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臨到放暑假時林茜最高興的事是拿到新房鑰匙了。這是套七十多平米的兩室一廳,這下可以搬到新房子裏,再次告別單身宿舍了。在單身宿舍住了快一年,靠著燒電過日子,這下在新房子裏,終於可以燒天然氣了。所以人啊,不要老是陷在恐懼中不能自拔。林茜沒離婚的時想的就是離了出去一切又要從頭開始,房子沒有,什麽也沒有,現在沒到一年時間,又要住到新房裏了。況且這下還沒有了婚姻的羈絆,自由自在,隨心所欲,哪裏非要將就另外一個人過日子呢。林茜在後來的生活中逐漸明白自己其實是個自信心較弱的人,她容易隨別人的看法改變。而在離婚出來的十多年時間中,才逐漸獨立起來。有房子了,安居樂業,林茜覺得生活又上了一個台階。


    還沒放假就和江飛鴻、楊建國李琥幾個人約好,十號就來幫著搬家。


    假期隻是到西嶺雪山去耍了一趟,不敢走遠了。這就是讓杜甫寫的窗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吳萬裏船的那個雪山。詩人實在偉大,他的詩句可以一直讓人們吟誦至今。迴來的第二天,就是搬家的日子了。江飛鴻楊建國兩個人一早就來了。林茜問:“就你們兩個人得行啊?”


    江飛鴻說:“周洪健說了,搬的時候就打電話喊他。”


    楊建國高興地說:“我巴不得林老師多搬幾道家,我好出來耍。”


    林茜說:“你平時不是照樣在外頭耍。”


    楊建國歎氣道:“我爸這陣把我管得緊,不準往外頭跑,今天我是說了幫林老師搬家才準假的。”


    兩人出去打電話,那邊沒人接,過一陣楊建國才迴過神來:“瓜得很呢,今天是星期天,單位上哪有人嘛。”周洪健留的是他父親單位上的電話。


    林茜素來最怕搬家這一類事的,這兩人來得正是時候。林茜的家具隻有簡單幾樣,書卻不少,楊建國說:“先把你的書裝起,用啥子裝呢?”林茜找出紙箱,兩人往裏裝。還有兩大麻袋書是周大龍和林茜關係好的時候讓她參加編寫的教材,當時編寫時是說好了自己出錢包銷的,後來與周大龍關係惡化,周大龍馬上翻臉,不肯用林茜編寫的教材了。用不用這個書,完全是係主任一句話,林茜也是吃了很多利益上的虧,但她骨頭裏就有種驕傲的成分,陶淵明都可以不為五鬥米折腰,一點後路沒留,不當官了,直接就迴鄉裏種田去了。就是在歸隱田園的日子中,雖然清苦,但卻也有閑散,才有了後人看到的詩文。林茜就想自己失去許多,但得到的更多,這就是精神上的獨立。況且做大事的人,哪有什麽功名利祿都占到的。


    林茜把衣櫃裏的衣服往大提包裏裝。


    楊建國吩咐江飛鴻:“老朽,你在這兒裝書,我去把窗簾取下來。”找了改刀爬到窗台上取窗簾軌。把這些雜七雜八的都收拾好,劉加輝何強孫立三人來了,孫立右手包了白紗布,林茜問:“你的手咋了呢?”


    孫立還沒開腔,何強在一旁說了:“遭女朋友咬了。”


    楊建國嘿嘿一笑:“不要這樣說嘛,你把人家女朋友說成啥子了。”


    幾個人都笑起來。孫立才說:“給人家打了一架。”


    林茜很不解地問:“咋會給人家打架呢?”


    孫立道:“前天我和我哥在茶館裏頭,我給了錢喊他找,他緊都不找,我就吼他兩句,他過來就給我一拳,把我惹毛了,我一拳給他打下去,把他肋骨打斷了,”


    劉加輝笑道:“孫立的手好重嘛,經常打籃球的。打斷肋骨算好的,沒把人打成兩截就可以了。”


    本來前一陣聽說孫立要到浙江去演唱的。孫立個子高大,唱歌也唱得好,假期經常到外麵演出的嗓子。


    孫立情緒低落:“現在那人還睡在醫院裏頭,我這次浙江也去不成了。我哥氣得發昏,醫藥費隻有他付了,哪敢讓我到外頭去呢。不過,因禍得福,今天林老師搬家我就隻動口不動手了。”


    何強說:“你想嘛,等會兒林老師不給他吃肉,隻給他吃碗飯就是了。”


    林茜笑道:“你右手不行嗎還有左手嘛,你那麽大的力氣一隻手就拿個櫃子上去了。”


    孫立大叫:“不要這麽誇張嘛。”


    林茜說:“這哪叫誇張,你把力氣用到正當的地方,免得在外頭打架。”孫立母親早逝,父親在水利設計院工作,長年在外,一套房子平時就他一個人住。


    林茜吩咐他們搬東西:“先把電炒鍋拿過去,我去買菜迴來好先用。”買菜做飯是林茜的事,平日裏在娘家逢年過節做酒席都是她的事,她給自己定的規矩是每年都要學會幾樣新菜。過了許多年,張誌明在外麵分分合合,最惦念的是林茜做菜的手藝,他數次在李妹麵前說:你們林姐屋裏來兩桌人,隨便做點菜都打發了。這天不敢搞複雜了,買個鴨子,再稱了兩斤雞腳腳夥著一起燒,又拌了兩樣現成的。再炒幾個菜就差不多了。


    東西搬到差不多時李琥在下頭喊:“林老師,王老師找你。”


    林茜下去,王定邦見到她說:“簽字領錢,每節課一塊錢的補貼。”林茜聽到領錢很高興說:“還可以嘛,正沒得錢了。”


    領了錢,王定邦問:“你馬上就搬了啊?”


    林茜說:“是嘛,反正我也不裝修,搬過來還方便些。”


    買房子還欠了幾千塊錢,哪還有錢裝修嘛。後來地震時,很多裝修的天花板掉下來了,林茜就在心裏說不裝修還是好事,免得抖落多餘的東西下來,更麻煩。過些年許多人有錢了都很多精力放在裝修房屋上。建材業火爆了,隻是林茜知道中國人對外在的環境不是很關注,隻喜歡把精力用在房子上,把錢往房子裏扔。與自己價值不大密切相關。自己沒有什麽可展示的,拚著命與人比房屋的豪華程度,本身就是底氣不足的表現。


    李琥問:“哪些人在樓上?”


    林茜迴答說:“江飛鴻,孫立他們幾個。你才揀懶,他們才搬完,你就來了。”


    王定邦看著有這麽多人給林茜搬家,心中總覺得不高興,訕訕地走了。李琥說:“你看小邦(他們背後都這樣稱唿新來的班主任)就像小媽見了大媽樣,心頭不安逸得很。”


    林茜說:“有啥不安逸的?”


    李琥說:“他要放假的時候在班上說他假期要搬家,沒得哪個開聲腔。”


    林茜和李琥上了樓,孫立叫道:“這下不吃飯的不是我了,還有啥事都沒做的。”


    李琥神經質地點點頭:“等你們安排好了,我負責把這屋拖一道。”


    何強說:“林老師這屋可以,客廳好大啊,坐二十個人都沒得問題。”


    林茜答道:“我這客廳不大點,哪裝得下那麽多學生呢。”


    這時江飛鴻發現了問題:“你客廳這個吊燈有問題,裝飾得少了一根。”


    林茜抬起頭,才發現是少了一根:“硬是哩,沒看到。”


    楊建國說:“肯定想都沒想到那兒去。”


    吃飯了,江飛鴻說:“這兒的第一頓飯是我煮的。”他用高壓鍋煮的飯。楊建國說:“這兒的第一個椅子是我搬上來的。”李琥裝作拉長臉說:“你們就說我沒有做事嘛,等下我洗碗嘛。”


    林茜說:“這下你們不用翻書了,有洗碗的了。”


    孫立突然問了句:“林老師打算找個啥樣子的對象,我碰到合適的給你介紹。”


    未及林茜迴答,江飛鴻在一旁說了:“人家要找個音樂家。”


    “不一定。”林茜笑了。平日她開玩笑說自己可以寫歌詞,找個作曲家就是珠聯璧合了。


    孫立說:“林老師很浪漫,不一定把錢看得很重。”


    林茜說:“就是,隻要合得來,他是個農民都可以。”


    楊建國在一旁竊喜:“等你們慢慢說,我們搞快點把雞腳啃完。”何強說:“雞腳才要慢慢啃,卡起了還要上醫院。”


    吃完飯,林茜對江飛鴻說:“我們出去一趟,去把沙發和轉角櫃買迴來。”


    兩人就騎了車出去,江飛鴻說:“轉角櫃先不買嘛,就買沙發就是了。”林茜說:“不買哪得行嘛,電子琴往哪裏擺,況且這麽大個客廳,總不能就安張寫字台吧。”


    先買了套墨綠色真皮沙發,花了七百二。買轉角櫃時,店主說:“這櫃子結實得很。”


    江飛鴻說:“我咋曉得你這櫃子結不結實呢。”店主著急地說:“不信,你可以站到上頭去跳。”


    林茜對江飛鴻說:“你真的去跳一下呢。”江飛鴻真的就脫了鞋上去踩,邊踩邊說:“踩爛了不負責啊。”


    果然這櫃子還結實。買迴來李琥首先跑下來搬了個沙發上去,喘著氣說:“我該是對嘛,為你的新房出力了。”


    一邊安櫃子,楊建國一邊說:“這櫃子結不結實?”


    林茜說:“還可以,江飛鴻上去踩過的。”


    一聽此話何強大叫道:“該叫劉加輝去踩嘛。”


    劉加輝塊頭大,起碼要重江飛鴻幾十斤。孫立就說:“他去人家根本不敢喊他踩,你還是莫踩,幹脆送你算了。”


    幾個人都笑起來,劉加輝也笑。他是個厚道人,不易生氣。東西安起,城裏的幾個男孩在寫字台上打開了麻將。楊建國和江飛鴻到寢室去安窗簾軌。天氣很熱,林茜隻有一個小電扇,兩人光著上身折騰,臉上背上的汗直往下流,李琥對林茜感歎道:“這兩個娃硬是吃得苦。”


    下午,幾個城裏的男孩各自迴家了。李琥,楊建國江飛鴻和林茜四個人打牌。李琥和林茜兩個人是對票的。打的是一塊錢一炮,對飄點了就是三塊,往上不封頂,有好多番照算。這一盤林茜麵前碰了三對筒子,下麵又有兩杠了,楊建國就說:“筒子去不得了,再去要整個清對出來。”


    江飛鴻把牌往桌子上一扣:“我這牌可惜了,拿到長筒子不敢打。”他把牌亮給林茜看:“是不是要這個?”


    這是張四筒,林茜笑而不語。李琥拿了張一筒;“我就不信你整個清對了,一筒要就拿去!”李琥邊說一邊啪的一聲把一筒打出來。


    林茜問:“是不是真的打?”李琥迴答說:“那還不是,你嚇我們做啥子,我們經不起嚇。”


    林茜把牌往下一推興奮地說:“我和一四筒,和一筒還多一番,我手上就三個一筒了。”


    楊建國大叫:“哈哈,這道弄兇了,給你們說筒子打不得了,你們就是不聽哩。”


    江飛鴻就算:“清的就是三番,再加三杠就六番,一共六十四塊錢。”


    李琥苦了臉說,摸出一張一百地來:“還真正遭了說,我還以為你是嚇人的哩。林老師你看我們該是對嘛,看你搬房子給你送個大禮。”


    林茜的手氣一直好,楊建國也輸了幾十塊。他身上的零錢都輸到沒得了,就說:“欠到啊,林老師。”


    最後,林茜一共贏了一百幾,江飛鴻贏了十多塊。晚上林茜拿錢買了幾十塊錢鹵鵝迴來,李琥說:“我要多吃點,挽迴損失。”


    楊建國啃著腦殼說:“這是李琥的腦殼。”江飛鴻也說:“腳腳在這兒。”林茜說:“李琥是屢戰屢敗。”


    李琥邊啃邊說:“就是,我今天成了最大的鮮兔了。楊二娃往天打牌盡在贏,今天咋陪到我輸呢?”


    楊建國抬起手抹了下嘴說:“給你們說老實話,我往天打牌都要做點手腳,今天給林老師打,哪敢呢,不是隻有看運氣了。”


    吃完飯走到街上,林茜買了套靜靜的頓河。想到李琥一炮點了六十四,林茜禁不住笑,李琥也大笑,林茜說:“今天我贏了請你們看電影。”


    江飛鴻說:“我贏得少,一人一隻雪糕。”


    看了電影出來,三人一起迴到樓上,又打一陣牌,這次連江飛鴻也輸了。林茜很得意:“看來我今年運氣硬是要好了。”


    江飛鴻說:“我今天晚上雪糕請拐了。”


    李琥不解地問:“林老師,平時沒見過你打牌,咋還這麽兇呢?”


    林茜說:“跟張誌明結婚幾年就是打不來也遭他熏陶出來了嘛。”


    楊二娃問:“張老師打牌是高手哈?”林茜迴答說:“豈止是高手,他是殺遍明陽無敵手,他經常通宵達旦地打,第二天出來一看整個一個僵屍出行。”


    三個男孩蜷縮在沙發上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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