覺了。


    一夜濃濃情義,唯有紅燭不斷炸裂著火花。


    第二天一大早,顏家上下都來祝賀,凝雨也梳起了夫人發飾,正式成為了顏家主母。


    顏澪笑著給全家上下發了大紅包,然後大手一揮宣布為期一個月的特價酬賓,買一贈一,一律兩折。


    接下來幾天,顏澪就待在家裏,和凝雨迴門省親後,便打算和凝雨進行蜜月旅行。


    凝雨沒聽過這樣的新奇詞語,也不知道蜜月旅行要做什麽,顏澪興致勃勃地和她解釋,倒也把凝雨說的有些心動。


    而且顏澪離開了真定府三年,也是時候迴去看看了,畢竟那裏對於顏澪來說也是家。


    將王錦和阿大等人留下,顏澪本來就想自己和凝雨出去的,可是細細想來,一路上也不算太平靜,畢竟去年大旱,流民四起,有的地方出現了土匪強盜。


    於是小燕小雀和留香都被帶上了,北鬥小隊這一次也跟著去,一行人歡喜雀躍,在三天後出發前往真定府。


    這一次顏澪用的是馬車,因為他實在不想騎著三輪帶著凝雨進行蜜月旅行,想想都覺得有點不著調。


    一路向南,一行人裏除了顏澪,都是第一次走這麽遠的路,而且是一路遊玩,所以歡聲笑語,人人麵帶喜意。


    顏澪自然成為了向導,同時照顧著所有人,畢竟有時候露宿野外,生火打獵的活都是顏澪在做。


    凝雨自然是見過的,可是其他人沒見過,一開始見到顏澪打兔子捉野雉還隻是嘖嘖稱奇,直到一次目睹了顏澪搏殺了一頭花豹,這才徹底被震驚的五體投地。


    顏澪擦了擦手,神情自然的就像殺了隻鵝,笑著道:“剝了皮,拿到前方城裏賣了。”


    凝雨雖然擔心,可她見過顏澪太多次搏殺野獸了,溫柔的幫他擦了臉上的血跡。


    阿甲目瞪口呆,哆嗦著走近,用樹枝捅了捅花豹,確認它不可能再動了,結結巴巴道:“澪哥兒……這這這……”


    顏澪道:“難道你們不知道我年少時就已經是一名獵戶了?”


    阿甲滿臉敬畏道:“知道,可……這也……太強了。”


    顏澪道:“多年不動,還是生疏了一些。”


    阿甲苦著臉道:“家主你也太謙虛了,現在我相信了,你其實不需要我們,自己就能保護好主母”


    顏澪笑著道:“哪裏的話。現在就需要你們。”


    阿甲眼睛一亮道:“家主有何吩咐。”


    顏澪道:“花豹肉骨都可入藥,抬到前方城鎮醫館賣了去。”


    阿甲急忙招唿還在目瞪口呆北鬥小隊的其他人,幾個人將花豹抬上馬車,先到前方城鎮賣了花豹的肉骨,然後又剝了一張完整的豹皮,賣了幾貫錢。


    顏澪現在不太在乎這些,而是趕著車和凝雨說說笑笑,慢慢悠悠走著,直到北鬥小隊返迴,這才稍微加快了速度。


    顏澪給予眾人的震撼很大,導致晚上眾人還在聊這件事,震驚之餘便是無盡的崇拜。


    幾個人這才知道,這名隻有二十一歲的家主,除了有很高的智慧,還有很好的身手。


    能文能武,溫文爾雅,謙遜有禮,怎能不讓人心服。


    重要的是,眾人也知道了一件事,顏澪狠起來,也是很嚇人的。


    適才擊殺花豹時冷漠又鎮定的目光,攝人心魄,讓人不寒而栗,迴憶起來,甚至有那麽一刻,花豹都有些恐懼了。


    阿甲越說越激動,最後起身興奮道:“跟著澪哥兒,以後一定能出人頭地,現在看來,家主比大多世人強出太多了。”


    眾人也是連連稱是,阿甲道:“所以,我們兄弟七人,今後一定要忠於顏家,忠於家主和主母,跟著他們,我們能過的比別人更好,即使一輩子做家丁,我們也值得驕傲。”


    眾人一臉堅毅地點頭,殊不知顏澪正滿臉黑線的看著他們,不知道他們突然這樣滿目崇拜自己是為什麽。


    凝雨輕笑道:“夫君難道不知道,有多少人崇拜你呢。”


    顏澪道:“崇拜我做什麽?我就是個普普通通的人。”


    凝雨道:“有的時候你總是覺得自己普普通通,可你做出來的事卻不是,想想恆州城,為何大家對你恭恭敬敬,叫你一聲顏先生。”


    顏澪無奈笑道:“可我真的隻想當一名普通人,和你安安穩穩過日子。”


    凝雨靠在他的肩頭甜甜一笑道:“現在不就是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嗎。”


    顏澪溫柔地看著凝雨,深吸一口氣,然後和她一起笑眯眯地看著前方的風景。


    又走了幾天,距離析津府已經越來越近,顏澪這一路也沒閑著,該遊玩遊玩,該打獵打獵,順便將皮毛和能入藥的部分都賣了。


    一路上這般算下來,竟然還賺了兩貫錢,凝雨笑著打趣顏澪,說他根本就是帶著眾人來行商的。


    顏澪帶著他們沿著渤海州一路前行,這樣既可以節省時間,也可以縮短路程,最重要的是可以帶他們看看大海。


    第一次見到大海的眾人,先是癡癡地看著,直覺得一股波瀾壯闊衝擊著自己的內心,不由得心潮澎湃起來。


    顏澪站在海邊喊了一嗓子,然後讓眾人也開始喊,阿甲等人早就按耐不住,紛紛大聲喊叫起來,凝雨有些害羞,可是見到眾人開始喊,便也開始大聲喊了一聲。


    剛喊完,就感覺心情舒暢了很多,仿佛身心一下子自由了,感受著海風,凝雨舒服地眯起眼,輕聲道:“心裏好舒暢。”


    顏澪微笑道:“你若喜歡,每年我們都去海邊,我朝幅員遼闊,不同的海域,不同的季節,景色都大不相同。”


    凝雨驚喜道:“真的嗎?”


    顏澪寵溺地為她拂了一下秀發道:“那是當然,我會慢慢的帶你領略大好河山。”


    凝雨有些感動,更多的是激動,她從沒見過外麵的世界,也從沒想過,聽到各種奇聞軼事,隻能心裏羨慕,成了顏澪妻子後,更是沒想過能走出去。


    顏澪自然沒這個想法,有機會一定要帶著凝雨出去走走看看,領略大好河山,這樣的人生才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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