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樣的人,要的,可從來都不是情愛之物。


    他也並非那些為了情愛而衝昏頭腦之人,自然不會傻到信以為真,被他的一句甜言蜜語就騙的暈頭轉向,被他拿捏,但如今,他要扮演的就是一個真心實意接受王令嗣的人,這騙與不騙,他又能清楚多少呢。


    他故作嬌嗔道:“你家裏的難處你自己解決了去,反正,有我在了,你身邊不許有別的人,不然,我可不會依你的。”謝文文執意如此,雖然沒有說什麽重話,但卻是給了王令嗣難處。


    如今為了哄人,王令嗣別的也不顧了,當下就幾句應承下來。


    “好好好,我都依你,你別氣了。”


    王令嗣什麽好話都先應著他,生怕到嘴的鴨子飛了。


    看完這一幕,謝敬豐緊咬著下齒,這一刻,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惡心。


    也終於是明白了,為何,王令嗣與謝文文的關係那般匪夷所思,也終於是明白了,為何,謝文文那般反對蓁蓁同王令嗣的婚事。所以,今日自己所見就是謝文文的安排,是他要對自己說的答案嗎?


    在知曉了這一切都是謝文文的故意要他看到的布局之後,這一刻的謝敬豐心中是惶然無措的。


    蓁蓁同王令嗣的婚事必然是不能繼續的,王家騙婚,豈會還把蓁蓁嫁給他,這樣的人,他恨不得現在就進去揭穿他的真麵目,讓世人瞧瞧他何等惡心的嘴臉,可是,他今日比以往都要冷靜的多,他已經不會再一昧的任性衝動了,他清楚,謝文文讓他來看到這一幕,並非是讓他出現去鬧個天翻地覆的,這樣,對誰都沒有好處,蓁蓁雖然還未嫁他,但婚事已定,自然也會受到波及,他縱然再氣王令嗣的為人,又如何能讓蓁蓁的名譽受到波及呢?


    還有,謝文文呢?


    他同王令嗣這般是自願的嗎?他喜歡的不是蓁蓁難道是喜歡王令嗣嗎?如果沒有喜歡,他這樣做,又隻是為了叫自己認清王令嗣嗎?可那之前,他又為何要跟王令嗣這樣一個男人不清不楚呢?


    如今,許多的疑問都困在他的腦海之中得不到解脫,他想要答案,想要的已經不止是一個答案,他有許許多多疑問,都想要得到解答。


    想到昨夜自己依靠在他的肩頭,聽他對自己的諄諄教誨,語氣中滿是鄭重,謝敬豐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酸楚來。


    他根本就認不清他,謝文文,除了這一個名字,他究竟知道他什麽?他似乎都要認不清他了。


    謝敬豐感到十分的沮喪,可看到依舊沒把謝文文放開的王令嗣,他眼裏閃過一絲恨意。


    他悄悄的退了出去,正如自己似乎從未出現。


    難得的是今日謝敬主動見他,又主動同他敞開心扉,接受他的心意,自己也是為了他守身如玉許久,恨不得現在就跟人親近親近。


    看著他白皙纖細的脖頸,王令嗣神情恍惚。如今天氣易冷,層層疊疊的衣領交錯在他的精致的鎖骨之下,總給人一種想要一件件褪去的欲望。


    他見過許多的美人,可像謝敬這般的卻是少見,自己對他有衝動也是情理之中,他並非柳下惠,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縱然謝敬他不是淑女,是人也當會追求,更何況,如今人已經是他的了,同他親近些也不過分吧。


    感受到腰後的手掌有遊動的跡象,謝文文不露聲色的從他懷裏離開。


    “先喝酒吧,聽說是樓裏最好的酒,我覺得你應該會喜歡。”謝文文脫離王令嗣的懷抱之後,便提起了酒壺,要跟人共品佳釀。


    見人跑了,王令嗣心下略微覺得遺憾,但,想到謝敬跟他不同,原本也不是會喜歡男子的人,不過是因為被他感動才會答應與他交好,如此他的確也急不得。


    “好。”


    接過謝敬遞來的酒盞,順手撫過他的指尖,他做的天衣無縫,謝文文卻是心知肚明。


    如今,他都已經應了他的好了,自然不可能什麽甜頭都不給,要是這點都受不了,又何來跟他的虛與委蛇。


    一杯冷酒下肚,原本的那點旖旎的心思也沒了,他想起一迴事,問他:“你當真要與你夫人退婚?”


    在他看來,雖然他們這樣的人不能正常去喜歡女人,可成婚卻是必然的,成婚,不僅僅是為了掩蓋自己真正喜好的幌子,更是生而為人應當做的大事,以及,家業的傳承和香火的延續。可是,謝敬居然會與夫人退婚,其實在他看來,不退婚是最好的,不然,許多事情都說不過去,一旦叫人發覺真相,那麽他承受的就是世人的唾棄與筆誅口伐。


    喜歡男子的事情,有違綱常,天理難容,可其實世間多不勝數,可沒有人會宣揚出去,他們在外可以表現得天衣無縫,成親生子,活成了一個正常人的樣子,但骨子裏改變不了他們的真正品相。


    他並不覺得喜歡跟自己一樣的男子是錯誤,隻是,如今的世道無法容忍罷了,在他還沒有能力跟天下人一搏的前提下,他能做的,就隻能順從世人的眼光,活成他們覺得對的模樣。


    他原先以為,自己這一生會按著父親的意思,娶妻生子,在外,偶爾和自己看得上的人花天酒地一夜春宵,可直到遇到了謝敬,他忽然間不知該怎麽辦了,可能是他想要的太多了,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啊。


    謝文文垂下眼眸,“自然。”


    王令嗣心中惆悵,但其實更多的是欣喜。


    沒了那女子,謝敬豈不是一心都隻能撲在自己身上?這他可是樂見其成的。


    “說起你夫人,你可還知我之前提及的你中毒一事嗎?我家的府醫迴去查了查,說你的毒很奇特,並非尋常可見,江湖之中也從未聽聞,可見對方手段,你這樣放過她,不擔心她再對你出手嗎?”


    如今在王令嗣看來,謝敬中毒一事就肯定了是蘇木幹的,畢竟像謝敬自己說的,他並未與人交惡,沒有仇家又何來的仇人會給他下毒,置於死地?唯有那蘇木,才有嫌疑。


    他見過許多貌合神離的夫妻,但他在蘇木的眼中看不見一分善意,對於謝敬,似乎也從不把他當成自己的夫君,相比夫妻這個身份,陌生人更適合他們。


    但謝敬卻是否決了這個猜測。


    “不是她,放她離開也是應該的。”唯一知道真相的謝文文聽著王令嗣給她扣下的黑鍋,替她感到抱歉。


    “你怎麽肯定就不是她?”


    謝文文麵上冷靜,心底卻已然有了點煩躁,他最喜的就是被人舊事重提,屢屢拿著他中毒的事情說事,此毒無解,他們但凡提一次,就是讓他記著他命不久矣,讓他不甘又不得不屈服於命運。


    “她與我的婚事本身就是非她所願,我與她退婚,她自然是欣然應允的,怎可還會害我。”


    “你……”王令嗣本來還想說什麽,可外邊突然響起了嘈雜的響動。


    “喲?什麽地方小爺還去不得?”一道高聲穿透門框傳了進來。


    聽到外邊熟悉的聲音,王令嗣眉頭就是一皺,有種好事被攪擾了的預感。


    而謝文文卻是微愣,他知道謝敬豐在看完這一幕後會離開的,說不定是跑去跟王府傳信,也或許是找個沒人的地方發泄,但沒想到他居然還在外麵,且,還故意鬧了動靜。


    不知曉他是要做什麽,謝文文隻得靜觀其變,但是,腳步聲卻愈發離這邊近了。


    王令嗣看向門口,下一刻就響起了重重地腳步聲,有人不打招唿的就進了來。


    “我以為沒人呢,這小廝硬是不讓我進,說是有客人,可門都開著怎麽能是有人呢,結果還真有人,嘖、還是熟人,那我跟你們擠一擠應該也沒事吧。”


    謝敬豐靠著架子抱著胳膊,神情倨傲的看著裏麵相對而坐的兩人,審視的目光從頭打量到腳。


    方才走之前都還抱作一團呢,如今倒是撒手的快,一副兩人坦坦蕩蕩的樣子,嗬。王令嗣不是說他不會辜負謝文文麽?要光明正大?怎麽?來人就得裝起樣子了,這還算光明正大?就王令嗣這樣隻會花言巧語哄騙傻子的人隻有狗才會信。


    在心裏譏諷完王令嗣,確定了謝文文一根頭發絲都沒少後,謝敬豐這才按耐住了要殺人的心。但凡是謝文文被他怎麽樣了,不管他們是不是兩廂情願還是一廂情願,他都要把王令嗣按進糞水裏淹死!


    他人進都進來了,自然是不肯走的,不然如何對得起他的專橫霸道?身後跟著的店小二很憂傷,他沒想到謝敬豐會這麽不講理的就闖了進來,分明隔壁還有空房間他硬是要過來,都給他說了有人在他還偏要來,硬是覺得他在騙人,看不起他,饒是他口水都說幹了都還一意孤行,攔都攔不住。不過,所幸的是瞧著他們是認識的模樣,這才稍微放下心來,但還是在祈禱不要被顧客發難。


    而這時,謝敬豐似乎才發現王令嗣一般,用很意外的語氣說道:“真巧,王令嗣你也在啊,剛才還沒看見你呢。”


    這話說的不禁屋裏的兩人無語了,就是站在謝敬豐背後裝鵪鶉的店小二都對謝敬豐大開眼界了,他還是頭一次見人睜眼說瞎話說的這麽理直氣壯的。


    那麽大個人怎麽可能看不見,他故意適時裝瞎?


    王令嗣本來就因為他的出現臉色就難看了,這會兒被他刻意忽視臉色更不好看了。


    結果,謝敬豐上來還火上澆油道:“不是我說,謝文文你整日裏跟著王令嗣瞎混什麽呢?人家可是大忙人,你可別礙著人家了。”


    謝文文剛要說話,可謝敬豐壓根沒有跟他說話的機會。


    他不禁懷疑,謝敬豐這究竟又是玩的哪一出呢?他方才也看到了他跟王令嗣之間的事情,怎麽他的反應跟自己預想的相差千裏呢?在看到他跟王令嗣那樣的關係後,不應該是離得遠遠地嗎?怎麽不僅沒走還跑進來故意氣王令嗣來了?給蓁蓁出氣嗎?


    “再說了,跟他混有什麽出息?他又不會帶你升官不帶你賺錢的。我比他有錢,比他有權有勢,不如跟我混,大不了迴去我叫人給你弄個官當當,比他還高,叫他下次見你,得給你磕頭的那種。”謝敬豐挑釁的看著王令嗣。


    這話委實謝敬豐說的太異想天開了,不說什麽官都得是科考入仕,根本不可走捷徑的,就說天子賜下的蔭恩,也輪不到他來授官,不是他能做得了主的,還要比王令嗣的官大,那更不可能了,他要是真給他弄個官來當,謝氏就又要被朝廷討伐了。


    謝敬豐這張嘴雖然能說會道,但有時候是真不知什麽叫禍從口出。


    被謝敬豐一句話激得臉黑的王令嗣冷冷脫口:“謝三公子,慎言。”


    謝敬豐才不樂意聽他的,圖著自己開心,氣死別人。


    “嘖,慎什麽慎啊?又沒外人在,咋就不能說了,你還忌諱這些麽?你這麽怕怎麽不關起門來在自己家躲著,出來幹嘛?”謝敬豐毫不客氣的撕破他的裝腔拿調,這會兒店小二都走了,就獨他們三人,王令嗣還假作正經的模樣,可他偏生最不樂意看的就是他的裝腔作勢。


    王令嗣被他懟的咬著後槽牙不吭聲,在謝敬豐這樣蠻橫無理的人麵前他自知不是對手,相對於應付他的胡攪蠻纏,他還不如默不作聲,讓他自己把獨角戲唱完。


    謝敬豐坐到謝文文身邊,用手指看似無趣實則有意的撥弄著謝文文麵前已經空了的酒杯,食指一彈,酒杯就順著桌麵滾落掉了地,摔在地上鋪著厚實的地毯上,並未摔碎。


    礙眼的東西沒了,謝敬豐的心情也好了一分。


    他突然就抬眼朝著王令嗣說:


    “對了,王公子,我來的也是些時候了,怎麽著也該迴去了。”


    謝敬豐出來的時候的確不短了,他還從未離開家這麽久呢,不過讓他奇怪的是這一次家裏居然沒有來信催他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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