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嶽飛在附眾撫士以及未雨綢繆等方麵確實有過人之處,他早就預感到趙氏兄弟在巡河埽兵當中肆意屠戮,有可能會導致意想不到的嚴重後果,因此特意將姚政留下來和趙世興一道守護那艘專門用以撤退的巡河埽兵艦船。


    然而防不勝防,最終還是被某個對趙氏兄弟挾私報複心懷不滿的巡河埽兵一把火給點著了。隨著艦船上的火勢越來越大,正在通利軍城裏與麾下將佐議戰的邊鋪漢軍千戶高益恭很快便聞風而至。


    這樣一來,不光是留滯在河清軍埽兵碼頭上的姚政、趙世興等人,就連嶽飛和趙世隆這些正處於河心的焚橋勇士也同樣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危險境地。


    “怎麽辦?怎麽辦!”


    眼看著麵前的熊熊大火如風速一般越迫越近,而高益恭親自督陣的數百敵軍正從兩裏外的北岸碼頭襲殺過來,趙世隆以及從聖功橋北岸碼頭跑過來報信的十來個磁州鄉黨,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一個個圍聚在嶽飛左右六神無主,七嘴八舌。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這次親率敢死之士夜襲焚橋,本就是孤注一擲的冒險之舉,因此早有思想準備的嶽飛遇變不驚,隻見他嘴裏喃喃自語,眼睛卻饒有興致地緊盯著正前方的河橋,旁若無人地欣賞自己的傑作。


    此時聖功橋的中間地段早已燒成了烈焰火海,大火正唿嘯著向左右兩側疾速蔓延。


    駐守在南岸碼頭的金國射糧軍士卒一個個像走馬燈似的奔走唿號,由於火勢實在太過迅猛,迎頭撲滅幾無可能,惟有在距離火場百十步開外的地方,提前切斷橋纜,卸掉平鋪橋板,並且還要挪走下麵那些充作橋墩的浮舟,隻有這樣才能有效構築火情隔離帶,達到救火的目的。


    抱臂觀望敵軍手忙腳亂的倒黴樣子,真是一種超乎尋常的享受,這大概就是所謂的隔岸觀火吧。


    “諸位兄弟,俺們去跟高賊拚了!”


    現場最高指揮官對於即將到來的危險一直無動於衷,致使這些焚橋勇士大惑不解,漸漸地有人開始沉不住氣了。


    趙世隆便是其中感受最強烈的那一個,他忍不住振臂高唿了一嗓子,之後轉過身來正要拔腿向前奔去,孰料嶽飛突然伸手一把將他拽了迴來。


    “趙十將,敵軍尚在兩裏開外,何以如此急躁?”


    嶽飛隻是稍稍安撫了一下趙世隆,隨即便抬手往東麵一指道:“你看看那是什麽?”


    趙世隆順著他的手指望去,但見近處火光與遠處夜色相互輝映的寬闊河道上,一大一小兩艘兵船正在乘風破浪往大伾山方向疾馳而來。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依晰可以辨出,跑在最前麵的很有可能是護送李寶去迎陽堤南岸埽所的那艘艨艟戰舟,而緊隨其後的看上去則像是一艘巡河用的河清軍埽船。


    “敢、敢問嶽將軍,可、可是朝廷的援軍到了?”


    趙世隆看清楚之後,不由大喜過望,一把攥住嶽飛厚實寬大的手掌,激動得有些結結巴巴。


    嶽飛不置可否地衝他笑了笑,那意思分明是,你問我,我問準啊?


    事實上趙世隆所料不差,來者的確是他們這些焚橋勇士的援軍,而且領兵帶隊的不是別人,正是皇帝特使李寶。


    原來李寶被王貴等人解送到駐屯在白馬縣的宋軍大營之後,第一時間將嶽飛孤軍夜襲大伾山,焚毀聖功橋,意圖切斷敵軍後路的全盤計劃,一股腦兒全都告訴了當地最高軍事指揮官韓世忠。


    嶽飛嶽鵬舉,何許人也?


    韓世忠聽了之後頗為詫異,一個區區借補承信郎哪來這麽大的膽識和氣魄?


    要知道,焚毀聖功橋的戰略意義的確重大,然而孤軍深入敵境簡直就是拿腦袋在賭博,贏了一戰功成,敗了屍骨無存。


    韓世忠兀自喟歎了良久,正好李寶以皇帝特使的身份請他遣兵予以支援,於是順水推舟,隨即命令已經升任第一左部將的原親兵隊官蘇格,率領其部兩百五十名兄弟配合皇帝特使行動,走水路去接應嶽飛及其麾下的那些焚橋勇士。


    李寶等人返迴迎陽堤南岸埽所之時,姚政和趙世興留守的那艘埽兵巡河艦船才剛剛起火,等到他們從迎陽堤北岸埽所將姚澉遺棄的巡河埽船拖到南岸,聖功橋方向已經燃起了衝天大火。


    李寶當然知道,嶽鵬舉搞出來這麽大動靜,很快就會驚動通利軍城裏的敵軍,是以時不我待,他親自率領一隊選鋒軍射士,乘坐艨艟戰舟搶先趕過來支援了。


    “哈哈哈,李舍人何來遲也?”


    “誒!李某隻顧著踢爛王貴那廝的屁股,孰料險些耽誤了大事,鵬舉兄莫怪莫怪!”


    艨艟戰舟甫一靠近聖功橋,李寶還沒等船頭停穩便縱身逾過橋欄跳到了橋麵上,嶽飛趕忙迎前一步扶住他踉踉蹌蹌的身形,兩人相顧一望,同時哈哈大笑。


    趙世隆本以為援軍是來接他們乘船脫離險境,哪知探頭往舟倉裏一看,裏麵簡直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但見黑壓壓站滿了清一色全副武裝的禁兵士卒,一個個龍精虎猛的樣子,光從氣勢上就把河橋上這些東拚西湊而來的焚橋勇士比下去了。


    “速速下船應戰!”


    李寶衝著船頭方向大手一招,命令所有選鋒軍射士即刻離船登橋,隨時準備與迎麵撲來的敵軍短兵接戰。


    事實上他壓根兒就不是來接人的,而是要幹票大的一一簡單來說,就是先搗毀通利軍城,扼守住向北通住居山的天成橋,藉此配合河北義軍殲滅奚金家奴所部。


    孰不知就在剛剛,蘇格和王貴率領的一百五十名選鋒軍射士已經乘坐巡河埽船抵達河清軍巡河碼頭,他們的任務是替姚政和趙世興等人解圍之後,直接插到高益恭的背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搶占天成橋的南岸碼頭。


    與此同時,嶽飛、李寶、趙世隆等人也沒閑著,高益恭親自率領的數百雜役兵丁甫一趕到,雙方便在兩丈多寬的橋麵上展開了肉搏巷戰。


    要說非正規軍和正規軍的區別,就像是真品和仿品一樣,放在一起比較之後高下立分。


    第一左部將蘇格麾下這些選鋒軍射士,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精兵強將,原本就是專門負責攻堅作戰的敢死之士,因此沒費多大功夫便將對方揍得死去活來。


    高益恭這廝一見勢不對頭,趕緊溜迴到大伾山西麓的開闊地帶,讓隨行親信尋了條小船,連夜逃遁到大河北岸去了。


    嶽飛、李寶、趙世隆等人擊潰河橋上的敵軍之後,迅速趕到通利軍城北麵,與先期抵達的蘇格、姚政、王貴、趙世興等人合兵一處,共同扼守天成橋的南岸碼頭。


    奚金家奴派兵趕到的時候已經晚了,被選鋒軍射士的強弓射弩胖揍了一頓,從此縮迴北岸居山老巢裏再也沒敢露頭。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然而駐紮在相州湯陰大本營的河北諸路兵馬,由於接到埽總姚澉送來的信息比較遲緩,直到翌日午時才對盤踞在北岸居山的奚金家奴所部形成合圍態勢。


    奚金家奴見大勢已去,果斷率領本軍兩千輕騎突出重圍,徑直北遁而去,餘下數千雜役兵丁立時土崩瓦解……


    至於一直與金國東路軍副統帥闍母對峙的韓世忠所部,早在當晚便已經布署好了殲敵大陣,李邈的兩萬東南步卒列置於第一道進擊序列,田師中的六千選鋒軍步卒位於第二道進擊序列,第三道和第四道分別是楊可勝和陳開的六千馬軍以及唿延通的兩千選鋒軍騎旅。


    大戰在即,一觸即發,然而闍母腦子一抽,決定親率麾下兩千女真鐵騎向西突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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