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倉鼠小隊一直留在山上,每天除了幫著顏澪修建房屋,去山下帶口信,就是和顏澪一起去山裏閑逛。


    讓顏澪沒想到的是,六名家丁像變了個人一樣,每天和自己一樣晨起鍛煉,在林中自己打獵采集,每天晚上還坐在一起總結反思。


    顏澪觀察了幾天,本來對他們六人很失望,現在已經另眼相待了,因為他們很刻苦,甚至比阿大等人最初時還要刻苦。


    顏澪發現家丁甲有一些領導能力了,雖然很多決斷不成功,可是其他人也沒有抱怨,反而安慰他。


    顏澪決定再給他們六個人一個機會,因為他們都很年輕,顏澪身邊也需要一些新的活力,同時也讓倉鼠小隊有些危機感。


    於是,在這一天的晚上,顏澪走到了六人小隊的營地,加入了他們的總結會議。


    顏澪坐在篝火旁,笑著讓他們繼續說,六個人起初有些拘謹,但看到顏澪鼓勵的眼神,便紛紛開始暢所欲言。


    今天他們準備蓋一間房子,隻是石料問題沒有很好的解決,很難保證每一塊石頭都同樣大小,所以都在想辦法解決。


    隻是七嘴八舌中,始終沒有達成一致,顏澪看了看他們的房子的草圖,然後笑而不語,走到石料處仔細觀察起來。


    六個人跟在他身後,也不說話,都在等著顏澪提出一些意見。顏澪拿起石頭,掃視眾人道:“大小不一的石頭,可以分列組合,沒必要局限於整齊劃一。”


    說完就拿起一些石頭,大塊排列在一起,小塊用來填補縫隙,然後告訴他們可以用塗抹泥巴讓石塊封閉組合在一起,等泥巴幹了,就成了一麵石牆。


    六個人一點就透,然後開始為明天的工作分工,顏澪笑了笑,然後走迴篝火邊坐下。


    家丁甲沉思片刻,帶著幾個人來到篝火旁,然後對顏澪道:“家主,能和我們講講你和阿大等人的事嗎?”


    顏澪愣了一下,見六個人都很有興趣地看著自己,無奈一笑道:“這倒說來話長了,那得從三年前開始說起……”


    那一年顏澪和張櫟予已經遊曆了全國各地,見識了很多人,經曆了很多事,於是準備迴遼東去。


    隻是兩個人什麽都沒有,身上也隻夠路費的,什麽都不帶也說不過去,兩個人商量了一下,決定繼續闖蕩,不混出個人樣來不迴去。


    於是二人就開始在碼頭幹活,幫忙搬運貨物,當時阿大是一名家丁,老實本分,看著很憨厚的樣子,正被他當時的主人隨意喝罵,阿大咬著牙隱忍著,正巧被顏澪看到。


    顏澪打聽了一下,才知道阿大是為了躲避一名奔跑的孩子,才失手打碎了主人的花瓶,劇情有些老套,打動顏澪的也不是阿大的善心,而是阿大的堅持。


    他在罵聲中秋撿起來碎片,然後小心地用衣服包起來,粘好後用了一個多月的時間,自己做出來一個新的還給了主人。


    隨後有幾次,顏澪總能在碼頭看到他,一個人扛兩個人的貨,推著裝滿東西的手推車,滿頭大汗憨笑著接過顏澪的毛巾說謝謝,每天都是如此。


    於是顏澪用了一張黑熊皮和熊膽,把阿大買了過來,其實也不能說買,而像是聘用。


    阿大不明白為什麽這麽年輕的人要買自己,還說著一些奇奇怪怪的話,他隻知道顏澪對自己很友善,同吃同住一段時間後,顏澪張櫟予帶著阿大開始了護鏢。


    有一次在嶺南,商隊遇到了強盜,阿大很害怕,手腳都在打哆嗦,緊張的拿著棍子看著顏澪和強盜們打鬥。


    他想衝上去幫忙,可是走不動路,也沒有勇氣,此時的阿大大腦一片空白,絲毫沒注意旁邊一名強盜揮刀向自己砍了過來。


    顏澪看到了,大喊一聲向阿大撲了過來,撞開阿大的同時右臂也被劃開了一個傷口,阿大一下子反應過來,怒喊一聲一棍子打昏了強盜。


    強盜跑的很快,丟下了幾名昏迷倒地的同伴,那一次的貨物很安全,東家一開心,多賞了每個人一貫錢。


    顏澪和張櫟予很開心,當天買了好酒好肉,帶上阿大一起吃了一頓好飯。


    阿大見顏澪纏著紗布的胳膊一片殷紅,有些擔憂,顏澪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不要在意,然後端起酒碗一口喝幹。


    酒過三巡,顏澪取出十文錢,趁著張櫟予趴在桌子上打唿嚕的時候,塞給阿大。阿大連忙推辭,顏澪隻是笑了笑道:“你家裏還有母親要照顧,而我孤身一人,沒有牽掛。”


    阿大哪裏敢要,顏澪今天救了自己,是欠了他一條命的,可是顏澪強行塞給阿大,讓他是個男人就不要聒噪。


    此後一路上,顏澪一直對阿大很照顧,對他也越來越信任,阿大也是見證了顏澪如何一步步崛起,一步步成為了唇齒劍。


    顏澪用積攢的錢,在真定府買了一間食鋪,帶著阿大做起了湯麵鋪子,做的麵很好吃,阿大每頓都會吃兩大碗,顏澪總是笑著說阿大會把自己吃倒閉的。


    開了半年食鋪,顏澪又開始招攬打獵生意,哪裏有了野獸,顏澪便一個人去消滅掉,領了不少賞金,就和張櫟予開始跑商。


    張櫟予進貨送貨,顏澪就經營湯麵鋪子,看著很普通,但是阿大知道,顏澪每一次領迴賞金,身上總有一些傷。


    阿大覺得自己很無能,他想幫顏澪,可是自己沒這個能力。顏澪和張櫟予的錢越掙越多,很多人都對他倆客氣了許多,阿大心裏有了一種莫名的驕傲。


    顏澪開始教阿大讀書識字,開始讓張櫟予帶著阿大各處跑商,教他為人處世,教他討價還價,用了大半年的時間,終於把阿大培養成一名合格的掌櫃。


    湯麵鋪子交給了阿大,顏澪和張櫟予就出去跑商,生意越做越大,阿大也在第二年的夏天,成為了一家酒樓的掌櫃。


    這期間,阿二來了,他是被顏澪救迴來的;老三來了,是被顏澪從遭遇山洪的村子裏帶迴來的;老四來了,是被顏澪從戈壁灘帶迴來的;老五老六來了,兩名可憐的孤兒乞丐;老七老八來了,他們是顏澪從人販子手裏救出來的;老九來了,顏澪把他從狼嘴裏救下來的;老十來了,是被顏澪從強盜營地裏救出來的。


    十個兄弟一起經營著酒樓,顏澪和他們說過,從今天起大家就是異性兄弟,同吃同住,患難與共。


    阿大知道,每個人都欠了顏澪一條命,每個人都很用心為顏澪做事,顏澪也沒有食言,吃住和他們一起,麵對困難和他們一起,掙了錢也分給他們。


    到了秋天,顏澪把酒樓交給其他人經營,帶著兄弟們一起跑商,大江南北四處闖蕩,鬥垮了很多土豪劣紳,結識了不少知己好友,名氣越來越大,生意也越做越強。


    阿大等人一直跟著顏澪,直到去年的元旦,顏澪在家宴上當眾銷毀了他們的奴籍,讓他們有了自由之身,從此眾人來去自由,是平民身份。


    阿大等人沒有走,第二天一大早一齊在顏澪麵前立下誓言,一生不離不棄,永遠跟隨顏澪。


    從此,他們有了代號:倉鼠小隊。名字很奇怪,聽起來有些像小偷,感覺不好聽,但是顏澪說,很多事就是要他們在悄無聲息中戰勝對手,老鼠又如何,自己就是大老鼠。


    有名聲又如何?眾人的一切都是顏澪給予的,沒有顏澪他們還是最底層的人,是被欺辱壓迫的人,或許將來會是小偷強盜,或是一輩子為奴為丐,或是早就沒了性命。


    每一次幫助顏澪打探消息,然後作出計劃戰勝對手,阿大等人都是如有榮焉,他們用一次一次的功勞,報答著顏澪,顏澪則用相應的迴報,表達著自己的謝意。


    家裏有親人的,顏澪把他們接過來照顧,有了心儀女子的,顏澪出麵替他提親,等到眾人都成家立業後,卻發現顏澪還是孤身一人。


    顏澪就是一個大家長,照顧著這十個人,十個人也努力迴報,讓顏家不斷崛起。


    所以,唇齒劍不是一個人,而是十一個人。


    聽完這些,六個人心中震撼不已,之前隻是聽說顏澪出名很快,想不到居然是這樣,也難怪顏澪見到阿大等人,態度會和別人大不相同。


    家丁甲沉思片刻,鄭重道:“家主放心,我們六人不會讓你失望的。”


    顏澪微微一愣,隨後笑著道:“我等著看,看著你們也成為人才。”


    不遠處的阿大等人,也聽著顏澪的話,每個人都陷入迴憶,迴憶著這兩年發生的事,相視而笑,看著顏澪眼中隻有崇敬。


    阿大將一節木柴扔進篝火裏,然後道:“都別隻顧著笑,有人向我們發起挑戰了。”


    老三不屑道:“就那六個新來的?嘿嘿,給他們點顏色看看,就知道我們的厲害了。”


    阿大道:“澪哥兒的意思很明確,是要培養新人,讓我們不要懈怠,難道你們想被新人超越?”


    眾人當即收起笑容,鄭重地看著阿大。阿大看了看顏澪,微微一笑道:“澪哥兒用心良苦,沒有對手我們發現不了自己的不足,既然如此,這個挑戰我們必須接下,醜話說在前麵,誰丟了人,就按照老規矩辦。”


    顏澪不知道自己已經挑起了兩個隊伍的好勝心,他迴到屋子裏和凝雨說了一會話,然後在院子裏的石凳坐下,看著星空長長一歎。


    最近顏澪有些疲憊感,思慮太多,睡得並不好,晚睡早起讓顏澪氣色不佳,盡顯疲態。


    凝雨聽見了顏澪的歎氣聲,走到門口看顏澪仰頭看著天空,取了一件披風走過去披在顏澪身上道:“澪哥兒,你不開心嗎?”


    顏澪微微一笑,拉著凝雨的手道:“隻是有些疲憊罷了。”


    凝雨坐在石凳上道:“你我已經訂婚,妾身也已經決定做顏家婦了,難道心裏話也不和我說嗎?”


    顏澪沒想到凝雨突然會說這些,有些詫異地看著凝雨,凝雨微微一笑,然後溫柔的看著顏澪,期待他說出來。


    顏澪無奈一笑道:“好吧,既然是夫妻,自然要交心的。”隨即給凝雨緊了緊披風道:“我隻是最近有些疲憊,似乎很多事都要去辦,交給別人又不放心。”


    凝雨道:“家裏是有妾身,妾身做不好的也可以慢慢學,外麵的事,不是有阿大他們嗎?”


    顏澪道:“阿大等人確實有能力,但是還不夠,他們都不能完全做到獨當一麵,現在跟著我,四處奔波何時是個頭?還是需要他們每個人都能單獨處理事情。”


    凝雨想了想道:“那就多給他們一些機會嘛,讓他們曆練曆練。”


    顏澪搖了搖頭道:“我自己都對自己沒信心,怎麽會放心他們單獨出去。”


    凝雨微笑道:“你怎麽知道你不行?又怎麽知道他們不行?”


    顏澪聞言呆愣一下,凝雨道:“你們都需要給自己一個機會,你來證明你有能力,他們來證明他們有能力。”


    顏澪沉思片刻,微笑道:“你說的很有道理,真沒想到你會想的比我通透。”


    凝雨不服氣地皺了皺鼻子道:“我也是很厲害的。”


    顏澪哈哈一笑道:“當然了,我一直覺得你要比其他女子厲害。”


    兩個人手拉手坐在院中,一起看著星空,凝雨不禁小聲道:“好美啊。”


    顏澪點了點頭道:“星辰大海,璀璨銀河,茫茫人海中遇到你,你就是我的星河。”


    凝雨臉頰一紅,靠在顏澪肩膀上柔聲道:“你也是我的星河。”


    兩個人就這樣靜靜的靠在一起,感受著對方的溫柔和隻屬於兩人的寧靜。


    阿大沒有睡,家丁甲也沒有睡。兩個人都在各自院子裏看著顏澪和凝雨,顏澪說自己累了,他應該休息。


    顏澪這幾年一直在拚搏,阿大是親眼見證的,家丁甲是聽顏澪口述的,他們都覺得這名十九歲的青年值得欽佩,也值得自己跟隨。


    那麽自己應該做些什麽?家丁甲或許還沒有那麽強烈的迴報心思,他隻是想不再被人小看,阿大是要為顏澪分擔一些,最好是自己能全部承擔。


    知遇之恩,救命之恩,是古代人最看重的恩情,很多人為此肝腦塗地,甚至付出生命。


    顏澪不需要愚忠,他隻是希望自己真心對待每一個人,然後他們也能真心對自己。


    人心很複雜,顏澪不喜歡太複雜的交心,即使一些人因為等級身份等原因對自己畢恭畢敬,顏澪改變不了時代,就隻能改變自己的家規。


    他很慶幸,自己認識了很多好友,也有很多跟隨自己的人,他們都對自己是真心的,現在又有了凝雨,這一生,顏澪覺得很滿足了。


    等和凝雨結婚了,就帶著她迴真定府,將一些生意逐漸分出去,讓阿大等人負責,也讓他們當當掌櫃,如果家丁甲……呃,迴頭給他們也起名字吧,如果他們也能培養成才,那自己能更省心。


    顏澪心裏盤算著,凝雨抬頭看出來他又在思慮,凝雨輕輕歎了口氣,顏澪就是這樣,多思多慮,才會如此傷身傷神。


    看來,自己也得多多為他分擔一些了,凝雨心裏暗暗決定,畢竟看著顏澪如此勞累,是真的心疼。


    第二天顏澪一大早起床,正準備活動一下後就做飯,推開院門卻發現旁邊兩個小院的人都已經起來了。


    顏澪愣了一下,然後抬頭看了看太陽,沒錯呀,自己沒有晚起,怎麽今天自己不是第一個起床的?


    阿大見顏澪起床了,笑著道:“澪哥兒今天早上就休息吧,事情交給我們。”


    家丁甲不甘示弱,也上前道:“家主就陪主母吧,有事就吩咐我們。”


    阿大淡淡撇了一眼家丁甲,大聲招唿其他人道:“兄弟們該活動一下了。”


    家丁甲輕輕哼了一聲,對身後五人道:“咱們也別閑著,幹幹活了。”


    顏澪吃驚地看著兩隊人,有些摸不到頭腦。隻見十幾人挑水劈柴,洗衣做飯,忙的不亦樂乎,熱火朝天好像打了雞血一般。


    一頭霧水迴到屋裏,顏澪還是有些不解,凝雨此時已經被吵醒了,揉著眼問道:“外麵吵什麽?”


    顏澪搖了搖頭道:“不知道他們怎麽了,一大早就搶著幹活,也不知道昨晚吃了什麽東西,腦子壞掉了。”


    凝雨噗嗤一笑道:“他們幹活不好嗎?”


    顏澪苦笑道:“幹活當然好,隻是他們要給你我做飯。”


    凝雨不解道:“做飯?也好呀,我還沒吃過阿大他們做的飯呢。”


    顏澪歎了口氣道:“不止阿大,兩隊人都要做。”


    凝雨瞪大眼睛,吃驚的捂著嘴。顏澪搖了搖頭,苦著臉道:“六人小隊我不知道廚藝如何,阿大他們……我實在是不敢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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