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上有疤的黑衣刺客,正是那日悄無聲息砍掉郭嘯腦袋的人,他皺著眉,聲音有些沙啞:“既然矮子兄弟說的很清楚了,少主如今還活著,受困於趙軍營中。某和大壯的計劃可能要有些變化,時下當務之急是救出少主來!”


    另一個壯碩的黑衣人附和道:“破虜大哥說的對,救出少主要比刺殺任何羯族將領都要重要。鸞子兄弟,你也不用再為難什麽了,這事兒由俺和破虜大哥去辦,大不了將這條命丟在這裏,又有何妨!”


    李鸞並沒有說話,仍舊蹙眉沉思。他右側那商賈模樣的中年人問道:“小矮子,你能確定今日看見的就是主公嗎?”


    那看著隻有十一二歲,實則已經年過三旬的侏儒點點頭,說道:“應該差不了,年初的時候,小的曾有幸目睹過一次項先生的風采,隻不過這一迴,先生顯然受了很重的傷,麵色很差!”


    黑衣刺客大壯站起身,說道:“那還猶豫什麽,趙軍一旦出了青州,迴到河北老巢,再想找機會救出少主,勢比登天還難!”


    員外模樣的胖子說道:“李兄弟,莫要著急,急也不急這一時半刻,看看鸞子怎麽說?”


    李鸞唿出一口氣,複又看向那侏儒,問道:“矮子,你再將主公的話一字不落的說給我聽一遍,不能有半點更改!”


    侏儒思索片刻,又重新將白日裏項誌的話重複了一遍……


    李鸞蹙眉說道:“主公一向機敏過人,當矮子叫出那句‘銀霜果’的時候,顯然他就已經猜到你的身份了!”


    他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接下來,主公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可能都有深意!鸞雖愚鈍,卻也能猜出個大概來,主公身受重傷,被軟禁在石瞻手下的乞活軍中。而乞活軍中幾乎全部是漢人,怎麽會有兩名羯族女子?


    隻能說明這兩名羯族女子並非乞活軍之人,很有可能是石虎派來的高手,主公說‘謝謝二位姐姐多日來的照顧’明顯是在暗示他受到這二女地嚴密控製!


    不是在下小瞧破虜大哥和大壯兄弟,單單是這兩名羯族女子,恐怕二位就過不去!還有主公最後那句‘這迴將你這銀霜果都買下來了,下迴就不要來找我了,太多了吃不了的!’明顯是告誡我等不要去救他!”


    周破虜疑惑道:“這些隻是鸞子兄弟你自己的猜測,或許少主不是這個意思呢?”


    李鸞搖搖頭,說道:“鸞跟隨主公的時間不算短,對於他的性格和辦事風格多少還是有所了解的。他覺得沒有希望的事情,多數是不會差的!隻是不知道,主公現在麵臨的是一個什麽樣的局麵,居然會這樣的絕望!”


    周破虜沉聲道:“不管怎麽樣,都要試試,我等怎麽能看著少主被異族人劫走,而坐視不管!出手或許隻有很小的概率成功救出少主,但是隻是作壁上觀,卻連絲毫機會都沒有!”


    李鸞歎了一口氣:“我知道諸位的心情,鸞又何嚐不是呢,但是這件事得從長計議!一旦沒有救出主公,卻打草驚蛇了,那麽以後營救主公的機會將會更加的渺茫!所以咱們的機會隻有一次,必須謀而後動,隻能成功,不能出任何的差池!”


    六人沉默不語,屋中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第二日清晨,太陽還沒有爬到天空中,蒙蒙的霧氣籠罩在曆山周圍,將整座曆山完全地包裹在其中。


    一行數百人沿著山道向著山中行去,項誌不顧羯族侍女和石瞻的反對,堅持步行扶靈柩上山……


    來到一處景色秀麗的山腰,一個深深的坑破壞了山色整體的美感,這是石瞻連夜安排人挖出來供王老下葬的地方。


    項誌沉默的看著趙軍戰士抬著王根的棺槨放入坑中,然後緩緩掩埋上泥土,立上石碑!石碑沒有如這個時代那樣繁複的碑文,僅僅幾個大字“晉睢陵公王根之墓”。


    項誌對著這座新墳緩緩地跪下去,鄭重其事的磕了三個頭,卻沒有說一句話……


    小盈看著在秋風中蕭瑟的那一襲青衫,不禁有些莫名的心疼,雖然她的任務是來監視眼前跪著的這名男子的,但是幾日來的相處,竟多了幾分莫名的情誼!


    行完大禮,項誌緩緩地站起來,看向一旁的石瞻,說道:“石將軍,咱們迴吧!”


    石瞻欲言又止:“項先生,真不在老人家的碑上留下點什麽?瞻已經請來曆城最好的石匠,已經等候多時了。”


    項誌搖搖頭:“算了,恩師不喜歡這些的!”


    石瞻道:“或許老先生此時,正在天上看著你呢,或許他希望你能為他留下一些墨寶呢!”


    項誌身軀一震,是啊,當年就是因為一首抄襲的“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自己才入了老人的法眼,雖說王老口中常說“詩詞乃是小道”,其實老人家何嚐不喜歡這些呢,他骨子裏仍舊是個文人啊!


    人都已經入土為安了,為什麽不能最後再滿足一下老人家的喜好呢!


    想到這裏,項誌看向石瞻,點點頭,艱澀地說道:“好吧!”


    石瞻心頭一喜,他雖是武人出身,卻酷愛文墨之道。來到廣固城,就聽說了項誌那幾首豔壓群芳的詩,他是極為喜愛的,雖然他自己做不出來……


    取過筆墨,項誌略一猶豫,高適那首膾炙人口的名篇便躍然於碑上,字跡並沒有多麽漂亮,卻是遒勁有力。


    石瞻站在項誌的身後,輕聲吟誦:


    “千裏黃雲白日曛,北風吹雁雪紛紛。


    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項誌看著石碑上自己剛剛寫下的字,這半闕高適的詩,王老應該會喜歡吧……


    “石瞻!你這認賊作父的漢人敗類,納命來!”


    一聲爆喝打斷了石瞻欣賞詩詞的雅興,他不禁皺眉循聲望去。兩道人影以極快的速度,向著石瞻的方向飛奔而來,鋼刀在朝陽的照耀下,閃著攝人心魄的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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