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麟書齋,操作間。


    陸雪麟正悶坐喝茶,不多時,老周便領著個年齡與他相仿的男子走進來。


    “大少爺!”老周進得門來,先問候一聲。接著介紹道:“這是老金,泥雕、刻章都行,手藝沒的說!十幾年的老鄰居了,知根知底,也信得過!”


    陸雪麟點點頭,老周辦事向來周全,這次也沒例外。泥活字印刷對於這個世界而言是個全新的概念,甚至可能引發一次印刷技術的革命。且不論手藝高低,這種事一定要找信得過的人來做。


    老周跟著陸雪麟做事也有很長一段日子了,什麽樣的人能找,什麽樣的人不能找,他很清楚。


    站在一旁的老金倒也是個機靈人,老周話音沒落,他便上前朝陸雪麟行了一禮,恭敬道:“大少爺!小的金篆!刻章、塑像、泥雕,我都行。您有什麽事兒,盡管吩咐!”


    “嗯!看座!”陸雪麟不動聲色的說了句。旁邊的夥計麻利的搬來凳子。


    金篆坐下,問道:“大少爺!不知您是要刻章啊、還是要塑像啊?我老金的手藝可沒的說……”


    看起來,這個金篆是急於把自己推銷出去啊!不過,既然是老周帶來的人,手藝應該是沒問題的吧……,陸雪麟心裏這樣想到。


    正說著,兩個夥計提著兩桶泥巴迴來了。


    陸雪麟抿了口茶水,說道:“都不是!”


    “那是……”這金篆心裏頓時就沒底了。他刻章、泥雕的手藝的確出眾,可做這行的,很難接到生意!一方印章,怎麽也得用個三五十年的,而青山城就這麽點兒大,客戶群體實在是有限的很。


    所以,金篆不僅沒能憑借刻章的手藝發家致富,反而是處於長期接不到活兒的狀態。一聽到老周說有活兒幹,立馬就來了!可到了這裏,雇主既不刻章,也不塑像,這樣一來,他的手藝不就使不上了嗎?手藝使不上了,還拿什麽掙錢?


    他心裏沒底,也是難免的。


    陸雪麟指了指旁邊的兩桶泥巴,“先試試手藝吧!”


    “怎麽試!”金篆問道。既然雇主要試他的手藝,那就說明生意有門兒。


    “我要你用這些泥巴刻字!”


    “用泥巴刻字?!”金篆有些不可思議的道。


    “不行?”


    “行!工具我都帶來了,現在就刻?”金篆拍了拍隨身的匣子。在泥巴上刻字,這對於他來說實在太過簡單了!他雖然長期接不到生意,但從沒忘記磨練手藝!泥上刻字,這正是他常做的事。


    “就在這裏刻!這幾張操作台,你看哪個順眼,就用哪個!”


    “刻什麽?”


    “先隨手刻兩個字來瞧瞧!”


    金篆點頭,不再多說話,一手拎著泥巴,一手拎著匣子,選了張空著的操作台放下。挽起袖子,從桶裏捧出一團泥巴,捏了捏,軟硬正合適。


    金篆的手指十分靈活,三下五除二的就把散亂的泥土揉捏成泥胚。打開匣子,從各式各樣的刻刀裏挑出一柄,修整了泥胚邊角。接著又換了柄刀,把泥胚表麵修葺平整。


    好手藝!一旁的陸雪麟不由得讚了句。金篆處理泥胚的方式不像是手藝人在“玩泥巴”,反倒像極了一名糕點師在加工蛋糕胚。


    又換了柄刀勾勒雕刻草圖,陸雪麟打眼一瞧,金篆刻的正是“琪麟書齋”這幾個字。


    勾勒草圖,雕刻文字,處理邊角,凸出文字,金篆的手法極為嫻熟。


    僅一會兒功夫,一方泥章便被雕刻出來。


    這還不算完,金篆又問老周要了火折子和一些幹柴、廢紙,就地弄了個火堆,燒製泥章。不多時,便燒製完工!


    經過燒製,泥章已經褪去了水分,變得又幹又硬。金篆取來紙、墨,蘸了墨往紙上輕輕一壓,“琪麟書齋”的大印便蓋在紙上。


    字體工整優美,看起來十分有力,字邊也沒有多餘墨痕,顯得極為細膩!引得陸雪麟暗中稱讚,這金篆的手藝,果然是十分了得的!


    “大少爺,您看如何?”金篆問道。


    “非常好!”陸雪麟毫不吝嗇的讚揚道。


    “您滿意就好!”金篆暗中鬆了口氣,隻要雇主滿意,生意就好談了!接著,他又問:“那,您是要刻什麽章?用什麽料?不是我老金吹噓,就算是不易雕刻的上等玉石料,我老金同樣能刻出一方好章來!”


    陸雪麟吩咐夥計去外麵店鋪拿了本《紅樓》進來,說道:“不是刻章,是刻這個!”


    “您是要用泥巴來製版?”金篆頓時就明白了。


    不光金篆明白了,老周、林猛,以及在場的夥計們也全都明白了過來!眾人都在心裏稱讚大少爺頭腦過人,居然能想到用泥巴製版這種方式。


    陸雪麟翻開《紅樓》,問道:“你手藝不賴,但是這麽小的字,你能刻嗎?”


    不管是泥雕,還是木雕,雕刻的物件越小就越考驗功夫!


    “能!”金篆肯定的迴答道。


    用泥雕的方式來製版,每一版的內容都不一樣,這將是個長期且巨大的“工程”!隻要接下這單生意,就可以長期不愁吃喝了。


    “嗯!”陸雪麟滿意的點點頭,“還有一件事!每個字都要分開刻,就像刻章一樣,一方一方的分開!”


    聞言,聰明的老周頓在心中暗讚,大少爺果真是個天才,也隱隱感覺到,大少爺不僅是要用泥巴來製版,更是要改良傳統的雕版印刷技術。


    如果把每個字都分開的話,那就可以不受排版的限製了!需要印製什麽內容,就直接排版什麽內容。不僅極為方便,還能避免每印一次就要製版一次的麻煩,可以極大的節省開支!


    這雖然隻是個小小的改變,卻完全打破常規,讓製版不再受到傳統雕版的限製。


    相比於老周的一番暗讚,金篆的臉色卻變得難看了。他也是個聰明人,立刻就意識到,如果把每個字都分開刻的話,那麽印刷製版就將不受排版限製。這樣一來,做完了這單生意,雇主也就不再需要他了!本指望接下這單生意,過上吃喝不愁的好日子。現在看來,這個想法怕是要落空了。


    陸雪麟何等聰明,一眼就看出了金篆的難處,說道:“你是擔心做完這單生意,你就沒生意做了?”


    金篆苦笑著點點頭。


    “不用擔心!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長期聘用你!作為書齋的一員,每月都能領到固定的工錢,如果做得好,還有賞!”陸雪麟笑盈盈的對金篆拋出了橄欖枝。畢竟,泥活字也是需要維護的,這份工作交給金篆來做正合適,也省得再找人了。


    長期聘用嗎?陸雪麟的這番話著實令金篆心動,一頓飽和頓頓飽這個淺顯的道理他當然是明白的。加之,他已經過怕了長期接不到生意的日子!現在,有個每月都能領到工錢的活兒擺在眼前,為什麽不做?


    “那……,每月我能領到多少工錢!”金篆問道。


    陸雪麟笑道:“你覺得,你的手藝能值多少?”


    “每月……,三個金靈幣?”金篆用滿是希冀的眼神看向陸雪麟。


    陸雪麟裝模作樣的考慮了一番,然後才拍板道:“可以!每月三個金靈幣,先試用一個月,如果你的手藝令我滿意的話,我會考慮給你加工錢!至於加多少,就要看你平時的表現了!”


    “行!成交!”金篆滿懷欣喜的答應道。


    三個金靈幣的工錢金篆其實是故意報高了些的。這樣一來,如果對方還價的話,自己也還留有餘地。可他萬萬沒想到,眼前這位年輕的少爺會一口答應下來,自己的小聰明完全沒有用武之地,這著實出乎他的預料。


    “沒問題的話,今天就開工!要刻哪些字,老周會告訴你!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把刻字的手藝教給店裏的夥計!當然也不會讓你白教,每教會一個夥計,我都額外給你兩個金靈幣的賞錢!”


    “沒問題!”金篆滿口答應下來。教會一個夥計,就能多掙兩個金靈幣,這樣的好事,他當然不會拒絕!


    陸雪麟又衝其餘的夥計說道:“你們也是一樣,好好跟老金學。uu看書wc 學會了有賞,學不會嘛,就隻能怪自己笨,眼看著別人領賞錢!”


    “是!”眾夥計齊聲答應道。那幾個平日裏負責雕版刻字的夥計情緒明顯更為高漲。剛才他們還在擔心自己會因為金篆的到來而丟了飯碗。畢竟,有了新的排版技術,他們這些隻會做木雕版的人便失去了價值。可誰也沒想到,大少爺不僅沒有“拋棄”他們,反而讓他們學手藝,還有賞錢掙!


    這幾個夥計都在心裏暗讚,大少爺是好人,是善人,覺得自己跟了個好主子!


    他們不知道的是,陸雪麟這麽做,隻是因為擔心他們泄露了活字印刷技術的秘密罷了!


    從雕版印刷到活字印刷,就像是捅破一層窗戶紙般輕而易舉!一旦泄露出去,活字印刷的秘密被公諸於世,誰都可以有樣學樣的照搬來用!陸雪麟是個考慮長遠的人,當然不會坐視這樣的事情發生!


    在場這些人都知道了活字印刷的事!與其讓他們失去工作,把活字印刷的秘密捅出去,倒不如把他們留在身邊,讓他們有碗飯吃,才好規規矩矩、老老實實的為自己做事!


    這才是聰明人的禦人之策!


    “大少爺!既然這全新的印刷方式是您想出來的,那就請您給它命名吧!”老周忽然說道。


    不管是創造了全新的功法、靈技,還是創造了全新的事物,創造者都享有命名權!這一點,倒是和地球上一樣。


    命名嗎?


    活字印刷術是源自地球上中華文明的瑰寶,陸雪麟可不打算胡亂命名,便說道:“就叫它,泥活字印刷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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